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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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偏殿溫暖舒適,姜玿華用完了晚宴,心中怒氣減少許多。

她問候了幾位從封地趕來的太妃,又與鎮國公一派的夫人貴女們閑聊一會兒,就向飛鸞道:「去看看大殿那邊散了沒有,如果散了,這邊也散了。」

「是。」飛鸞派了玉落去大殿看情況。

玉落一回來,就聽鄭太妃笑著與裴夫人說話。

「裴夫人,明日就是陛下誕辰宴,按照往年規矩,三品以上官員的女眷無事一概不得缺席,您家二小姐……」

姜玿華看向鄭太妃,淡淡道:「鄭太妃怎麼突然管起閑事來了?難道佛祖還教你這個?」

鄭太妃臉色一白,溫和笑道:「阿彌陀佛,我只是多嘴提醒裴夫人一句罷了。我想起這事,卻不提醒,萬一陛下怪罪姜家,豈不是我的罪過?」

裴夫人笑道:「小女到各處遊歷后,玩性大發,恐怕到明年都不一定能回來。」

「哦?裴夫人這麼放心二小姐出遊?若是長平外出,一日不歸我都會替她擔心。裴夫人不愧是嫁入將門之家,放心讓女兒外出數月。」

裴夫人淡淡笑道:「兒女大了,總不能用繩子將他們捆在家裡。」

鄭太妃笑了:「聽說二小姐是與慧焰女高僧雲遊去了?」她看向身邊幾位太妃,繼續道,「能與慧焰高僧同行,真是二小姐莫大的造化啊。」

幾位太妃都聽過這個傳聞,點頭稱是。

姜玿華見情況不妙,說:「今日早早散了,明日還有陛下的誕辰宴!」

話音未落,鄭太妃就起身,雙手合十道:「太後娘娘,我很替令妹擔心,因為慧焰女僧已經進京,她說她從未見過姜二小姐,中秋節前也未曾來過帝都,所以帶走二小姐的,一定不是慧焰女僧。」

這番話說出來,眾人都已明白,姜家對姜玿華的去向說了謊!再聯繫方才發生的寧王一事,以及這些日子以來太后的巨大轉變,還有誰不明白的呢。

住在宮中的幾位太妃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姜玿華,心中暗想:之前獨孤太妃對姜太后的懷疑果然沒錯!面前這人不是姜瓊華,而是姜玿華!

可、可這草包怎麼可能在琴棋書畫上有這麼高的造詣,甚至能連下六局棋,把桑林國的國手打得落花流水?

她又是為什麼,明明才藝卓絕,卻自甘墮落那麼多年,還耽誤了大好的姻緣?

姜玿華坦然接受大家的目光,回她們一個冷艷的笑:「那就多謝鄭太妃操心了。明日是陛下誕辰宴,各位不要在這些小事上分心,要是出了差錯,你們自己看著辦。」

鄭太妃瞭然一笑,謙遜地低頭稱「是」。

其餘太妃都是一凜,心中明了,看來太後果然是假太后,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拿陛下壓著她們!

「都散了。」姜玿華說著,起身退出偏殿。

鄭太妃一臉高深,低著頭不斷念「阿彌陀佛」。

自己說這番話,並不一定能逼這位「太后」露原形,可到底在大家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都說三人成虎,到時候找個機會告姜玿華欺君,再把姜瓊華找出來,判個通姦,要推倒姜家還不容易?

只是可恨自己太過自負,一直以來都認為太后是有了身孕才會變成這樣,而對獨孤太妃揭穿太後身份的行為嗤之以鼻!

如果早些加入獨孤太妃她們,事情何以會到這麼被動的局面?!

這麼亂糟糟想著,她在宮人們簇擁下回到宮中,宮人璇璣奉上茶水,順便塞了一張字條在她手裡。

她讓其餘人退出去,展開字條。

上面用蠅頭小字寫著:若揭發太後事敗,勿再行動。

她皺眉,問璇璣:「何人傳來的消息?」

「婢子不認識那人,想來是那邊選了新的人來辦大事。」

鄭太妃將字條扔進香爐中燒了,說:「也是,我方才一時性急暴露了,不可再與那邊聯絡。」

**

麟德殿里,裴夫人看著女兒:「念念,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嗎?」

姜玿華笑了:「我會回家的,等我把那些人抓出來!」

「剛才鄭太妃的話,恐怕太妃們都起了疑心,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為難你。」

「她們敢!也不想想獨孤太妃和吳太妃的下場。」姜玿華臉上絲毫沒有懼色。

母女倆又閑聊一會兒,裴夫人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大明宮。

姜玿華上了馬車,往鳳儀宮趕去,隱隱聽見唐見淵的車駕在靠近。

想起鄭太妃的懷疑,她害怕唐見淵也有相同的想法,不由心慌,對靈犀說:「讓馬車再快些,別讓陛下追上來!」

「好!」

馬車加快了速度,姜玿華掀起帘子偷偷往外面看去,正好對上唐見淵的臉。

兩駕馬車並駕齊驅,而且靠得極近,正好是伸手就能摸到對方的距離。

姜玿華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竟然看見帝王眉眼含著笑。

「朕送母后回去。」他緩慢而溫和地說。

「不用了。明日是陛下誕辰,還有得累,陛下早些歇息吧。」說完,姜玿華把車簾拉得嚴嚴實實,心跳不已。

他眼光那麼毒辣,朱雀一直蒙著臉都能被他看出是男人,他能看不出自己是冒牌的?

要是真被他發現了……

嗚嗚嗚嗚……

姜玿華在馬車上縮成一團,抖個不停,完全沒了應對大長公主時的沉靜。

「太後娘娘,別怕,沒事的!」靈犀和飛鸞無力地安慰她。

「我、我沒怕,就是吃太撐了難受!」

姜玿華要哭出來了,她怎麼可能不怕,怎麼可能不怕!

