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詭辯!

第七十三章 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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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綱倫,君臣之禮,天下有序,萬物機理,何生何滅,四季有時,是謂天理。天理常在,豈能違逆?棉花年產幾何,乃天理也,三叔欲逆天理,期許棉地里能多長几成棉花,何其愚也?」

賈寶玉正思索時,一通大聲的感慨之音將他吸引了過去,是前邊棉田裡站著的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賈寶玉低頭一想,覺得他說話倒有些水平,應是讀過些書的,想是他見眾人說服不了三叔,他故而此感慨,以期能夠說服三叔答應他們湊錢將土娃子從李財主家贖出來。

「邵神童你有什麼話要說,快些過來,俺們村裡屬你最有見識了,勸勸三叔,他沒準會聽你的。」眾人見說服不了三叔,都以為邵神童是要幫著他們一起相勸,是以忙叫他來三叔面前說話。

原來那青年是李家莊有名的神童邵仲永。李家莊是多姓同居,其中李姓最為龐大,而其他小姓繁多,邵姓亦是李家莊小姓,家道敗落不得以靠租種李大財主家田地過活。

邵仲永是村裡佃戶之中唯一的讀書人,自小聰敏,被人稱為神童。然而家中實在貧困,交不起李大財主家田租,一樣有被抓入胡府充作家奴的危機,不得已才來到田間勞作。邵仲永自小讀書,然而卻屢試不中,直到如今連個秀才的功名都沒混上,因為頂著神童的名頭,家人和鄉親從來也沒把他放棄過,一直讓他繼續學業。

這人突然說出一番大道理,慢慢從前邊棉田裡走過來,來到三叔旁邊,包括賈寶玉在內的所有人幾乎都以為他會同眾人一樣來勸三叔,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邵仲永一直讀書,從未做過這等農活,心下卻是又羞又怒,並不來相勸,反倒文縐縐掉起了書袋:「苛政如虎,土豪如狼,恨我空懷抱負,滿腹經綸卻也只能淪落至此,時不我與,奈若何兮?」

村中黔農夫哪裡能懂得他這番之乎者也,只是見他說得這般悲天憫人,便都向他望了過來,期盼他這份悲壯能打動三叔聽從了大伙兒的建議。

寶玉、黛玉、寶釵卻是聽的懂他說的話,這可不是要勸那老農的樣子啊,都不解的互相望了望。

「現下天理不可違逆,而虎狼相逼,如之奈何?若是在此坐以待斃,淪為奴僕,永不得翻身,倒不如遠走他鄉,以求後計。」

「遠走他鄉」一句倒是被眾人聽明白了,想是這神童無法可施,要逃啊?

賈寶玉當真有些哭笑不得了,方才還聽他滿口大道理,想是個知書達理,有擔當之人,卻不想事到臨頭,他卻是想逃。不過這也情有可原,若是為人奴僕,身入賤籍,是沒有資格參加科舉的,那等於日後書讀的再好,卻也只能老死於鄉野之間了。

不過他的父母卻是憨實之人,在側聽了大急,連忙拉著邵仲永說道:「永兒你可不能逃了啊,你要是逃了,爹娘怎麼辦?再說現下兵荒馬亂,你能逃去哪啊?平時鄉親們都稱你為神童,待你可不薄啊,大家還指望著你出人頭地,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哩」

不料邵仲永卻掙開了父母,突然跪了下來,哭聲凄切的說道:「兒不孝,有負父母鄉親厚望。然而孝有大小,今日若是聽父母言語留了下來,只是小孝,卻是大不孝也」

眾人被他小孝大孝一通說得雲里霧裡,都不知所措的楞在那裡,只聽邵仲永繼續聲情並茂的說道:「兒若淪為奴僕,則上愧對先祖父母,下無顏面對後輩子孫,此乃大不孝也,我不能為呀」

說罷他卻大義凜然的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父母,又環視了一周鄉親鄰里,一臉正氣的說道:「父親,母親,各位鄉親,難道你們忍心陷我於大不孝嗎?」

千百年來與世無爭,忠厚老實的李家莊鄉民們被邵仲永一番陷他於大不孝的言語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個噤若寒蟬,但是他們心裡怎麼也想不明白,若是不讓邵仲永逃走怎麼反而是害他大不孝了?

