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239黃粱枕(上)

第239章 239黃粱枕(上)

再後來,關於十殿閻羅小女兒的事情,夜白並沒有在意,只是聽人說,那姑娘看得很開,顯然也並不是非他不嫁。

聽到這裏,莫長安大致是將夜白的事情捋順了一些,沉吟半晌,她又繼續問:「那師叔丟了那根肋骨一事,又是怎麼回事?」

依著莫長安所想,夜白丟失的那根肋骨,定然是與玄遠有關,只是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的確不得而知。

夜白凝眸,琥珀色眸底明暗不知,面容冷峻:「那日調虎離山,玄遠最初要的,便是我身上的那根肋骨……」

「他要你的肋骨?」莫長安驚愕:「為了復生那個女子?」

誠然,莫長安也知道,夜白那根肋骨既是仙骨,那麼便意味着,比起凡人的那些肉身來說,是極佳的材料,用以畫骨成人。

可是,玄遠冒了這樣大的危險,只為了得到夜白的那根肋骨,難道不也令人無法理解嗎?要知道若是有替代之物,任由世間誰也不會願意冒險而求得更好的存在。

除非……玄遠沒有更好的選擇,唯獨夜白的肋骨!

「不錯。」夜白淡淡道:「玄遠這些年,無數次想要復生那個女子,可那女子魂魄早已遁入輪迴,如今根本無法尋得一縷遺魂。所以,他便將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為求得我身上的仙骨,造一副千萬年不泯滅的軀殼,等著將來有一日尋得那女子的魂魄,再移入其中。」

當年燕黎要復活單朝夕,那是因為燕黎及時留住了單朝夕的魂魄,可玄遠在那女子死去的時候,並未習得畫骨、畫皮之術,故而那時根本想不到留存魂魄一事。再者說,玄遠入宮的時候,那女子已然死去許久,要不是槐樹精只吸食人血與精魄,那女子的遺體也不會留下。

正是因為如此,玄遠一心想要夜白的肋骨,便在輾轉之中,算到了夜白與莫長安等人將會抵達燕國,於是便設下一計,趁著夜白與莫長安要幫襯曇芝的時候,將這二人拉入靈虛寶鏡之中。

原本,他是打算讓夜白和莫長安死在靈虛寶鏡之中,這樣一來,夜白的肉身化為虛無,留下的肋骨便落到他的手中,而余槐鳳要的浮生卷,也自然輕易到手。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即便在那般的環境下,莫長安還是得到了虞笑的歡喜,這一來二去,兩人便再沒有什麼性命之憂。

聽到這裏,莫長安不由蹙起眉梢,細細想道:「所以,才會有那之後,鍾暮筠幻化成子規門的人,逼得我破了封印一事?」

鍾暮筠那時幻化了容貌,假意變成子規門的某個尊者,且她手中還握著一塊子規門獨有的玉佩……如今想來,莫長安終於知道,知道玉佩的並非外人,而是玄遠。

有玄遠在,一切便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唯獨讓莫長安覺得奇怪的是,依著鍾暮筠對夜白的愛慕之情,怎麼會和玄遠聯手?難不成她不知道,玄遠要殺夜白嗎?

「鍾暮筠那時也是想要拿捏住你的魂體,用以威脅我。」夜白似乎看出了小姑娘心中的疑慮,抿唇回道:「若非我們早有揣測,那時的情況當是不可估量。」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何玄遠會知道我體內封印的事情?」莫長安蹙眉不展,深思道:「這件事我只與師父說過,師父我自是信得過,他不會輕易將此事泄露出去。」

「玄遠這些年,遊離物外,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夜白道:「其中有一方古井,喚作避塵井。此井天上地下,獨得一方,是以與水月古鏡一般,有着預知來世的作用。玄遠說,他原本尋得避塵井,只為探究那女子身在何方,卻沒有料到,看到的卻是子規門的一切,尤其是你入得子規門,即將成為子規門的變數。」

