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湛秋正在一個炮彈里塞剛配好的火/葯，見藍瑩兒進來，停下了手中的活，看了眼帳門，走到桌案邊，沾起碗里的水，寫道：你是藍姑娘。

藍瑩兒點頭，她想定是剛才蘇起遞東西進去時，傳了消息給湛秋，告訴了湛秋她的身份。

先前在瑪格的大帳那邊，藍瑩兒一直找不到機會與湛秋說話。

湛秋從袖中拿出一個錦襄塞到她手中，又沾了水在桌上寫：這個錦襄要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打開看。切記。

藍瑩兒點頭，忙將錦襄塞進了懷裡，她在想，什麼時候才是最關鍵的時候？

湛秋喝了甜湯，許是甜湯的味道極好，他突然沖藍瑩兒笑了一眼，這讓藍瑩兒綳了許久的心稍稍的鬆了片刻。

藍瑩兒出了大帳，撫著懷裡的錦襄，心砰砰直跳。

這時瑪格將她喊住：「晚上多備點大內菜。」

藍瑩兒想起蘇起的話，夜裡把菜做好些，心道韃靼人一定是已經入局了。

於是忙點頭應下，而後快步朝著廚房那方走去。

接下來直到入夜，一直不見蘇起。

湛秋所在的大帳那邊有了動靜。

帳里的那架大炮被數位牛高馬大的男人給抬了出來，藍瑩兒正在臨近炮場的大帳前布菜，這個地方正好可以觀望大炮。

大炮經過藍瑩兒布菜的大帳前時，藍瑩兒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兒，溫宸。

溫宸因為身材高大，被安排來抬大炮。

藍瑩兒看著溫宸還活著，心裡別提多激動。

這時有不少的韃靼貴族和大臣坐在了席面上，一個個的大聲說話，全然不將懂得韃靼話的藍瑩兒放在眼角里。

藍瑩兒聽著他們所說，嚇了一跳。

呆會便要試炮，試的正是湛秋配製出來的黑火/葯，他們從神器營得到的消息，湛秋所配出來的火/葯足以夷平數十尺，所落之地斷無生機。只不過因為沒有偷到神器營的神炮，以目前這架大炮的射程，炮彈不會射得太遠。

藍瑩兒聽得心驚膽顫。

一位韃靼人又說，那架大炮老化了，就怕會炸膛。

天啦！藍瑩兒心道如若炸膛，負責點炮之人定會沒命。她想著先前來時看到的那些森森白骨和新鮮著的殘腳斷腿，便覺得渾身都忍不住在顫慄。

剛剛溫宸正負責抬那架大炮，另外還有陳大伍和太子府南王府的侍衛。

細想一下，抬那架大炮的人，全是官家人，沒有那些叛卒。

按著溫宸的性格，他應當是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去犧牲那些無辜的叛卒，所以他刻意安排了他們來點大炮。

想來就是這樣沒錯了。

藍瑩兒越想越怕。

這時瑪格拉著湛秋走了過來，哈末作為翻譯，也在旁側。

瑪格見藍瑩兒在發獃，提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是湛秋拉住了她。

湛秋坐下後手沾水在桌案上寫：讓她去河裡給我提水來燒，我今天要沐浴，水要多些。

哈末看過後連忙吩咐藍瑩兒去提水。

韃靼人皆會伴水而居，這裡的小河離這裡不算太遠。

藍瑩兒看著湛秋，見他給了自己一個眼神，心道是不是小河邊有什麼事情在等著她來配合，於是連忙轉身朝著小河邊的方向跑去。

她邊跑邊朝炮場那方看，夜色下，那架大炮處火光通亮。

隔得遠，她不知道溫宸是不是在那裡。但就算是知道在那裡，她又能怎麼樣？她沒法跑去找溫宸，讓他離開那裡。因為如此的話，她說不定就破壞了整個計劃，到時，這裡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會沒命。

先去小河遠才是最恰當的。

果真，小河邊有人，跑近一看，是蘇起。

「你怎麼在這裡？溫大人呢？」

藍瑩兒心中有種期待，溫宸也在河邊。

蘇起道：「大哥在炮場。」

藍瑩兒看向炮場，急道：「那架大炮極有可能會炸膛，萬一炸膛，他們就沒命可活了。」她說得眼淚水已經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蘇起看著炮場那方，不說話，表情沉重。

藍瑩兒一把抓住蘇起的胳膊：「阿起哥哥，你說，我們有沒有辦法救他們？」

蘇起還是第一次聽藍瑩兒叫自己阿起哥哥叫得這麼順溜，且還這麼有感情，若是平常，他定是高興得不得了，但現在，他心情沉到骨髓里，連假笑都笑不出來，沉聲道：「瑩兒，順應天命！」

