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此刻屋裡只剩下藍瑩兒一個人面對著一具已經涼透的屍首,雖是大白日,但第一回碰到要做這種事,難免心底生寒。

藍瑩兒傾身上前,此刻只覺一股刺鼻的血氣直涌鼻腔,頓時她心頭一哽,兩股熱淚禁不住從眼角溢出。

也不知自己這般難過,是因為憐惜正值青春年華的季香,還是這種血腥味令她想起了詔獄內那股更為深重濃厚的血味。

藍瑩兒將季香染滿了血漬的衣襟解開,只見頸前方喉部正當中有一個比縫衣針要大許多的血洞。血洞裡面的血已然凝住,她抬手輕輕拔開血洞,隱隱可見頸內管膜已順著皮肉裂開。

「下手如此之狠,這是該有多大的仇恨?」

「不行,我得測測傷口有多深,這樣才能知道是何兇器所殺。」

溫宸雖然沒有交代這些,但她想一想便能知道這是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不過溫宸並未給她仵作用的工具,她目光鎖定在銅鏡邊的妝奩內,在裡面找了一根合適的玉簪來,她將玉簪反拿在手上,再走到床邊,俯身仔細將玉簪的尖處順著傷口探了進去。

「傷口深度有半拃的長度,粗細比這支玉簪要稍細一些。」

藍瑩兒將這條線索記錄在冊。

就在她記錄時,突然想起剛在探測傷口時,似乎還從血腥味中聞出另外一種味道,是一種淡淡的香氣,很特別。於是她再湊近傷口去聞,這個時候,她心底安實了不少,似乎是已經習慣了。

「傷口處有一股不明香味。」

這一條她亦記錄在冊。

接下來她按著溫宸所說,檢查死者頭髮、耳部,後腦勺等頭上部位。

再接著,便得將季香的衣裙全數褪盡。

雖然同為女子,但藍瑩兒還是覺得有點害羞,並且還得檢查會/陰,查看有無異樣。想她一個從未人事過的女子,哪裡懂得這些。

藍瑩兒在脫下季香衣褲前,雙手作揖對著季香屍首說道:「季香小姐,實在對不住了!如此冒犯,只為找到真兇,好還你一個公道。」

說罷,她便開始脫下季香衣褲,好在季香身下並無異狀。

接下來藍瑩兒將季香的衣裳穿好,並在先前備好的水盆里擰了毛巾,順便將季香脖子和胸前的血跡都擦乾淨,再為季香將衣衫都好好整理了一遍。

藍瑩兒將羊腸手套脫下后,想開門出去,但腦子裡又竄出那股香味,於是一轉身,在季香的屋裡找了起來。

梳妝檯面上有一盒香粉,一瓶香膏,聞了幾下,都不是季香傷口上的那個味。

接著又在熏香爐里聞了,也不是那個味。

尋找無果,藍瑩兒打開了屋門。

溫宸進屋去看了藍瑩兒所寫下的屍檢記錄,表情沉肅,心中卻很是滿意。

接著便是蘇起帶著幾位錦衣衛在季香屋裡勘驗。

溫宸則帶著藍瑩兒在隔壁院子問話。

他早先便安排了屬下將季府內除了季鋼和其母親,還有照料季鋼母親的兩位婢女外的所有人等都集中在了季香的隔壁院落。

藍瑩兒照例在旁察言觀色。

據丫鬟小翠所說,子時,小姐由四位妝娘扮好妝后,小翠將妝娘們送出了府,到了將近五更時分,她去廚房拿早先就備好的紅棗百合蓮子湯給小姐吃,但她一進房間,便見到小姐坐在椅子上,兩手垂落,脖頸處血流如注,嫁衣上已然分不清是嫁衣的紅,還是鮮血的紅。

溫宸問道:「為何屋裡只留下季香一人?」

小翠哭道:「小姐喜靜,先前屋子裡圍了一屋子的人,鬧哄哄的,小姐十分不高興,後來妝娘走後,小姐便將屋裡的婢女和婆子們都打發走了。」她抬眼看著溫宸,突然委屈地大哭了起來,「溫公子,小姐昨日一直不開心,奴知道小姐是因為心裡有你。」