避塵井雖說與水月古鏡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但實際上並非數月古鏡能夠比擬,水月古鏡可預知未來任何事宜,可避塵井卻只是預知一些與探究的人有着重要瓜葛的未來。玄遠多年在子規門,故而從本質上說,最是與他有着瓜葛的,並非那故去的女子,而是子規門的一切。

因此,在避塵井中,他看到了莫長安的真身,也看到了隱藏在她體內的封印,正是因着如此,他才刻意引誘,只為了讓莫長安死在封印解除的時候。

可他沒有想到,此封印並非保住莫長安性命之物,反倒是讓她修為大增,更加難以對付。

「原來是這樣啊!」莫長安聞言,眉頭依舊緊鎖:「那師叔怎麼知道這些的?又怎麼出的去金缽?」

繞來繞去,莫長安想知道的還是夜白丟失的肋骨一事,可夜白這狗東西也是聰明,知道多繞幾個彎子,莫長安指不定便忘了最初的疑問。

只是,顯然這一次他的掙扎不起效用,即便他繞了一大圈,莫長安還是把那事兒記得牢牢的。

見夜白眸底閃過一抹嘆息,莫長安忍不住繼續道:「我知道我素來忘性很大,可師叔,這一次如此嚴重的事情,你兀自藏着掖着,是要我愧疚而死嗎?」

「長安,此事並非如此嚴重。」夜白道:「你莫要聽潛龍胡說,他不知情況,只知道瞎着急罷了。」

莫長安冷哼:「不管如何,你總歸是要告訴我一切,就算事情不甚嚴重。」

莫長安如此執拗,到底是讓夜白無言,如今他也知道再瞞不住莫長安,便長嘆一口氣,才說道:「我被困入金缽的時候,試圖打破金缽,但掙扎了半晌,卻是絲毫無法撼動金缽,所以便與在外頭的余槐鳳和玄遠作了交易。」

莫長安立即反應:「把仙骨和浮生卷給他們,讓他們放你出去?」

「不錯,我答應把浮生卷和仙骨與他們,讓他們放我出去。」夜白道:「他們要我率先取出仙骨,大概也知道,一旦取出,這等子東西便很難再放入我的體內,所以我照着他們所說,將其取了出來……」

夜白照着余槐鳳和玄遠所說的,將仙骨取出,他以此為引誘,勾著玄遠先將放他出來。那時他故作虛弱,讓玄遠以為,沒了這仙骨,他只是一介凡胎,連半點兒仙力也是沒有。

可實際上,等着他們將金缽打開的那一瞬間,夜白頃刻出手,將兩人壓制在地。

余槐鳳的修為造詣,顯然不堪一擊。但玄遠修仙多年,如今至少是與於半生有一拼的,故而,夜白在殺了玄遠之前,的的確確也受了些傷,連帶着那仙骨也被玄遠毀去,才會落得如今這般,虛弱的地步。

聽到這裏,莫長安總算是知道一切原委。她明白,夜白是為了救她心切,才如此冒險行事,要不是生怕她受到什麼傷害,他顯然有時間與他們耗費,左右在靈虛寶鏡之中,余槐鳳和鍾暮筠那時的修為皆是靠着玄遠『接濟』,一旦呆的時間太長,便極容易被仙法反噬,連累了自己。

就在莫長安思緒沉沉之際,忽然一聲戲謔的聲音,從天而降:「夜白,原來你也有這一天,真是難得……難得啊!」

話音一落,莫長安偏頭看去,就見蕭然一襲捲雲冰錦長袍,如謫仙一般清朗俊雅,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他依舊從前見着的那樣,從容溫雅,笑容似春。可眼底對夜白的嘲笑,卻是極為明顯,就如故交舊友之間的侃侃那般,無論誰見着也生不出一絲惱意。