「說得對,邵哥兒說的對,我們都應遠走他鄉,不要在這做個大不孝的人。」幾個青年不想淪為奴僕,雖然自己也弄不明白什麼小孝大孝的,卻也義無反顧的支持起邵仲永來。

在場的李家莊鄉民雖然覺得他好像不對,但卻又不知哪裡不對,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一個個急的手足無措,想要阻止,又無可奈何。

賈寶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以前只是聽說過詭辯,今兒個倒是親眼瞧見了,倒也算大開了一回眼界。

寶釵嗤笑道:「男人們讀書明理,輔國治民自是好的,只是如今並聽不見有這樣的人,讀了書,倒更壞了。這並不是書誤了他,可惜他把書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種買賣,倒沒有什麼大害處。」

咦?聽了這話,賈寶玉心中疑惑,寶姐姐不是最喜男人讀書考功名,熱衷於仕途經濟嗎?怎麼聽她今日這番話,卻好像也不盡然?她這話的意思竟是同後世某些重視道德修養過於文化知識的教育家不謀而合了。

黛玉方才還傷心的厲害,聽了那人詭辯,竟有些生氣,冷笑道:「總有許多無恥之人,做了無恥之事,卻還要尋求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以為能夠蒙蔽世人,讓自己心裡好受些,卻不知這也不過是掩耳盜鈴,圖惹人笑罷咧。」

寶釵難得親昵的拉起了黛玉的手,贊同道:「顰兒這話極是在理,世人都言知己難求,今兒個聽你一席話,我卻從今往後只把你當知己了。」

賈寶玉沒料到因此反倒讓寶姐姐和林妹妹愈親近了,卻也算因禍得福吧。

「走吧,邵哥兒,為了不做這大不孝之人,我們願隨邵哥兒一起背負這小不孝之名,遠走他鄉。」

邵仲永這話倒蠱惑了好些人,一眾青年在邵仲永領頭下便要離開李家莊遠走他鄉。他們的父母被那一通大孝小孝說的雲里霧裡,雖然不能理解,卻也當真不願看到自己的兒女為奴為仆,便楞楞的不知所措起來,將冒著兒女淪為李大財主奴僕的風險湊錢為三叔贖出土娃子的想法也忘了,竟也不去阻止。眾鄉親見他們的父母都不加阻攔,自己更不好出面阻攔了。

眾李家莊鄉民眼看著他們走出田間,便要回家收拾細軟遠赴他鄉了,卻在這時,只聽那從船上下來的仙女兒堆里的俊俏公子突然說話了。

「你們不能丟下自己的父母,就這樣走了」

邵仲永等人一見攔住自己的竟是這個不知是哪裡來的外鄉人,並不以為意,冷笑道:「我憑你是哪裡來的富貴人家,今兒這是為了成全我等大孝,便是孔夫子復生,如何又能攔得了我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還是趕緊上船趕路去要緊。」

說話間,邵仲永等人卻偷眼去瞧賈寶玉身邊的美人兒們,只覺的一個個美艷絕俗,讓人不敢直視,甚至見到她們之後,一向自視風流倜儻的邵仲永都有些自慚形穢了。

不過,見到這許多他們這輩子也不曾見過的美人兒,難免會有些幻想。一個個站的筆直,期許能得美人兒們一眼青睞。卻不曾想,這些美人兒們根本瞧也不往這裡瞧上一眼,一個個只望著她們中間的那個小白臉兒,千轉心思,萬般柔情也只在他一人身上,不由生出羨慕嫉妒恨之心,直恨不得將賈寶玉挫骨揚灰才能稍解心頭鬱悶。但是再看了看站在不遠處護衛的賈府家丁壯漢之後,又瞧了瞧自個兒的身子骨,這才只得暗自又把這口氣給咽了下去。

「你們可曾想過,若是你們就這樣離開,你們的父母要怎麼辦?交不出田租,又沒有兒女為仆抵債,李大財主能放過他們嗎?」

眾青年聽了一陣猶豫,嘴中卻兀自強辯:「休要在這裡胡言亂語,你是想陷我們於大不孝嗎?」

「我不管什麼大孝小孝,我只知道大丈夫在世不能保全父母,臨危卻只想到自己逃走,就是不孝。」

「啊……」一席話正道出了一眾鄉民們心中所想,方才被邵仲永一通大孝、小孝弄糊塗的眾人也終於漸漸想明白過來。

「現下連父母都無法保全之人,還談什麼先祖啊、子孫啊什麼的大孝?現下遇此小難都無法讓自己脫困之人,談何在這兵荒馬亂之世立足?遑論抱負,遑論將來?」

賈寶玉鏗鏘有力的話語,響徹連綿不絕的棉田,讓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李家莊棉農都聽在耳里,只覺振聾聵,人深省。

