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 寒骨白

兄弟情 寒骨白

祁琬眼瞥向一側,也不敢與南霽庸對視,非常心虛的應承下來道:「那等我回去向公主稟報,看公主意願,畢竟養病期間她誰也不想見。」

「謝謝,那就麻煩常詹事了。」南霽庸非常開心的拍了拍祁琬的肩膀,祁琬抬了抬頭,看他笑得開心,便又忍不住道,「不麻煩,你也救過我的命,我都還沒感謝你呢。」

南霽庸想了想,糾正道:「侯府那一次,嚴格來說,是你救了我的命,若不是你的身份,我怕是早已被賣到南疆去了,從此這個世上要麼多一個被凌.辱的小倌,要麼多一條冤魂。」

坐在石凳上的少年非常平淡地描述著,那麼齷齪的事情從他嘴裡講出像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聽的人心酸楚,祁琬故作輕鬆地將兩隻手攥成拳頭碰了碰,「這麼說來我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你替我挨過刀,我替你開過路。」

南霽庸大笑,「當真是過命了,自我母親過世后,我都沒有如此開懷暢言了,你也算是我第一個朋友。」

「我的榮幸。」祁琬笑了笑,眼瞥著南霽庸受傷的腿,面色又嚴肅起來,「只是明日的春闈,你確定要去嗎?你舊傷初愈,宴冬主持囑咐你不宜有劇烈動作,如若強行參與便是對你自己身體的不負責,那條腿終究會落下病根。」

「如若明日不去,便是對我人生的不負責。」

「你這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對,沒有任何相勸的餘地了。」

南霽庸斬釘截鐵,面容決絕,祁琬思慮一番,也不再糾結,抬頭一笑,「既然你要去,多勸無益,那麼我祝你旗開得勝!」

南霽庸盯著祁琬那張小黑臉,像是初次相識般,眼底多了几絲考究,「冒昧問一句,常詹事年歲幾何?」

「十五歲。」

「正好我十七歲,長你兩歲,」南霽庸站起身,甩開衣擺,欠身一拱手,「人生難得一知己,不若你我二人結拜為兄弟如何,只要你不嫌棄便喊我一聲大哥,日後只要琬弟需要,大哥義不容辭。」

祁琬懵楞,剛才不還是第一個朋友嗎?現在怎麼又是結拜兄弟了?

南霽庸等著她的回答,面含期待,祁琬懵懵地站起身,「要,要在這兒結拜嗎?」

她只是還在腦中搜索著歷朝歷代關於皇族結拜的事,想來想去好像從未有過,南霽庸指了指水井邊,甚是豪放,「擇日不如撞日,常詹事如若不嫌棄便在此處結拜吧,這也是我們初次相識的地方,雖然我當時只看了你一眼便暈了過去,但我清楚的記得你的樣子。」

「那也行。」祁琬攬起衣袖,心想去他的,她都是活過一次的人了,那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與外姓結拜又如何,這可是日後的鎮國大將,拜把子不虧。

南霽庸彎身打開從井底掏出的一個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個包裹嚴密的東西,數層絹布打開后,祁琬才看清那是一塊靈牌,她有一些震撼,「這是?」

南霽庸將黑黑的牌位擺在井沿顯眼的地方,輕輕開口道:「這是我母親,蘇氏將她從祠堂里趕了出來,外宅沒有一個人可信,這幾年我便把母親的牌位藏在井底,暗無天日了這麼些年,總有一日我會將我母親光明正大的迎回去。」

南霽庸的眼圈泛著紅,祁琬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話語太蒼白,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安慰話語無絲毫用處,心靈的創傷常年存在,幾句話斷不能癒合,她所能做便是站在身邊聽他靜靜地傾訴。

「聽起來可笑罷?我父親竟然對我母親不聞不問,連過世的牌位被趕出也對蘇氏容忍放縱,當我聽到你說永安侯氣急攻心病倒,只是因為他聽到了我被火燒亡的消息,當時我是有那麼一絲開心的,說明父親心中還有我,所以我冒死也要回侯府一趟,想要告訴他我還活著,父親不要擔憂。」南霽庸咬唇控制著情緒,滿身無奈,「可當他歸來時,他的心中好像沒有我,即使他打了南鶴陽,那也是為了救他,於我,他卻沒有多問一句……」