夜白聞言,神色寡淡依舊,只抿唇道:「蕭然,風水輪流轉,你又怎麼知道下一次不是你栽跟頭?」

「瞧師叔說的,」莫長安笑眯眯,看了眼蕭然:「這風水是從他那兒輪到你這兒的,莫不是連這個都忘了?」

先前十里的事情,蕭然也算是苦楚萬分,雖不是被誰暗算,但仙術的折算,也不比夜白來的輕。故而,要說這風水輪流轉嘛,大約是蕭然先栽了跟頭,夜白在這其次。

「夜白,你這師侄倒是依舊伶牙俐齒。」蕭然嗤笑一聲,也不惱怒,只道:「我先前說什麼來着?你是要栽在她的身上,是也不是?」

那會兒,蕭然可記得清楚,自己為十里的事情發愁苦悶,夜白唯獨勸慰的,就是告訴他:天涯無芳草,何不忘卻情愛,換個活法?

所以那時候啊,蕭然便覺得,若是夜白也嘗一嘗情愛的苦楚,大抵就知道,忘記所愛之人,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所以,他不止一次提及,若是能將夜白和莫長安湊成一對,也不枉費他心中的怨念。

畢竟……他知道,莫長安活不過二十,如此短促的年華,也好讓夜白在今後的歲月中,嘗一嘗苦頭。

蕭然的想法,莫長安自是不知,若是知道,恐怕她要為之咋舌。這活了上萬年的仙君,原來心思如此的『陰暗』狠毒,也難怪乎當初矇騙南海一族的時候,如此坦蕩正統。

夜白冷冷睨了眼蕭然,也不回答他的話,徑直甩出一個問題:「廢話莫說,找到法子沒有?」

他先前傳信與蕭然,就是讓蕭然為他尋個出入,畢竟蕭然是活了千萬年的上神,在見識方面,夜白也心甘情願的承認,自己的確不如他許多。

「求人還這麼硬氣啊?」蕭然也不惱,只笑眯眯道:「小心我將來讓月笙給你這師侄牽一根紅線,讓你求而不得!」

蕭然說的將來,莫長安不知道,但夜白眸底一深,顯然很是清楚。蕭然這人,嘴也一樣很毒,他指的不是如今牽線,而是……等著莫長安死了,轉世為人,再讓月笙為她牽線旁人。

他知道,夜白與月笙素來很是不對付,但蕭然和月笙,卻也算是多年好友,那份情誼,比起和夜白的,還要深沉幾分。

「你若敢這麼做,我便讓火鳳一族的族長與南海六太子結緣。」夜白也絲毫不讓,只風輕雲淡道:「正巧,龍鳳呈祥,甚是吉利,不是嗎?」

火鳳族的族長,無非就是十里,就是蕭然的扶桑,正巧如今十里斷情絕愛,根本對蕭然不削一顧。

「夜白,你這心思也沒有比我好多少啊!」蕭然哼笑,倒是沒有再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他知道夜白這人也是狠角兒,若是他真的有心這麼做,光是天帝之子重瞳這個身份,就足夠讓蕭然無可奈何。

夜白淡淡挑眉:「彼此彼此。」

看着兩個大男人,鬥嘴耍賤,莫長安實在不忍心打破這般『美好』的畫面,縱然夜白是她的心上人,她也不得不說,與蕭然站在一處,這兩人……一冷一熱,當真是般配到莫長安一度思索著,自己是否要從中退出?

也不知是莫長安的眼神太過炙熱還是旁的什麼原因,就見蕭然下意識看了眼莫長安,心中劃過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咳,不與你鬧騰了。」他正色輕咳,道:「據我所知,你若是要恢復仙骨,唯獨的法子便是去夢魔那處一趟。」

「夢魔?」夜白擰眉,道:「去他那兒作是什麼?」

夢魔擅長織夢,就夜白所知,織夢不過是虛幻罷了,他從未聽過,夢魔可以修仙骨。

「夢魔那兒寶貝多著,你又不是不知道?」蕭然笑道:「你可聽過黃粱枕?他那處便有黃粱枕!」

夢魔擅長織夢,他雖是被喚作魔,實則卻是散仙一枚,只是因為他每幫人編織一場夢,都要收取一定的報酬,並且報酬算得上有些大,故而被稱作夢魔。又因着夢魔做生意從來都是你情我願,這千萬年來從沒發生什麼爭端,仙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有看到,放任自由了。