寶姐姐和林妹妹都轉身兒眼睛緊緊盯著他,眨也不眨一下,不想錯過賈寶玉此時的每一個表情,彷彿要將此時的寶玉深深印入眼睛里,永遠記在腦子裡、刻在內心深處。

賈寶玉的丫鬟襲人、晴雯、麝月、秋紋、惠香、金釧兒,黛玉的丫鬟紫鵑、雪雁,寶釵的丫鬟鶯兒,並其她一些小丫頭,此時無不滿眼冒金星,一個個臉現痴迷之狀,深深的望著二爺,陶醉不已。

一眾青年的父母也終於想明白過來,紛紛跑去拉住了自己的兒子。

邵仲永被父母拉住,不禁大怒起來,對著賈寶玉大罵:「孺子小兒,懂什麼綱常人倫?乳臭未乾,遑論忠孝大義?汝竟在這搖唇鼓舌,蠱惑眾人,欲陷我等於大不孝乎?小小年紀就這般巧言令色,你又拿什麼去保全你的父母?還敢自稱大丈夫……」

「你才巧言令色,你才是搖唇鼓舌,縱使自己膽小如鼠,遇事就只想著逃,卻還扯出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你長這麼大,可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

不想,邵仲永還未說完,晴雯、秋紋等丫鬟早已受不了了,率先回罵了過去,緊接著,就是一向溫柔少言的襲人、麝月等也附和起來,包括黛玉和寶釵的丫頭不久也加入了舌戰。

「我們家二爺就是大丈夫,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別說是保全父母這些理所應當之事,便是天底下也沒有我們家二爺辦不成的事」

這些個丫鬟們七嘴八舌,到最後都聽不清楚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了,反正都是些誇讚賈寶玉的話,幾乎就要把賈寶玉誇的天上獨有,地下無雙了。

賈寶玉有些不好意思,老臉兒一紅,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甜蜜感覺。這些個丫頭平常雖也有淘氣的時候,在外人面前可從來也不曾失了規矩,像這般不矜持,有些小潑辣的樣子同人爭吵,恐怕還是第一回,尤其是這樣所有的丫鬟都指著一個人罵時的壯觀場面,簡直是史無前例。這一切卻僅僅都是為了維護他賈寶玉一人,他賈寶玉何德何能,卻能消受這許多美人兒之恩,怎叫他心裡不似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底下也沒有他辦不成的事?你們當她是玉皇大帝?好,遠處就不說了,就說眼下,他卻能有法子叫我們都能交上稅收租子嗎?」邵仲永已是怒極,已顧不得猜測這些人的身份,只想著叫他出些丑才解氣。

「當然能,只要我們二爺要辦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不過是想法子叫你們都能交上稅收租子罷了,這點子小事有何難?便是那一件件比這大的多難事,又有哪件叫我們家二爺為難過?」

經過金鑾殿智斷蜂蜜案,濮山詩會大放異彩等事之後,賈府這些丫頭對賈寶玉面上雖還是那般淘氣,其實心裡都已經對他有點兒盲目崇拜了,在她們看來,這世間還的確沒有她們二爺辦不成的事。

這些個丫頭,真把我當成無所不能了,就知道給我惹麻煩?賈寶玉抱怨歸抱怨,但見丫鬟們如此維護他,如此崇拜他,心間愈甜蜜了。

正陶醉在甜蜜之中呢,賈寶玉卻現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方才咆哮著的邵仲永此時也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楞在那裡,臉上似乎還帶著些許驚恐。回護自己的丫鬟們也都靜了下來,瞧著前邊田間埂道。

「哈哈,好熱鬧啊。」

賈寶玉尚在疑惑間,一個飛揚跋扈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只見左右的村民呼啦一聲跪下去一片,包括那個眾人稱著三叔的老農以及圍著他的一眾棉農也轉過身來臉露懼色的跪了下去。邵仲永早就停止了喝罵,大氣也不敢出的跟著跪下。

