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紫薇淡然地朝蘇起一笑:「大人,不如先讓我為你們露上一手。」

瀕死之人,又是如此佳人,即便是犯下大惡之事,蘇起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憐惜之心,於是點頭應下。

紫薇緩緩起身,走到其中一個桌案邊拿了一個精緻的淡綠色小陶罐過來,復又坐下。

「這便是我近些日來所調之香,以迷迭香為主料,再輔以天竺的白檀,安南的沉香、香茅、零陵。因迷迭香寓意回記和溫情,我便稱這道香為迷迭憶情。」

藍瑩兒看著紫薇一雙纖纖玉手持香勺將小罐中的香粉置於香爐內,又另置一小爐,以燃香炭……

紫薇手中動作嫻熟優雅,粉唇微動,輕聲喃述起來:「我少時家道中落,家中產業便只留得這間香鋪,五年前,我的母親亡故,我便接手了香鋪的生意。當年,任家老夫人喜香,老夫人時常帶著她的孫兒任昌盛來此買香,我也時常帶著香去老夫人屋裡熏香。

那時我和昌盛皆年少,直待兩年前,任昌盛年歲大了些,他便來此找我,想讓我成為他的紅顏知己。數年來,香鋪受著任家的恩惠,我早已對昌盛心生情愫,只無奈自知門不當戶不對,無法與他結為夫妻。

我亦知昌盛花心,他遊走於幾位女子間,但我還是無法剋制自己對他的感情,於是接受了他,與他有了夫妻之實。」

這時香炭沒入香灰,紫薇正輕握那枚殺了季香和阿東的香針扎入香灰正中心。

藍瑩兒趁著紫薇歇氣時開口道:「你既然無視任昌盛花心,也自知無法成為他的正妻,又為何會殺了季香?」

紫薇無奈輕嘆:「前些日季香知道了我的存在,到鋪子里鬧過一回。」說到此,她眸子微擰,眸光中現出一抹與她容貌不符的戾氣。

藍瑩兒想起季香對新嫂柳氏的羞辱,不難想象,當季香知道未婚夫在外面還有如此一位佳人,會如何切齒痛恨。「

紫薇緊擰眉頭:「那日我正坐在這裡教客人熏香,誰料季香跑了進來,掀了這方案幾,剛燒紅的香炭落在我的裙子上,我受了大驚,當場身下見了紅……」

藍瑩兒聽到此,心中一驚:「你懷了任昌盛的孩子?」

紫薇咬著牙根點頭,手中的香針都在抖:「我小產後,任昌盛因忙著婚事,也不來見我,我心中越想越是氣不過,於是起了心思,想讓季香一命還一命。她殺了我還未出世的孩兒,我定不會讓她活著嫁給任昌盛。」

到了此刻,終見她眼角淌下眼花來,哽聲道,「我借著去任家送香粉的機會,在任家見到了任昌盛,但他避著我,不與我說話,這更讓我氣憤,我的殺意也就更絕了幾分。後來我在任家打聽到,季香要在丁記脂粉鋪請妝娘,於是我便化了丁月的名字,又易了容,去了丁記脂粉鋪當妝娘,那日老闆娘讓我試妝,老闆娘見我的手藝精絕,便讓我跟著一起去季府為季香化妝。」

蘇起開口問:「那阿東是怎麼一回事?」

紫薇道:「說起來,季府亦是我的老主顧了。阿東在季府做採買多年,季府的香基本都是在我的鋪子里採買,自然我與阿東很是熟絡。以前阿東到我的鋪子里來買香時,便說起過,他喜歡他家小姐季香,當時我不過是聽了一耳,並未多在意,直到後來打算謀害季香,才尋來阿東。

我與阿東說,我有個法子可以成全他和季香小姐。我讓他在五更時分讓季府中的人為我開一道側門,我進去后,會給季香用一道香,到時季香便會產生幻覺,跟著我走。然後我會帶著季香到阿東的新宅子里,阿東便可與季香成為夫妻,到時生米煮成熟飯,即便季香的哥哥是錦衣衛指揮使,手段狠厲,自也不會破壞季香的幸福。