夢魔接手生意從不講究來求夢者是哪一界,也就是仙、妖、魔以及人都可以去找他織夢。只是不同的一方索要的報酬不一樣。仙、妖、魔三方只要拿出他滿意的報酬,他就會按照事先約定的,為對方織夢,而若是來求者是凡人的話,他的報酬就是那人剩下的陽壽,畢竟對他來說,凡人大抵都拿不出什麼他看得上的東西,除了陽壽。

因着夢魔這一手出神入化的織夢之術,千萬年來倒是有不少仙妖一族,為求得一夢,樂此不彼的前去尋他。

「黃粱枕?」莫長安一愣,下意識問:「什麼是黃粱枕?」

黃粱一夢,莫長安聽過,但所謂的黃粱枕,她卻是從來沒有聽聞。不過,這倒也是不甚稀奇,畢竟塵世間許多法寶,她知悉的不多,也不夠年歲去歷經這些,故而對黃粱枕一物,絲毫沒有印象。

「黃粱枕其實是世間罕見的療傷法寶,多數是仙妖一族損了仙魂、仙骨而求得,據說此為稀世仙枕,但凡沾染此仙枕,皆是會墮入枕中夢境,在夢境之中,修復仙魂和仙骨的損失……只是,我不曾料到,這黃粱枕相傳幾百年前便被毀去,如今竟是在夢魔手中。」夜白淡淡解釋著,一那副耐心十足的模樣,看的蕭然咋舌不已,就好像從未見過夜白這樣一般。

「夜白,前些時日,執掌星宿的小仙與我說,你為了一個凡間女子要他造一場彗星雨,那時我聽聞還不甚相信,想着最是注重禮教法度的夜白,怎麼可能為了花前月下,擾亂世間規律,沒想到……」蕭然嘖嘖稱奇,道:「你果然這麼做了?」

那場彗星雨,還來不及下,便被星宿主宮位的幾個上仙得知,故而那夜的彗星雨遲遲不到,可縱然如此,縱然是蕭然自己……也不曾像夜白這樣瘋狂,不惜擾亂世間規律,也要給莫長安造一場彗星雨!

「咳,擾亂世間規律?」莫長安忍不住被蕭然的話吸引了過來:「真的那麼嚴重?」

說着,她抬眼看向夜白,神色很是詫異。

夜白從未和她說,那場彗星雨若是下了,就是擾亂世間規律,要是他說了,莫長安定然不會讓他就這麼去做。

「可不是嗎?」夜白還未回答,蕭然已然搖頭:「世間月升、月落、日出、日落皆是有其規律,而彗星雨乃極大的天象,牽連甚廣,若是一個弄不好,極有可能擾亂凡間,釀成大的霍亂!」

「說夠了沒有?」夜白眯起眸子,冷冷打斷蕭然的話:「我倒是頭一次發現,你竟是個多嘴多舌之人。」

「你瞧,死不悔改!」蕭然嗤笑,也不知是喜是怒,全然對夜白的心思,無可奈何。

這越是無情的人,越是禁慾冷淡的人,一旦觸到情愛,便可怖的厲害,讓他一個自認為也算喪心病狂之人,同樣是甘拜下風。

蕭然見自己這話說完,夜白神色更冷,不由長嘆一聲,「你這身子骨,我左右是管不得了,你兀自早早去一趟留仙宮罷。」

留仙宮既是夢魔的老巢,夜白如今只是凡胎,他丟了仙骨,就算凡胎故去,他的仙魂也會歸到九重天上,長眠百年。只有這樣,他才能夠重新做回那個太子重瞳,依舊叱吒風雲。

可百年,對於夜白來說,或許只是眨眼一揮間,可對莫長安,卻是不可估量的歲月。再者,子規門一事上,夜白尚且未曾處理好,怎麼可能就如此任由仙魂歸去?

