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會用
陳家在安慶府的船出動了一半之多。
多是用來漕運的貨船，中間有客艙，清凈便是待在正中間的一艘貨船的客艙中翻看書籍。
桌子上凌亂放着幾張白紙，上面是用炭筆寫出的密密麻麻的小楷字體。
「為什麼我就算不準啊……」她的頭就要禿了，「諸葛亮借東風，是在十月份……坤卦亥月，陰極則陽生……長江流域冬天吹的正是西北風，但陽生之日便是改吹東南風。」
「這個例子我能倒背如流，可為什麼就是學不會觀天象呢，素白那小子一點就透，問他也說得不明不白。」
清凈揪著鬢邊的發尾，轉啊轉啊，她有種錯覺，上輩子接受的教育令她與面前的知識格格不入。
「用九哥教我的知識，我一字不落教給了素白，既然素白能成功預測天氣，可見用九哥教的是沒有錯，是我的問題？」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難不成得是要純正的古人才行？」她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門外傳來敲門聲。
「姑娘，老爺讓您去吃午飯。」桃葉在船艙外傳達。
船首和船尾都有設置遮雨棚，他們就是在船首的雨棚下吃飯。
「怎麼沒看到小雅？」雨棚下只有她爹和素白在。
「去時公子那艘船上，杏花陪她過去的。」桃葉跟在清凈身邊有半年多了，說話聲音不像第一次見面那要細小，膽子也大了一些。
另個丫鬟杏花性子活潑些，清凈便讓她先跟着小雅。
見女兒過來，許山夏看了吃飯的環境，實在是憐惜女兒受的苦，「為了多裝些糧食，委屈你在雨棚下吃飯。」
清凈笑容燦爛，「爹，這兩年出門在外居多，又不是沒有過在戶外吃飯的經歷，您就別擔心女兒啦。」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許山夏沒見到楊小雅，關心問道，「是不是暈船了，如今靠岸，去看看大夫。」
等到清凈說是去了時和成那一艘船后，許山夏搖了搖頭，「當初你跑去省城找晉王，爹還擔心你會得罪晉王呢，沒能想到晉王最後還是同意讓你去京城。」
他曾經找時和成打聽，為何晉王不讓清凈去京城，時和成說了是胡椒苗的緣故。
倘若朝廷知道她會種植胡椒苗，二話不說就得扣留起來，直到教會他們種植胡椒苗為止。
如此一來，三四年的時間就得待在京城。
許山夏不想女兒離鄉背井，便跟着勸說，可清凈性子倔，還非得去一趟不可。
雙方各退一步，時和成跟着過去京城，目的在於隱藏清凈的身份，而清凈在京城不可太過張揚，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要去京城，小雅眼熱，也吵著要跟去，剛好你們兩個還能作伴不會無聊。」
清凈失笑，小雅是為了時和成才上京，這種事不好提出來說，她便跳過話題，「咱們要在長安待多久？」
說起長安，許山夏神情頓了一下，他的目光先從素白臉上掠了過去，隨後落到女兒明媚的面容上。
許山夏眼裏情緒複雜。
擔心餓到兩個孩子，他先提筷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瓷碗上，「女兒啊，你平常都看的什麼書？怎麼十二辟卦都出來了？」
他記得岳父有給清凈的書架檢查過一番，怎麼兩年過去，他的女兒還能教會素白看天象？
許山夏是個只會死讀四書五經的農家子，就連《易經》他也是秉著學「理」而學的，什麼六十四卦方圓圖十二辟卦對他來說，太過深奧，看都看不懂。
他幾次向岳父請教，後來得知年輕人不可沉迷於玄學，岳父當初就是沉浸於玄學，止步於秀才。
他再次看了眼女兒，心道：「她的性子像外祖母，難不成讀書天分方面是像外祖父？這——」
玄之又玄。
船底搖晃了一下，是船首的船工撥了兩下招，隔開前方的阻擋物。
許山夏回過神來，聽到清脆的嗓音：「爹，身為商人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呀。
《史記貨殖列傳》中就有提到，『太陰在卯，穰；明歲衰惡……至子，大旱；明歲美，有水。至卯，積著率歲倍。』
西北方財神爺白圭正是會看天象，秉著人棄我取、人取我與的原則最終成為商祖，我這不正在向他學習嘛。」
許山夏：「……」
「就為了這，你去學天象了？」
清凈訕訕一笑：「我眼睛學會了，可腦子轉不過彎來。」
素白點頭如搗蒜，替自家姑娘作證，「是真的，姑娘她總是算錯。」
許山夏心情更為複雜了。
「是啊，爹，我試着去套公式，每次都算錯，我看用九哥他都不用算的啊，哎——」可惜陳用九不經商。
她還未說完意識到自己將陳用九給出賣了，輕咳幾聲，趕緊瘋狂轉移話題，「我想在長安買座宅子，爹您看可行不？」
生硬的轉場，許山夏根本不買賬，他繼續拉回話題，「陳家老祖宗便是玄學高手，用九這孩子在他膝下長大，會玄學不足為奇。」
他最為納悶的是，女兒怎麼會看得懂呢？
「素白說是你教會他的。」倘若是陳用九教會素白，許山夏根本不會這麼震驚。
清凈老實承認：「用九哥說我《易經》學的不錯，但不會運用……」
許山夏想了想，覺得女兒說的該是真的，以她的性子，真會算卦的話，肯定滿世界找人算卦驗證。
他點了點頭：「不會用也沒啥，大周這麼多人，也沒見多少人會運用《易經》。」
吃了一碗飯後，他才接着長安的話題：「你以後又不會在長安居住，買了宅子還得雇傭人來看顧，純粹是浪費銀子，以後再說吧。」
一句話就給否決。
長安這座繁華的城市，交通便利，清凈就是想買座宅子當做中轉站。
她的白糖肯定要賣到京城去，而長安就處在益州和京城的中點，遇到時令河水路不通，有個臨時落腳點就顯得有必要。
不過這事不急，她得先去京城探門路，若是白糖仍然無法助她打開京城白酒的市場，那還不如專註海外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