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蘋果

方德才對方瑞雪的舉動顯然很滿意，他給方瑞雪買了多少蘋果他心裡有數，方瑞雪直接就分出一半來給方春磊，這說明自己的女兒還是聽話懂事的。

作為一個非常之傳統的、文化程度不怎麼高的莊稼漢，方德才最大的面子和心愿，不就是家庭和睦，兒女成材嗎？

方瑞雪的行為極大程度上滿足了他對姐弟相親，家庭和睦的幻想，至少在這一刻，他跟一位普通的父親沒什麼兩樣。

老爸都發話了，方春磊心裡因為紀永珍產生的那點憂鬱也就隨之拋到腦後了，他「蹬蹬蹬」地跑向方瑞雪，從她手裡接過蘋果的時候，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先是糖果，再是蘋果，年幼的方春磊覺得，其實眼前的這個人，也沒有媽媽和外婆說的那麼可怕閡討人厭嘛！

至少從她手裡，自己總是能獲得好吃的東西。

於是，靠著糖和蘋果，方瑞雪在在方春磊幼小的心裡，劃開了一條縫。

方春磊年幼天真，但是紀永珍可不是只有六歲的孩子。

方瑞雪今天主動給方春磊送蘋果這件事，另她百思不得其解。

方瑞雪討厭紀永珍，連帶著對她生的兒子當然也沒什麼好臉色，小時候還發過方瑞雪趁家裡大人不在，偷偷掐哭過還只有一歲多的方春磊的事件。

但是那件事方瑞雪堅持自己沒有錯，是方春磊先朝她吐口水，她才沒忍住掐了方春磊一下。

後來是方德才狠狠地打了方瑞雪一頓，那竹枝把方瑞雪的手臂都抽出血了。方瑞雪才低頭認了錯。

從那以後，紀永珍就防著方瑞雪了，從不放方春磊單獨和方瑞雪待在一起，因為她覺得，方瑞雪就是一個心思歹毒的小孩，想要害她的兒子。

睡覺前紀永珍跟方德才提起剛才的事，忍不住又把當年的事拿出來說了說，在方德才耳邊吹了一通「方瑞雪心眼兒真多」、「方瑞雪不知道又在打什麼歪主意」、「方瑞雪就是看不慣她們娘倆」的枕頭風，結果這一次她沒像往常一樣得來方德才的沉默或者安慰，反而是引來了方德才的怒火。

「我看不是小雪心眼兒多，是你心眼兒多吧！成天就知道在那裡唧唧歪歪說她這不好那不好的，我自己的女兒我不知道嗎？她就像我好得很！她分蘋果給寶兒吃怎麼就是打歪主意了？那蘋果還是我買的呢！你這是懷疑她給那蘋果下了毒還是懷疑我給蘋果下了毒啊！啊？」方德才的脾氣一上來，就是紀永珍也制不住的。

紀永珍在方德才的怒火下還想解釋一番，結果方德才根本就不是能聽得進去解釋的人。

「我看你一天天就是太閑了，明天早上起來就給我到山上揪芝麻地的草去！不許再出去打牌！成天就知道打牌輸錢，也沒見你贏過。」方德才說完就翻了個身，背對著紀永珍睡覺去了。

方德才一腔的火氣發泄完了，很快就打折扣呼嚕睡熟了，留下被吼了一頓的紀永珍又急又氣，只能抱在早就睡著了的方春磊委屈地躲在被窩裡掉眼淚。

她一邊掉眼淚心裡還在一邊想著：方瑞雪果然是個厲害的，只會來一天就能讓方德才沖她發火了，得趕緊想個辦法讓她早早地離開這個家才好，不然有了她，哪裡還會有她們母子的安寧日子過。

躺在另一個房間里的方瑞雪自然是不知道隔著一間堂屋的房間里所發生的事，她此時正躺在散發著蘋果清香的床上，想著未來會發生的事。

雖然不記得上輩子村裡來人動員她去上學是什麼時候，但是也差不了是這幾天了，這一次她拼了命也是要去上學的，所以上學的學雜費和生活費就成了問題。

華國早在1986年就頒布了義務教育法，但是那時候的義務教育是不會見面學雜費的，一直要到新世紀來臨，二十世紀初期，方瑞雪所在的耀新鎮才會開始真正意義上的義務教育。

所以，現在擺在方瑞雪面前最要緊的問題，就是她沒有錢。

那麼重回道十二歲的她，要怎麼樣，才能在瞞著方德才和紀永珍，甚至是瞞著整個村子里的人的情況下，弄到足以支撐著她讀完初中的錢呢？

就這樣想著想著，方瑞雪就睡著了，只是這一次，她的夢裡沒有舉刀向她砍來的魔鬼，有的只是掛滿枝頭的，紅彤彤的泛著香氣的蘋果。

這一覺方瑞雪睡的異常滿足，等到睡醒了真開眼，發現太陽已經透過那只有一層布的窗帘，曬進了她的房間。

方瑞雪覺得自己的後背汗涔涔的，深呼吸一下，發現鼻子果然不堵了，看來昨天曬過的褥子和被子還是有點效果的，雖然捂了一身的汗，但是鼻子也通氣了。

只是頭依然暈暈的，臉上也依舊發燙，方瑞雪沒有體溫計，也就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仍然處在低燒狀態。

方德才言出必行，趁著早上天還涼快，帶著紀永珍上山鋤草去了。

方瑞雪換好衣服出來，發現大門緊閉，堂屋的飯桌上也乾乾淨淨，看來外出勞作的人還沒有回來。

既然還準備繼續在這個家裡待下去，方瑞雪就必須做出真正的十二歲的方瑞雪應該做的事情來，比如說燒早飯。

村裡的早飯都是自家燒的，不像城裡會出去外面過早，特別是夏天，早上趁著涼快多燒一點菜，中午就不必再做飯了，吃點早上剩下的就行。

家裡夏天做飯都是燒柴火，只有到了冬天不能斷熱水的時候，才會燒煤，不過方瑞雪記得後來白澍村裡是通了沼氣的，那時候村裡組織家家戶戶都挖了沼氣池，培上料發酵個三五個月，就有清潔能源沼氣可以用了。

不過現在，沼氣什麼的，還連個影子都沒有。

方瑞雪到草垛邊團了兩個草糰子進屋發火，這些事情都是她上輩子做慣了的，所以沒什麼難度。先把火點燃，把飯蒸上，然後再洗鍋炒菜。

菜就是菜園子里種的那幾樣，幾十年了也沒變過，廚房裡的熱氣將方瑞雪的臉蒸的通紅習慣了天然氣的她驟然用回到原始的土灶，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做一頓早飯就汗流浹背的，方瑞雪覺得照這樣下去，自己可能一天要洗三回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