「什麼屁天命！我不要順應天命，我不要溫大人死。」藍瑩兒鬆開蘇起的手臂，轉身就要往炮場跑。

蘇起忙將她拉住：「瑩兒，別胡鬧。」他的聲音已然哽住。

藍瑩兒看到炮場那邊已經裝好炮彈了，夜色下，引線燃起火花，顯得格外亮，她的心臟驟然一窒，雙手抬起捂住臉，不敢看！

嘭……

轟然一聲巨響帶著氣浪迎面撲來，氣浪將她和蘇起衝進小河，瞬時，他們的耳中只有嗡嗡的轟隆聲，被水包裹著的身體猶如泡進了浴盆，頭腦失去知覺之前，他們明白，這是連小河的水都被熱浪給燒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瑩兒只感覺周身如被冰霜凍住，鼻下一陣刺痛，喉間一陣翻湧，嘔的一聲，她終於醒轉了過來，側身不停地吐著嘴裡的水。

終於覺得肺里舒服了一些，藍瑩兒轉過臉，看著面前的人兒，是常鈴。

「藍姑娘，你沒事了吧！你可是嚇死我了。」

藍瑩兒看著常鈴，沒說話，她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她左看右看，發現自己在小河邊，她想起來了，剛剛炮場爆炸了，溫宸他就在炮場……

「溫……溫……溫大人……」

藍瑩兒抽噎了幾下后，忽地拍著腿大哭出聲：「嗚……溫大人……你死得好慘，你不是說要帶我回你家的嗎？你死了，我如何去你家呀！我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哪裡？甚至都不知道你家中有哪些人……嗚……溫大人，你親了我，抱了我，輕薄了我，你打算就這樣甩手不理我了嗎？嗚……你個殺千刀的……你個沒良心的，扔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嗚……」

「嘻嘻……」

「元倩，你還笑，嗚……」藍瑩兒抹著眼淚，哭得傷心不已，哭著哭著，她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為什麼常鈴和元倩都在笑她？

就算是她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溫宸和陳大伍他們都死了呀！她們怎麼還笑得出來？

不對！十分不對！

藍瑩兒覺得背後像是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她猛地轉過身，頓時眼睛都直了！

「溫……溫大人……您……」

溫宸肅著臉，凝聲道：「不是說過你不要叫我溫大人，要叫我予之的嗎？」

蘇起早就憋得不行，哈哈一聲捏住嗓子唱道：「予之，予之……你都親了我，抱了我，輕薄了我，你就這樣甩手不理我了嗎？你個殺千刀的……唉喲！」頭上一記軟底布鞋拍在水淋淋的臉上，剛坐起的身子又仰翻在地。

藍瑩兒光著一隻腳從地上爬了起來，直奔溫宸面前，一把將他抱住。

溫宸雙手環住她，下巴頂在她的發頂上，緊緊地抱著，不過一會兒，又感覺她的身體在發抖，於是忙將她推開，「快把濕衣服給脫下來，不然著涼了。」

這時藍瑩兒已經緩過勁來，她剛已經看到炮場那邊沒事，於是朝著火光看去，才發現那幾十頂大帳正在燃燒，那些韃靼貴族們吃菜喝酒的地方，已是一片廢墟，地上可見大片的鮮血和殘肢，她心底陡然一涼：「湛秋他，他……」

溫宸聲音極沉：「湛秋死了。」

「啊！為什麼會是這樣？」

「藍姑娘，我先帶你去換衣吧！剛剛發生的事情，我們等會再細細說與你聽。」

這裡氣候寒冷，常鈴身上剛好多穿了一套錦袍，於是解下身上的袍子，帶著藍瑩兒去換衣，元倩也忙著從蘇起那裡把藍瑩兒的鞋給拿了過來，但一見鞋子是濕的，也沒法穿，於是又放在了地上。

溫宸虎著臉看著蘇起：「你也把衣服換了吧！」

蘇起朝溫宸一笑，忙解開衣裳。他身邊的一位暗衛將身上的錦袍解開來，給了蘇起穿。

那邊一間還未燒毀的大帳內，常鈴與藍瑩兒說了剛剛所發生的事情。

本來按照計劃，藍瑩兒做一桌子好菜，蘇起會在酒里下毒，而溫宸他們，得按瑪格的要求去試大炮。

當然，這大炮的膛口小，膛內不平整，這樣的大炮，配上湛秋的火/葯，極有可能會炸膛，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等韃靼人吃下毒酒後，他們便不用試炮了。但事情並沒能如他們的願，瑪格說要等大炮試成功后再喝慶功酒，她還說如若不能成功，今夜的酒也就不要喝了。

如此一來，只能先試火/葯。

溫宸等人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就在他親自點燃大炮之時，突然大帳那邊炸了，幾乎是炸翻了天。

而溫宸點燃的大炮，卻沒有一點反應。

後來他們看了，炮彈里填的不是火/葯，而是土。

當時看來只有一個可能，是湛秋把真正的炮彈放在了身上，他要與那些韃靼人同歸於盡。

藍瑩兒聽到這裡，胸口被堵得厲害，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這時常鈴背轉身，猶在說著：「唉！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只想救出湛秋，湛秋卻以這種方式向我們告別。我們……唉！任務失敗了，回到京城，指不定要被罵成什麼樣！最輕地都得扣一年的俸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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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秋死得壯烈，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