那是唐見淵啊!大祁皇帝啊!

現在他敬自己是他母后,可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假的……

太嚇人了,嗚嗚嗚嗚……

馬車一到鳳儀宮,姜玿華就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台階,扭頭就看見唐見淵追了上來。

「母后何事這麼急?」

「內、內急!」姜玿華想也不想撒謊,她現在只想甩脫這個人,把鳳儀宮關得死死的,讓他再也不要和自己講話!說不定過幾天他一忙就忘了對自己的懷疑!

可唐見淵腿長,輕鬆地追著她,說:「朕帶母後上去。」

「不用了!」姜玿華衝上鳳儀宮,大口喘著氣,不敢看他,故意轉移話題,「我去看靜王,沒讓他參加宴會,他會不會生氣啊?」

唐見淵更來勁了:「朕也去。」

姜玿華欲哭無淚。

來到靜王寢殿,他已經睡著了,朱雀躺在一旁的榻上休息,還沒睡。

「太後娘娘,聽說大長公主為難您,您沒事吧?」朱雀關切地問。

姜玿華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沒事。」說到這裡,想起唐見淵就在身後,她不願多提這件事。

「等我養好傷就能保護太后了。」

「沒關係,你不用急。」姜玿華說著,往自己寢殿走去。

唐見淵追上去:「母后請留步。」

姜玿華看他認真的神色,料想他要質疑自己身份,就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說:「陛下,我實在困得厲害,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說完,扶著宮人們,眯著眼,搖搖晃晃離去。

唐見淵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微笑,這小姑娘,古靈精怪的。

忽然察覺到殿外一個宮人正探頭探腦,他一扭頭,那人就躲了出去。

他微微皺眉,師奉恩會意,把那宮人叫了進來,看所穿的衣服,還是個品級不小的女官。

「何事鬼鬼祟祟?」唐見淵冷聲問。

那女官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緊抿著嘴不說話。

「找太后?」

女官顫抖著點頭。

唐見淵讓師奉恩把人帶進去。

女官來到姜玿華寢殿外,才覺得活了過來。帝王無情,是她們這等宮人懼怕的神明,太后曾經也那樣,事事嚴厲,最近卻越來越和善,而今天出了件大事,稟報太后或許還有救。

姜玿華正在梳洗,聽見有人求見,就讓帶進來。

靈犀問:「你是哪個局的?深夜見太後娘娘有什麼事要稟報?」

女官哽咽著說:「太後娘娘,婢子是浣衣局掌事,深夜求見,確實是出了大事,求太後娘娘開恩,寬恕婢子的罪責!」

姜玿華見人嚇成那樣,安慰道:「除非是殺人、謀反之類的大罪,否則都是小事。你先說了聽聽。」

女官面色緩和了一些,說:「陛下昨日換下的常服不見了!從裡到外、從上到下,一整套都不見了,整個浣衣局都找遍了,就是不見蹤影。」

姜玿華聽完,皺起了眉:「是被人偷了?」

大祁對所有人的服色都有規定,什麼地位的人能穿什麼顏色的衣服,而唐見淵的常服是赤黃色,上面綉有龍紋,只有帝王穿得。那人偷走一套不能穿的衣服做什麼?

好玩么?

「是。吃晚膳前婢子還親眼看見過,用了晚膳就不見了。」

「會不會是哪個宮人私藏了陛下的衣服?」姜玿華問。

這樣的事她沒少從俳優戲里看見,比如男子遇到心儀女子在河裡洗澡,就把她衣服給偷走,逼女子以身相許才還衣服。當時男看客們看得津津有味,她卻罵一句「噁心」,然後帶著仆婢離開了,此後再也沒進過那家戲園。

而唐見淵尊貴俊朗,是多少女子的意中人,說不定有人就是起了類似的心思。

那名掌事搖頭道:「回太後娘娘,整個浣衣局都找遍了,沒人敢私藏陛下的衣服。我們不敢聲張,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來找太後娘娘,求太後娘娘救救我們!」

姜玿華說:「不要緊,我會派人暗暗查找,你先回去,別聲張。不過是一套衣服,就是陛下知道了,也不會傷你們性命,別怕。」

掌事聽了最後兩個字,淚如雨下,哭著叩頭:「謝太後娘娘!」太後果然是個心善的!

「快回去吧。」

「是,婢子告退。」

姜玿華坐著想了會兒,實在想不出來偷唐見淵衣服能做什麼,犯下這等大罪,只是為了偷偷在家穿著過癮?還是有別的用途?

別的用途?什麼用途?

她忽然覺得不安,心突突地跳個不停。

靈犀和飛鸞緩緩為她卸下髮飾,拆下頭髮,正要為她卸妝時,她忽地起身。

「太後娘娘?」飛鸞不解地看她。

「不行,得把這件事告訴陛下!」說著,她來不及披上衣服,光著腳衝出了寢殿,高聲大喊,「陛下!陛下先別走!」

「太後娘娘,派個人去吧?」飛鸞等人趕忙去追。

姜玿華充耳不聞,一路狂奔。

唐見淵一直都沒走,他怕那女官是刺客喬裝的,所以一直候在走廊上,此時看見姜玿華披散著頭髮衝出來,忙上前去:「朕在。」

低頭一看,小姑娘穿得單薄,連鞋襪也沒穿,臉上滿是擔憂,正抬頭看著自己。

明明剛才還躲著自己,不敢和自己說話,現在卻不管不顧地衝出來。

他想也不想,俯身將人打橫抱起。

姜玿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睜眼時發現自己被他抱著,低聲說:「放我下來!」

「母後有話,回寢殿說,小心著涼。」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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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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