說着這話,蕭然也不再多言什麼,他與夜白打了個招呼,便輾轉消失了去,連來過的痕迹,也沒有留下。

……

……

蕭然走後,莫長安和夜白幾乎沒有猶豫,便一同前往留仙宮。

大抵翻山越嶺,足足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兩人才抵達留仙宮的宮門前。

留仙宮地處深山之中,可縱然如此,還是無比華麗而貴氣,就像是偌大的皇宮一樣,即便莫長安遠遠看去,也不由為之驚嘆。

留仙宮,顧名思義,便是留住神仙。這名字大概是與夢魔素日裏做的事情有關,凡是來留仙宮找夢魔織夢的仙人,無一不想長長久久的留在那裏,就好像人間的快活殿一般,似乎真的到了那裏,便可以做到無憂無慮。

只是莫長安聽夜白說,夢魔素來不會留人,若是為其織的夢醒了,那人便也會識趣的離開。畢竟都是仙族子弟,賴著不走倒是失了面子。而那些個妖魔中人,也都是不會強留的,夢醒了自是曲終人散,否則惹得夢魔不快,便是下次捧著至寶湊上來,也未必能讓夢魔為其織夢一場。

夜白說,幾千年前,似乎有一個號稱天界戰神的上仙曾做過令夢魔生厭之事。那上仙原是拿了物件與夢魔,而後讓他織夢一場,卻不想,夢醒后他竟是意猶未盡,讓夢魔再為他織夢。夢魔辦事,素來講求公平,只要拿得出他看得上的寶物,便可立即成交。只是,那上仙卻是有些脾氣暴躁,聽了夢魔的話,卻是直接拿了夢魔的留仙宮相要挾,直說夢魔太過貪心,要給他一點教訓。

其實那上仙雖地位不凡,卻是出了名的吝嗇,拿一件寶物與夢魔已是他的底線,斷不能讓他接二連三的拿出其他東西。更何況,他自詡仙法過人,已然是慣常強迫他人。在他眼裏,夢魔只不過會織夢罷了,到底還是個小仙,既然是小仙,便是不足為懼。

可是,那上仙卻是怎麼也想不到,便是他如此蔑視的一個『小仙』,最後一出手便讓他這個天界戰神魂飛魄散,並且九重天的那些上位者沒有一個敢責罰於他。

而在那之後,上到神魔下到妖獸,無一敢欺辱夢魔,便是心中惦念著織夢一事,也斷不敢上前挑釁。此外,對於夢魔的來處,更是傳得沸沸揚揚,所說不一。有的人說,夢魔原是上上屆的天帝與魔界女子的私生子,因着王母的緣由,只好將他放置在下界,並且做了個散仙。大概是出於愧疚,那戰神上仙的死才無人問津。

還有人說,夢魔一出手便讓九重天的戰神飛灰湮滅,可想而知夢魔仙力驚人。而真正有這樣仙力,並且犯下這樣罪的,大約只有遠古上仙。所以,夢魔至少也是遠古仙家的級別。

只是對於夢魔為何甘願做一個下界散仙,卻又一時讓那些篤定的人有些懷疑。畢竟,遠古仙家怎麼會甘願做一個下界散仙?想想都覺得不可能。更何況,即便是遠古仙家,明目張膽的滅了一個天界戰神,也是不可能無人問津的。

但終究,誰也不知道夢魔什麼來歷,他的神秘,隨着歲月的推移,愈發撲朔迷離。

莫長安與夜白閑話許多,抵達留仙宮的時候,守門的小童似乎一眼便認出了夜白,卻是不慌不忙上前迎接,道:「我家君上等二位許久了,二位隨我來。」

這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看的莫長安不由挑眉,但見着夜白絲毫不覺驚詫,她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一路隨着小童進了宮殿,本以為留仙宮中大概是金碧輝煌,不差皇宮分毫。但莫長安怎麼也沒有料到,留仙宮內滿是彼岸花,整整一大片殷紅,給人一種置身花海的錯覺,看的莫長安都有些驚呆不已。

