第79章

應天府衙門裡，田柯正好在，藍瑩兒捧著那個裝著佛珠的木盒走到田柯面前。

「田捕頭，應梳瓊的佛珠可都在這木盒子里？」

田柯看了一眼木盒裡沾著血跡的佛珠，點頭：「都在，我都仔細找過的，不會有差。」

藍瑩兒沒好說又找到兩顆弟子留，只道：「應梳瓊的佛珠是在掙扎的時候扯斷的，這說明佛珠應當都在屋子裡，但裡面少了些珠子。」

田柯沉眉：「竟有這等事？當初查找物證時，只想著將屋裡散落的物證清出來，卻沒留意過佛珠的數量。」

藍瑩兒沉思片刻，道：「我想去義莊重新驗屍。」

「好，一起去。」

溫宸的聲音迎面傳來，藍瑩兒心中一喜，移目看去，見溫宸手中拿著一個麻布書袋自前廳台階下走來。

藍瑩兒迎向他，問道：「怎麼樣？有收穫嗎？」

應天府下轄幾個縣，她只以為溫宸是跑縣衙去了，卻沒想是在府衙。

溫宸將手中案卷往她眼皮底下一亮，道：「有樁積壓了兩年多的採花大盜案，不知道算不算是收穫。」說著接過她手上的木盒，再將案卷遞給她。

藍瑩兒拉開布袋勒緊的細繩，再將案卷從裡面抽了出來，見裡面有好幾頁，於是將其展開，先看第一頁，看過才幾行便秀眉微蹙：「兩年前，兇手一年內在京城姦殺八人，這採花大盜也太兇惡猖狂了吧！不過兇手都是破窗作案，顯然與受害者不熟。」

溫宸：「你往下看驗屍記錄。」

藍瑩兒翻看下面有八頁驗屍記錄，她一頁一頁地翻看，看完后驚道：「兇手有五次將異物塞入死者體內。」

溫宸點頭：「上次驗屍，我們只開了腹腔。」

藍瑩兒心道當時溫宸讓她檢查屍體會/陰處有無塞異物，她也只淺淺地拔開看了眼，於是將案卷收起：「我們去義莊吧！」

溫宸和藍瑩兒一道出了府衙，一起坐上馬車，阿六趕馬。

田柯也帶著兩位捕役騎馬跟了過去。

應梳瓊的屍體拉到義莊之時，宋學士出面讓府尹張大人將屍體安置在義莊的裡間單獨放置，且宋學士為免他人辱屍，還派了兩位家丁在義莊看守，另外又去了皇家冰窖求了些冰來保存屍體。

按宋學士所說，應梳瓊作為他曾經的未婚妻，也算是為她盡最後一份力吧！

已入初夏，天氣漸熱了起來，幸得有冰保存屍體，不然今日驗屍定會難受至極。

裡間的停屍房內，溫宸背轉了身，他將驗屍的任務交給了藍瑩兒。

藍瑩兒戴上了羊腸手套，口鼻上一副布巾捂得嚴實，鼻前還被安放了一片新鮮的生薑。

「開始吧！從上至下，七竅開始。」溫宸背轉身道。

藍瑩兒掀開了白巾，用剖屍刀仔細切開了七竅，她盡量將切口開小些，也是為了屍體能盡量的完整一些。

結果七竅沒有。

再往下，屍體的胸前血肉模糊，藍瑩兒咬著牙在胸前刀口處尋找，終於在兩/乳處的血肉里找到了九顆念珠及一顆記子留。

腹腔是先前開過的，就不必再剖開了，接著腋窩處沒有傷口，再往下，只能是會/陰了。

先前驗屍並未發現裡面有異物，現在若要查，得在裡面些位置仔細來找了。

切了個小口仔細查看，她心下一驚，餘下的那些全都被兇手塞在了裡面，不僅如此，還有多出來的。

屍體驗完，藍瑩兒看著木盤裡血淋淋的佛珠，心裡堵得慌，喉間都被哽住了，實在是難受得緊，將剖屍刀丟在木盤裡后，背過身去抬臂蹭了下忍不住流下來的眼淚。

要說這世上還有比應梳瓊更為可憐的嗎？一定是有的，但於她來說，應梳瓊就是她見過最為可憐的女子。

少女時期沒入教坊司，身體每日每夜地遭人踐踏，二十六芳華之年本以為可以脫離苦海，卻沒成想死於非命，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還免不了要遭人剮割，塞入異物。

這兇手的行徑簡直是殘忍得令人髮指。

溫宸默默地看著她，心疼她，卻無法勸慰她。

藍瑩兒傷感了一陣后，回過身去將屍體該縫合的地方縫合好，再蓋上白布。

溫宸上前去端裝著佛珠的木盤時，沉聲道：「她沒有錯，錯的只是這個世道。」

這個她，說的自然是應梳瓊。

溫宸帶來的驗屍工具里有一塊胰子，他將木盤遞給阿六后，拿起胰子在院里的水井邊幫藍瑩兒洗手。

藍瑩兒見著院里這麼多大男人，起先還不好意思讓溫宸幫著洗，但溫宸卻毫不顧忌，只是捉住她的手，仔仔細細地幫她搓洗。

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但看著向來冷漠的溫宸表露出這般溫情的一幕，都不由得好奇起來，個個盯著看。