卻只見埂道上來了一行人,為的一個騎著一頭小毛驢,圓乎乎的像個皮球,身邊跟著一個瘦小的牽驢孩童,並幾個壯實的大漢。

賈府的丫鬟們早已吃驚的望了過去,止了罵聲,此時又瞧見棉花地里的所有庄稼人都跪了下去,都疑惑不解的互相望了望。

寶玉、黛玉、寶釵互換了一個眼神,卻已猜出來者是何人了。

方才那個棉農都稱著三叔的老農在講述李大財主之時,賈寶玉問他如何橫行鄉里,老農卻只是不答,現看如今情形,可知來人必定就是連這個在鄉里德高望重的三叔都談而色變的李大財主了。

賈寶玉想象了很多這個李大財主欺壓百姓的手段,卻不想竟是這般令人指,他倒當真做起土皇帝了,要這些個可憐兮兮的農民見他行下跪禮,他可當真好大的排場。

「這人如此欺壓良善,當真好生可惡寶玉,你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廝一頓。」黛玉氣的渾身顫抖,一臉悲憤,她雖然老愛生氣使小性子,卻不過是在對寶玉撒嬌而已,這一回卻是動了真氣了,恐怕還是她頭一回氣成這樣。

賈寶玉輕輕拉過她的小手兒,讓她靠著自己,又轉頭去看寶姐姐,只見寶釵也是氣的狠了,一向古井不波的面容,此時竟滿是怒色,望著賈寶玉點了點頭,也同意了黛玉的話。

賈寶玉捏了捏黛玉柔嫩的小手兒,又向寶釵點了點頭,轉身望著徐徐而來的毛驢,肅穆以待。

「正好你們都在啊,省的我再去聚集你們了。我此來就是要告訴你們……咦?」

李旺騎驢而來,圍在棉花地里的村民見了紛紛跪了下去,他很是享受這種虛榮,本是一臉的笑容過來,卻忽然現棉田的盡頭,河邊的岸頭,站著花花綠綠一大堆美人兒,頓時眼睛都直了,差點兒哈喇子都要流了下來。

寶釵和黛玉見他這般無禮,都紛紛側身往寶玉後面躲了躲,其她丫鬟也一個個往寶玉後面去站定了,如此場景,卻像老鷹捉小雞,賈寶玉如母雞護小雞一般,將身邊一大堆兒的美人兒們都護在了身後。如果是這些美人兒們,賈寶玉願意為她們遮風擋雨,就這麼永遠護在她們身前。

「你就是李旺?」賈寶玉一臉人畜無害,讓人見了如沐春風,但聲音卻冷的可怕,好像從九幽地府深處傳來,隨時都有可能奪取人的性命。

那李大財主雖然飛揚跋扈,卻並不傻,一見賈寶玉這樣的人品衣服,再瞧他身後那艘豪華大船,出門又帶著這許多如花美眷,便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賈寶玉非富即貴,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李旺也對賈寶玉身後的這些美人兒們產生了無數幻想,但他也不大想惹到賈寶玉,美人兒們雖然都是他這輩子也不曾見過的美色,饞的緊也得有命消受不是?更何況他已一大把年紀,某方面的功能也早已被他窮奢極欲弄的退化了,這方面的念想也就淡了許多,反倒這種人人見而下跪帶來的虛榮感,更為吸引他。

「正是在下,這位公子是打哪兒來,往哪兒去啊,怎的知道區區在下?」那李旺從驢上下來,拱了拱手,倒也沒有太多失禮的地方。

賈寶玉卻只是對他冷笑,「來這兒就聽人說了,倒和我家的看門狗旺兒的名字相仿,所以就記下來了。」

「咯咯咯」

賈寶玉的話引起身後眾美人兒們一陣嬌笑,賈寶玉只覺得身後一陣陣幽香傳來,只覺得陶醉不已。

李旺聞言臉色卻是一變,雙手握了握拳,但卻隱忍了下來,轉而又笑嘻嘻拱了拱手道:「公子真會說笑,在下在此地微有薄名,公子聽的多了也就記下了。聽公子口音,應是京城人氏,走這條水路,想是去江浙一帶,路程遙遠,我不便在此多耽誤公子行程,這便請了。」說著,李旺扭頭轉身,徑直向那群跪在棉花地里的李家莊農戶走去,竟是再不理賈寶玉一行了。