溫宸有點尷尬。

藍瑩兒看著溫宸,又看了眼屋內,心道原來溫宸與死者還有這層關係。

這時季香的二哥季明抹著眼淚上前:「宸哥,季香會不會是自殺的?」

溫宸搖頭:「不會,首先季香的身邊並沒有兇器,再者季香的死狀顯然呈驚嚇狀,看起來應該是她坐在椅子上時,有人站在她後面向她下的手。」

季明聽得又哭了起來:「阿香,你死得太慘了。」

新婦柳氏亦是抹著眼淚,將相公季明攙扶到了一邊。

接著溫宸問守門的家丁:「小翠將四位妝娘送出去后,妝娘有沒有返回?」

家丁回答道:「沒有,四位妝娘是雇了馬車來的,出府後便未再回府。」

溫宸又對小翠道:「先前在小姐屋裡的人是哪些人,你一一都說出來。」

接著又一一盤問下人。

府內人多,問話問了將近一個多時辰才問完。

最後又問管家,府內的下人可都到齊,管家一一點數過後,說且有一位未歸,是府中當採買的家丁,許是昨日錯過了出城的時辰。

從院里出來,溫宸問藍瑩兒:「可有異常。」

藍瑩兒道:「別的都正常,就季香的新嫂柳氏似乎有點問題。」

溫宸:「有何問題?」

藍瑩兒:「似乎哭得有點假。」

這時剛過來的蘇起介面道:「柳氏嫁過來才一個月,想必是對姑子不熟,沒有感情,才會哭得假。」

藍瑩兒微蹙了下眉頭:「可能吧!」

這時錦衣衛阿六來報,說早晨過來的新郎官任昌盛鬧著要出府。

先前季鋼一進家門,便令人封了院子,連同任家的人都封在了府內不許出去。

任昌盛與季香的這樁親事,本來就是在季鋼的威逼利誘下成的,不過任昌盛後來見過季香,見是位美人,便沒有異義了。

不過一大早地來接親,卻只見著一具屍首,任昌盛表面上表現得悲痛,心底里卻是覺得晦氣,只想儘快離開季府。

這一點,藍瑩兒在剛見過任昌盛一眼后便看了出來。

阿六道:「大哥,任家是案發後才到的,也不關他們什麼事情,要不要放他們走。」

現在這裡的事情,季鋼都交給了溫宸作主,任家的人要不要走,溫宸也能說了算,必竟現在誰都不敢去觸季鋼的霉頭。

溫宸卻道:「現在季府的人問話問完了,該輪到任家的人了。」說罷,他帶著藍瑩兒去往任家人呆的院子。

就在半道上,溫宸問藍瑩兒:「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盤問任家的人?」

藍瑩兒道:「任昌盛雖然是案發後才過來的,但他是死者的未婚夫,有著最直接的利益關係,自然是要盤問一番的了。」

溫宸看著她,臉上雖然無甚表情,但他內心是歡喜的。

藍瑩兒迎視著溫宸的目光,揚了揚秀眉,又扁了扁嘴,暗暗吐槽:表揚我一下有那麼難嗎?

到了隔壁,藍瑩兒一眼便看出了任昌盛的浮躁情緒。

任昌盛長得一表人才,他一身紅裝加上臉上抹的妝粉,更令他面容清俊,玉樹臨風。

藍瑩兒心道,就是這脾性差了點,不然多看上幾眼,倒是令人賞心悅目。

都是京城貴圈裡的公子哥,任昌盛自然是認得溫宸的,他一見溫宸,便拉著溫宸的胳膊說:「溫兄,你看我一大早歡歡喜喜地來迎親,新娘子卻死在了屋子裡,別的我們不提,可我們是新娘死後才過來的,她的死與我們任家毫不相關,現如今我們在這裡呆了有好幾個時辰了,大家都沒有吃早飯呢!你們的人還不讓我們回去。」

溫宸蹙著眉,先是將自己的胳膊從任昌盛的手中脫離了出來,而後冷冷問他:「任公子,你可是季香的夫君,她如今死於非命,於情於理,你在這裡多呆上幾個時辰也是應該的。」

任昌盛皺眉道:「什麼夫君呀!我們都還沒有拜堂成親呢!」

藍瑩兒看不下去了,懟了一嘴:「就算沒有拜堂成親,你也是季香的未婚夫,照著情理來說,你應當傷心介懷才是,可你一心只想撇清關係,難道你對季香一丁點感情都沒有嗎?」

任昌盛有點理虧,忙解釋道:「我與季香只有一面之緣,親事全由著父母出面,我與她又哪會有什麼感情……是是是,我這樣著急的確是不對,但季香的死,與我們任家真的毫無關係。」

溫宸道:「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如今不讓你們任家的人走,也不過是有些事情還沒有問清楚。待到話問完,自然會讓你們走。」

任昌盛聽溫宸如此一說,便覺得自己也不好再鬧了,於是點了頭:「行吧行吧!想問什麼就問,我們任家的人定會如實告之。」

任家來的人總共有四十多人,溫宸安排手底下的人一一盤問,問得最多的便是任昌盛在案發之時,人在哪裡。

任昌盛一聽這問詞,就氣得想吐血三升,他在溫宸耳邊不停地叨叨:「我沒有殺季香,真的沒有。昨夜我子時入睡,到了五更起床換衣梳妝,卯時正動身出城,這一點問我們家的下人就知道,還有城門那邊一查也能知道。」

溫宸始終一言不發。

大半個時辰后,任家的人查完了,溫宸准許任家人離開季府。

可任昌盛領著任家人及任家帶來的一應禮品準備走時,正見季鋼走出門來,他大喝一聲,令任昌盛一人留下,其他人等帶著東西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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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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