待到藍瑩兒的手洗好，阿六也將那些從屍體里掏出來的佛珠裝進了先前的那個木盒內。

溫宸走到阿六面前，看了田柯一眼，道：「你與田捕頭一道去採花大盜案的幾位受害人家裡走一走，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線索。」

阿六與田柯應下各各騎馬走人。

溫宸親自趕著馬車，載著藍瑩兒再度前往碧雲庵。

碧雲庵內，溫宸將那木盒裡的佛珠洗了一遍，再拿出個西洋放大鏡讓無智法師辯認那多出來的總共十顆佛珠，這十顆佛珠是一模一樣的大小和色澤，其中兩顆弟子留是藍瑩兒先前在屋裡床底下找到的。

無智法師指著那十顆佛珠道：「沒有，這些佛珠絕對不是本庵所出。「

藍瑩兒道：「法師，先前你說每回那些人來找了塵，倘若是趕不走的，便會去西風寺找寺里的主持來幫忙？」

無智法師凝眉，點頭：「是，每回貧尼趕不走那些登徒子，便會讓了緣去西風寺請主持素池法師來幫忙。」

溫宸問道：「西風寺那邊一般會來幾個人？」

無智法師道：「一般都是主持素池法師帶著他的大弟子清正過來。他們武藝高強，無須太多人。」

藍瑩兒又讓了緣來分辨佛珠，了緣仔細看了看，搖頭：「這種佛珠用的人太多了。」

「可這佛珠顯然是有些年頭的了。」

了緣還是搖了搖頭：「貧尼雖是經常去請素池法師來幫忙，但從未關注過他們身上佩戴的佛珠。」

男女有別，特別是尼姑與和尚，那更是多瞧一眼都不敢的，這一點，藍瑩兒能想得到。

溫宸見在碧雲庵問不出什麼來，便道：「我們去西風寺。」

西風寺離這裡不是太遠，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到了。

可遺憾的是，素池法師並不在。

西風寺乃是皇家寺廟，十年前圓寂的主持悟覺法師是太/祖皇帝的恩人，現在的主持素池法師是悟覺法師的大弟子。寺廟受著皇家庇護，香火十分旺盛。

且西風寺的主持素池法師武功高強，寺里的弟子們每日習武，便從來都不怕官家人。

剛好素池的大弟子清正在，於是溫宸找到了清正，問：「素池法師是去了哪裡？」

清正師父二十多歲的年紀，個子中等，樣貌普通。他單手立掌，掌間掛著一串佛珠，道：「宮裡貴妃有恙，被皇上請去為貴妃祈福。」

溫宸伸出手來，手掌打開，掌心幾顆念珠：「請問清正師父，你可見過這幾顆念珠？」

清正抬手在溫宸掌心中捏起一顆念珠仔細一看，看了許久，搖了搖頭：「沒見過。」

溫宸看了藍瑩兒一眼，藍瑩兒給了一個眼神，溫宸便向清正告辭。

在離開西風寺的台階上，溫宸問：「你是覺得清正的表情有異樣？」

藍瑩兒點頭：「是，他在看那顆佛珠時，眼睛沉了一下，但不過一會又鬆開，對你說沒見過。」

溫宸看了眼天色，道：「先回錦衣衛。」

西風寺在山上，山雖不是高山，但馬車上不去，倆人一路沿著台階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走到山下。

馬車寄存在山下的一家客舍，溫宸與藍瑩兒在客舍吃過夕食后，取了馬車，帶著藍瑩兒慢慢地行到了街道上。

這時天色已盡黑，街道上一片寂靜。

藍瑩兒一個人坐在車內，閉目打著瞌睡，忽地馬兒一聲廝鳴，馬車驟然停下，惹得車廂一個重重的震動，將她震得重心不穩，整個人頂在了廂板上。

不待她反應過來，便見外面數道腳步聲急速傳來，她聽到了溫宸的綉春刀出鞘的聲音，緊接著便是鐺鐺鐺……兵器相接的打鬥聲。

她要掀簾出來，便聽溫宸大喝一聲：「別出來。」她連忙縮回了車廂內。

很顯然，外面的人很多，溫宸正以一已之力拚命護著她。

外面慘叫聲連連，看來溫宸擋下不少人，但忽的，馬兒一聲慘叫，藍瑩兒只覺馬車快速地奔跑了起來。

藍瑩兒明白，這是馬兒因受傷而受驚了，無人掌馬，她只得冒險從車廂里出來，但剛險險坐下，便見溫宸從車頂跳下，他試圖拉馬，但馬兒已無法被掌控，而前方几里便是玄武湖，無奈之下，溫宸只得將她腰身一緊，帶著她跳下了馬車。

後方策馬而來的黑衣刺客沖了過來，偏僻無人的小道上，十幾匹壯馬將他們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