賈寶玉沒有想到如此諷刺他也能隱忍下來,原來也是個厲害人物,卻有些不好對付了。

李旺胖乎乎的身子攙扶著身邊一個壯漢,慢慢爬上了一個高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農戶們掃視了一圈,享受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覺,隨即便趾高氣揚的對著跪在身前的眾村民大聲道:「一個月後便是老夫人壽辰,急需奴僕伺候,爾等交不出田租,便要將子女送入我府中為仆,趕緊讓你們的兒女收拾收拾,這便隨我入府去吧。」說罷便催促手下隨從,要將村民們的子女帶走。

眾村民一陣絕望,一片哭天搶地之聲在棉花地里響起。方才還高談闊論的邵仲永此時竟像啞了一般,嚇得直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磕頭如搗蒜,如女人般不住的啼哭哀求。

「哭什麼哭,你們能入我府為奴,那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應該高興才是。」李旺有些不耐煩了,大聲呵斥起來,催促手下人動手。

這話竟有些像方才晴雯打趣這些棉農時說的「摘了這花,便是這花的福氣」一句相似,不過同樣的話在晴雯嘴裡只覺妙趣橫生,到了李旺嘴裡,卻比那污言穢語還要難以入耳。

眾丫鬟也覺了這點,都朝晴雯望了望,晴雯「唿」的一下,擠著其她丫鬟便站了出來,指著李旺道:「你這人好生可惡,光天化日之下仗勢欺人,還有王法嗎?」

這句卻是撒氣的孩子話,李旺聽了直想笑,但他不知身後這些人的來歷,不敢造次,乾脆不去理會,繼續沖著自己的手下喊道:「還不趕緊將那些付不起租子家的子女都給我拖出來,磨磨蹭蹭做什麼?」

晴雯見這人竟不理自己,氣的臉兒都紅了,卻也別一種別樣的嫵媚。只見她咬牙切齒,還待要說什麼,賈寶玉伸手攔下了她,笑道:「有我呢,你莫要生氣。」

只這一句,晴雯滿腔的怒氣彷彿瞬間就消散不知蹤跡了,只是細聲嘟嚷了幾句,也不知她在嘟嚷些什麼,便又往賈寶玉身後站定了。

「交租之期未到,你怎知他們定然交不上田租?」便在這時,李旺突然聽到有人說出這話來,

「哦?哈哈……」李大財主彷彿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大聲狂笑起來,「他們要是能交上田租,我把李字倒著寫。」

「好,那便一言為定。」

李大財主聞言一愣,轉過頭來,卻現是那位富貴公子在同自己說話,一時反倒不知所措起來。

「怎麼,難道李員外是個食言而肥之人不成?」

那公子笑眯眯望過來,幾乎讓李大財主產生一種「這是個人精,這不是孩子」的錯覺。不過,在自己這些順服的「臣民」面前,他可不能跌了面子,把荒唐想法驅除出去,斬釘截鐵道:「我一向一言九鼎,絕無戲言,他們要是真靠自己交上了田租,我便把李字倒著寫。」他腦子竟一點也不糊塗,知道眼前這公子恐怕極為富貴,害怕他為了賭氣,自己拿出錢來為這幫子農戶交了租子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才將自己方才說的話,做了些略微的改動,由此可見這李大財主能在這鄉里稱王稱霸,卻當真是有些能耐的。

賈寶玉自然注意到了他的這些小伎倆,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如此最好。」

李大財主心中暗喜,畢竟還是個孩子,竟然沒注意到我兩句話的不同,這麼容易就上當了。

「那麼要是他們到期未交齊租子,又該如何?」他李財主可是從來也不做虧本的買賣,要不然也不會家至此。

「那我也將我的姓倒著寫。」

「請問公子高姓。」

「你贏了自然就知道了。」

就這麼根蔥,還不配知道自己的姓名,賈寶玉自然不屑告訴他。

李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恐怕這一輩子也還沒有人給他這樣大的氣受過,不過想想還是忍住了,腦子也清醒了些,笑著問道:「公子說話好生輕巧,公子不過在此路過,能留幾日?交租之期可是還有一月之久,到時候就算你輸了,我又去何處尋你?」

賈寶玉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只請一個中人便是,若我輸了,自有中人給你一個交代。」

李旺譏笑道:「公子這話還是輕巧了些,哪裡能尋得這樣一個中人?」

寶玉道:「便請你們這裡的縣尊做中人如何?他可做不做得?」

李旺聞言便是一驚,這公子好大的口氣,縣尊自然做的中人,可是他能請來嗎?