阿東聽信了我的話。那日我們早早地就到了季府,季香的妝要等夜裡再化,我們便在下人房那邊歇著,我趁著與下人們聊天的機會,打聽到了柳月琴的屋子,將我早早就準備好的小布偶放進了她屋內。對了,我之所以會栽贓給柳月琴,也是因為阿東與我說過季香與柳月琴的事。

後來妝化完,我在子時出府後,便在離季府沒有多遠的地方下了車,而後五更時從季府的側門進入季香的院中,用隨身攜帶的香針將季香殺了,報了我腹中孩兒一仇。」

蘇起:「接著說,你為何又會去殺害阿東?」

紫薇:「阿東為我在季府附近安排了一匹馬,待到我將季香殺害后,我便騎馬去了阿東那裡。阿東是唯一知道我計劃的人,我不能留他。先前我便給了阿東一罐香,令他燃在屋裡,那香粉被我撒了du葯,我去的時候,不過是想看阿東有沒有死。結果沒想到,阿東根本就沒有用那道香,他說他根本就無需香,他身體強壯,只需喝點酒便能情深致濃,我去的時候,他將我誤成了季香,無奈我力氣不如他,便被他給強……後來我趁著他酒醉睡著,用香針了結了他。」

陳述到最後,她語氣出奇的平靜。

這時,桌案上的香爐里已飄出裊裊清煙,一道令藍瑩兒無比熟悉的香味沒入鼻間,這香味,正是季香和阿東傷口上出現的香味,只是這時的香味,聞起來少了那抹血腥味,香氣馥郁芬芳,少時便能感覺到神清氣爽,疲累的身體似乎都緩解不少。

藍瑩兒盯著紫薇,看著她臉上淺淺的笑意,直至蘇起開口要抓捕她時,便見她喉間一涌,瞬時便見她唇角溢出一線血液來,緊接著鼻孔和耳朵處皆出血。

「我那腹中孩兒五個多月了,每日每夜都在我肚皮底下動,孩兒被醫婆取下來時,我看了,是個男孩。」紫薇一臉嚮往地看著門外,她的瞳孔開始渙散,「想來若是沒有季香的出現,他生出來定是個極其可愛的孩子,亦說不定任家也會喜歡他,便會將我接去任府……」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終是微微笑著閉了眼,倒下身去。

……

季香的案子破了,蘇起和藍瑩兒回到了季府。

就在季香的靈堂,季鋼顫著手看著案卷上兇手紫薇的陳述,待到他看完,手中的案卷落在地上,他一個轉身,便探身進棺柩內,抱著季香的屍身嚎聲大哭了起來,一聲又一聲的「妹妹」,直叫人覺得心酸。

接下來還有點事情沒有問清楚。

蘇起將小翠叫到一旁,問她:「那日季香小姐是如何去的紫薇香鋪?你怎麼沒有交代這件事情?」

小翠嚇得忙跪伏在地:「大人,那幾日小姐天天都在街上採買嫁妝,小姐又不喜歡帶很多人在身邊,那日東西買得多了,便讓奴先將東西送回府中,就是京城的宅子,那些日小姐都在城裡住著。後來奴見小姐回來,心情特別不好,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也不說。當時奴只以為小姐是被二少夫人氣著了,也不敢問,後來這事過去,奴也只當是尋常事,這才沒有提起。」

蘇起又提審了任昌盛。

任昌盛被扔在府中祠堂,後來季鋼審他相好五號之時,季鋼又是一頓暴打,險些沒要了他的命,當時若不是手底下的人攔著,怕是他就要一命嗚呼了。

任昌盛虛弱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那日季香獨自一人經過紫薇香鋪,我恰好從鋪子里出來,當時紫薇挽著我的手,被季香撞見了。後來季香待我走後,便進到鋪子里來掀了案幾,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是季香從香鋪出來,便到了我家中,找到我,質問了紫薇的事情,我便與季香保證,與紫薇斷絕關係。也正因為此,紫薇小產,我都未能到她身邊安撫,想來若是那幾日我在紫薇那邊,紫薇就不會下如此狠心,將季香殺害了。」