聲音漸漸低沉,少年看著遠方,心傷不已,面容卻沉靜決絕。

祁琬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心下不免感慨,他也只是十七歲的少年郎,本是侯府嫡長子,皇城世子哥,本應鮮衣怒馬,常樂無憂,吟詩賞月踏青遊樂,安心坐等蔭封,無奈造化弄人,他失去了強大家族的支撐,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庇佑,在這個世上他就是孤獨一人,整個人生一落千丈,起點比谷底還要低,他要憑巨大努力才能去獲得本應唾手可得的東西。

常人或許會自怨自艾,或許乾脆放任潦倒,但祁琬發現南霽庸並沒有任何負面情緒仇恨思想,他對這一切看得很淡,彷彿一切從頭再來並沒有什麼可怕的,站在月光下的少年郎是那樣的沉穩安靜。

「常詹事,你已經盯了我很長時間了。」南霽庸側頭,情緒已全部隱去,此刻明媚俊朗,眸光澄澈,「是想要與我說什麼嗎?」

「呃,也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樣的沉穩安靜應當是個文人,怎麼會想到去考武舉。」祁琬頓了頓,試探問道,「是為了爭一口氣嗎?」

「你也太小看我了,爭一口氣的方式有很多,何必選武舉這一條。」南霽庸雙手負在身後,站得筆直,「我大楚國運當盛,卻不免戎狄侵犯,好男兒當征戰沙場,報效家國,怎能囿於一室。」

祁琬覺得他此刻像一隻荒原狼,又像一隻盤桓天際的雄鷹,他有勇有謀,所差只是時機。

南霽庸回望道:「那你又怎會想到去當太子詹事?」

「朝堂亦如戰場,我想做的無非也是報效大楚,以盼四方安寧。」祁琬抬頭望著夜空,星幕點點,心頭湧出一股酸楚,她可是安楚公主啊,安定大楚,父皇母后寄予無限厚望,可上一世嫁為平王妃后,她眼裡心裡只有那一個男人,任其蠶食皇權覆了大楚,哪還有安楚。

「未曾想到,琬弟如此瘦弱之人,竟有如此宏圖大志。」南霽庸眼裡亮著光,「你我志同道合,更應結拜為兄弟,事不宜遲,今夜月圓,這就對著皇天后土起誓。」

祁琬被南霽庸拽著衣袖跪在了地上,少年雙手合十,朗聲道:「對著皇天后土,對著母親大人,我南霽庸起誓,日後常琬就是我南霽庸親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死同命。」

祁琬瞬間熱血澎湃,也雙手合十,緊跟其後道:「對著皇天后土,我常琬起誓,日後南霽庸就是我大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死同命。」

兩人跪拜之際,祁琬又在心裡小聲默念道:「皇天后土各路神仙,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祁琬此番女扮男裝確有苦衷,並不想誆騙南霽庸,還請各位海涵。」

兩人結拜完畢,南霽庸打開另一個包袱,將寒光閃閃的大刀取了出來,凌空一揮,甚是自豪,「它叫寒骨白,重八十八斤,陪我走過十數載,日後這就是大哥保護你的利器。」

祁琬走上前輕輕碰了碰刀背,涼氣襲人,當即點頭贊道:「這個名字起得好,對得起如此鋒利的大刀,只是……」

祁琬頓了頓猶豫著要不要說,南霽庸手持大刀,眉頭一皺,「只是什麼?」

「只是,大哥看起來太過清瘦,好像與這把大刀不太搭配。」

「是嗎?太過清瘦?」南霽庸回眸挑眉,上下掃了兩眼祁琬,笑道,「琬弟不覺得自己更過於清瘦嗎?倒像是……」

「倒像是什麼?」

「倒像是發育不良的女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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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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