賈寶玉知道李旺的心思,轉頭揮了揮手,將隨從小廝鋤葯招了過來,附耳低聲道:「且拿了我的名帖去找這裡的縣令,叫他來這裡見我,切忌叫他為我的身份保密。」鋤葯領命去了。

寶玉便笑道:「李員外還請稍待片刻,我已託人去請貴縣縣尊,很快就會來此地。」

「哈」李旺又好像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樂的不行,但只笑了一聲便忍住了,拱手道:「那我便在此靜候縣尊大人。」即便是京城權貴,若不是欽差大臣,一縣之長,又豈是他這個乳臭未乾的世家公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李旺自不信賈寶玉有這樣的能耐,卻是要等在這裡看他的笑話,就算自己不能拿他怎麼樣,也好稍解方才被他奚落之氣。

那些向李旺行了跪禮的棉農,此時都已經站了起來,聽了賈寶玉這話,自是不信,那位三叔只是搖頭嘆息,就怕這位年輕公子因他們而惹上了麻煩。

邵仲永眼淚還沒有干,卻在心裡譏笑起來:好大的口氣,且看你請不來縣尊如何出醜。

「引泉,你去船上搬來桌椅,擺上好處,我與李員外在此靜坐等候。」賈寶玉回頭吩咐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廝一句,又回頭對寶釵、黛玉道:「你們且先回船上去,這裡有我處置。」

寶釵、黛玉點了點頭,引著眾丫鬟都上了船。美人兒們的身影隱入船艙之內許久,李旺兒眼神兒望著船上卻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直到引泉領著幾個小廝搬來了桌椅,賈寶玉笑著請他入座,他才緩過神來,暗暗艷羨:卻不知這位公子上輩子修了什麼福分,竟有這許多如花美眷相伴,若是我,哪怕只得這其中之一相伴幾日,這輩子卻也沒有遺憾了。

「請喝茶。」

李旺見賈寶玉如此煞有其事,倒有些疑惑了,莫非他真能請來縣尊大人?

如此想著,李旺越謹慎,不敢有分毫失禮之處,靜靜同賈寶玉飲茶等候縣尊大人的到來。

不過,一個時辰過去了,卻遲遲不見縣尊大人儀仗,李旺又開始有些不信了,心道:莫不是這小兒在捉弄我不成?

不僅是他這般想,便是那棉花地里的一眾棉農們,也一個個都搖頭不信。三叔急的不行,本想勸賈寶玉自顧趕路要緊,莫要管這等閑事,免的惹禍上身,但轉而看了看李旺,又只是不敢。邵仲永此時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痛快,或許賈寶玉真想法子幫他們把租子交上了,他也不會像這般痛快。

「這都過去許久了,按理說縣尊大人的車架也應該到了,卻為何遲遲不見蹤影?」

李旺說這話時已經帶了些挖苦之意,心中說不出的痛快,總算是稍稍報了方才被他奚落之氣了。

然而,李旺還沒有痛快幾秒鐘,卻見前方埂道盡頭,隱隱有一頂小轎靠近。他是此縣一霸,自然是慣常同縣令打交道的,卻認得這頂轎子,正是縣令大人時常乘坐的,不由驚得目瞪口呆,有些不可思議的朝賈寶玉望了過來,心中暗自猜測這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真能將縣尊大人也招來見他。

賈寶玉笑道:「這不是來了嗎?李員外卻是太心急了些。」

李旺此時悔的腸子都青了,後悔自己的確是心急了些,沒打聽清楚對方來頭,竟就和他鬥起氣來。可如今事已至此,便是他想反悔也已不成了,只得硬著頭皮,把這個賭約打下去。

在棉田地里的邵仲永還未明白事情始末,卻見李旺態度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拐彎,已是吃了一驚,再轉頭去看李旺望去的方向,見到那頂小轎,整個人都驚傻了。他在縣學上過課,自然認得縣太爺的轎子。

他竟真把縣太爺請來了

李旺、邵仲永以及李家莊在場的所有棉農,都吃驚不小,一個個目瞪口呆,傻傻的望著那頂遠處的轎子慢慢靠近。

緊接著,卻又有一件更為叫他們吃驚,甚至不敢置信的事情,在他們眼前真實的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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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衙內賈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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