蘇起又問:「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紫薇是兇手?」

任昌盛:「剛一開始我並知道兇手是誰,只是後來我見到了那個小布偶,看到那料子有點像紫薇穿過的衣裳。等我到靈堂時,我細細琢磨此事,就越加懷疑是紫薇,但我不能確定此事,又擔心紫薇剛小產過,肯定經不住你們指揮使的逼供,所以才沒有交代。」

正當這時,前院那方傳來聲音,說是聖旨到。

季鋼忍著悲痛從靈堂處走了出來,蘇起也與藍瑩兒從祠堂出來,與眾錦衣衛跪在季鋼後面。

與皇上的近侍阿福公公一道來的,還有吏部左侍郎大人任鴻信。

阿福公公肅容上前,細著嗓子對季鋼大聲道:「錦衣衛指揮使季鋼聽旨:奉陛下口諭,季鋼枉顧律法,對吏部左侍郎大人之孫任昌盛施以私刑,現令季鋼即刻將案子上交刑部,並將任昌盛送返回家。」

季鋼拱手:「微臣領旨!」

待到阿福公公揮手令眾人起身,季鋼走到阿福公公面前拱手道:「公公,任昌盛這廝包庇隱瞞兇手,按律當被關押審問。」

一旁的任忠清聞言,立馬上前來:「季大人,案情未查明,何以見得昌盛包庇隱瞞?」

季鋼身後的蘇起忙上前拱手:「任大人,兇手已查出,正是紫薇香鋪的紫薇姑娘,而任昌盛在案發當日,便懷疑是紫薇行兇,但他並未提供線索,是以他有包庇隱瞞之嫌。」

任忠清一聽,身子骨一軟,裁倒在地。

皇上顯然對季鋼多有袒護,他好不容易讓皇上下了口諭,卻也只是讓季鋼放了他的孫子,絕口不提責罰季鋼知法犯法。

即便如此,他也認了,誰料孫子卻犯了包庇隱瞞兇手之罪!

正當這時,另有一隊人進了季府,正是刑部尚書吳言壽帶著刑部眾人。

任鴻信一見刑部來人,人立馬有了精神,但他深知季鋼手段,只從地上爬了起來,呆在一邊,看刑部如何與季鋼交涉。

如今案情已明,季鋼也知道季香的案子不可能瞞著不報,於是朝蘇起道:「你將案卷整理后交給刑部。」說罷連高他一個品級的刑部尚書吳言壽都未去客套一句,便轉身走開。

吳言壽倒是不在意此事,他知道季鋼向來傲氣衝天,如今又因親妹過世,心中悲痛,無心理會自己,那也屬正常。

蘇起拱手對吳言壽道:「吳大人,季香小姐的案子剛剛才查明,案卷還需整理,待整理妥當,便會送去刑部。」

吳言壽微微頷首,他看向任鴻信,又問蘇起:「任昌盛的人呢?」

蘇起看向祠堂方向:「在那邊。」

吳言壽側首吩咐身旁屬下:「將包庇犯任昌盛帶走。」

任鴻信與吳言壽有些交情,心中暗自松下一口氣,心道他的愛孫終可保下一條命來。

蘇起讓阿六將藍瑩兒送回了城內,季府這邊,他作了些收尾的工作,才帶著眾錦衣衛離開了季府,只留得季鋼在府內季香的屋裡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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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案了。我們的男主沒出現,他去辦下個案子去了哦!下個案子,將又是不同的體驗。

目前手頭在寫卷四了,寫到一半,每天腦袋瓜要燒禿,但能寫出一個完整的案子出來,還是蠻開心的。希望喜歡本書的看官們多多留言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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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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