見莫長安一副吃驚的模樣,小童仰頭,自得道:「這是君上養的曼珠沙華,當年閻王上門求夢,便是用了這四萬萬朵曼珠沙華……」

「聽說九重天的太子重瞳前來,實在有失遠迎。」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邪魅的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小童的一席話。

莫長安微微一愣,隨即看向那朱紅金門前站的那抹華麗紫色身影,眸底染上三分驚艷之色。

眼前的男子,他穿着淡紫色鎏金紋底的華服,墨色長發隨性的披散在背後,發尾處扎著一根金色的繩子,襯著那如玉的身姿,光是遠遠瞧著都讓人覺得如畫般美好。

他眸底赤金,視線落在一側的小童身上,笑容邪肆:「流輕,本仙君不是與你說過?多嘴多舌……是要被殺了吃掉的。」

那輕飄飄的幾個字,哪怕極為陰柔,也讓小童不由打了個冷顫,連連告罪:「君上,流輕有罪,再也不敢犯這口忌了。」

君上……眼前的男子,正是留仙宮的正主,夢魔!

一個不知名諱,不知來處,只知俗世稱呼之人。

莫長安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卻不料這一幕落在夜白的眼中,看的他很是吃味。

他下意識伸出手,將她的手握住,琥珀色眸底漫過一抹委屈和不悅,看的莫長安很是無奈,一度想要笑出聲音來。

「退下罷,」那一頭,夢魔淡淡說着,視線再度挪動,直直落在莫長安和夜白的臉上:「這二位貴客,便由着我來招待。」

「是,君上。」喚作流輕的小童頷首,很快退了出去。

「二位隨本仙君來罷。」夢魔轉身,一襲紫衣華貴而妖艷,可縱然如此,就是沒有半分令人反感的陰柔之氣。

「我來只是為了借黃粱枕一用,」夜白絲毫不動,只望着夢魔的背影,冷聲道:「想必蕭然已是與你說過罷?」

「蕭然?」魔夢轉身,輕笑一聲,赤金色的眸底,看不出一絲情緒:「你當我之所以知道你二人前來,是蕭然所告知的?」

一聽魔夢的口氣,莫長安便忽然發現,他與夜白……或許是認識的,否則的話,他語氣中的那股子熟稔,又是怎麼回事?

「不論你是掐指算出來的,還是蕭然告訴你的。」夜白道:「我只想要黃粱枕。」

夜白的語氣,毋庸置疑,那股子絕對的霸道與冷然,就是莫長安看了,也不免有些無奈。

要知道,他們此次是來求人的,依著蕭然所說,只要給予夢魔要的東西,藉著黃粱枕全然不是問題。可如今夜白這般口氣,莫長安實在拿不準,魔夢會不會徑直……將他們轟出去。

「原來你要黃粱枕?」魔夢勾唇,眸底劃過一抹慵懶:「我聽人說,你失了仙骨,看來是真的了。」

聽人說?

莫長安一頭霧水,見魔夢絲毫不覺不悅,頓時更是一頭霧水且不說魔夢與夜白關係如何,就魔夢這一句……聽人說,莫長安就不知,到底是聽誰說的?

可就在莫長安揣測的功夫,魔夢忽然一笑,看向夜白:「雖說咱們有幾分交情,但你也知道,在本君這兒呢,不講究情面,只講究規矩。」

什麼規矩?

自然是交易的規矩,彼此互惠互利,這才是魔夢要的。

在他看來,這世間,斷是沒有隨意便給的道理。即便是天帝之子重瞳,也一樣如此。

「你要什麼?」夜白凝眸,神色絲毫不變:「我記得,你先前想要天帝手中的玲瓏棋?」

「那可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魔夢勾起眉眼,似笑非笑:「我現在不要玲瓏棋,要她。」

話音一落,他指腹如玉,直勾勾便指著莫長安的方向,空氣一瞬間凝固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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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燼:與妖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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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239黃粱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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