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切為了存在

第二章 一切為了存在

統治者的基礎在於人民,遠東的賽里斯帝國曾有一句話叫做水可以承載着舟船,也可以覆滅它。

林登萬帶來的陰影依舊籠罩在世界的上空,殺死一個林登萬,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林登萬站起來,今日卑躬屈膝的一個平民,也許就會成為明日的林登萬。

曾有先知說過:一切的發展都離不開人民。

旱地行舟是如何艱難,蘇萊曼的先輩已經先行品嘗過了。作為享受祖先福報的蘇丹,蘇萊曼立志如他的父祖一般做出一番大事業。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離不開軍隊與人民的資瓷。

我蘇萊曼心裏最牽掛的還是人民群眾。

「尊貴的蘇丹,歡迎來到羅馬村,願真主保佑您!」

作為一位自詡勤政愛民的好蘇丹,蘇萊曼喜歡在閑暇時帶着自己的親隨到君士坦丁堡的郊野巡幸。在翻身農奴們的眼中,年輕蘇丹的形象如同光芒萬丈的太陽一般。

「我蘇萊曼心裏最牽掛的還是人民群眾。」

蘇萊曼從馬背上下來,滿臉微笑的走到一位異教徒身前,親手將他扶起,握著異教農奴的大手,蘇萊曼關切的問道:「你們吃的怎麼樣?住的怎麼樣?有沒有受到聖門子弟的壓迫?能不能做好禱告?」

「感謝陛下來看我們,祝您和您的家人平安。托蘇丹的福,我們吃得飽,穿得暖,房子也換了新的,聖門子弟待我們和善至極。」這位幸運異教徒激動的眼含熱淚,其餘農民羨慕的望着這位模範異教徒不住地鼓掌。

甚至還有小孩子唱起歌謠:「君士坦丁堡的宮殿上光芒照四方,蘇丹他就是那金色滴太陽,多麼溫暖,多麼慈祥,把我們農奴的心兒照亮,我們邁步走在建設帝國滴大道上~」

「好啊,這就好啊」得到了異教徒肯定的答覆,年輕的蘇萊曼心滿意足的接受了一番民眾的愛戴。

「睿智的蘇丹啊,請接受我們對您的敬仰」熱情的村民們殷勤的侍奉着他們尊貴的蘇丹,一位猶太人民意代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手裏捧著熱氣騰騰的烤肉,烤肉上精細的撒著鹽和孜然、香料以及小蔥,然後送到了蘇丹的面前。

「這玫瑰水浸制的烤肉是我們村的特色,蘇丹不能不品嘗啊」

蘇萊曼制止了侍從的阻攔,在村民激動的目光中隨意的用手指夾起了一塊焦黃酥脆的帶骨烤肉,拎起來的時候烤肉上簌簌掉了不少香料。

蘇萊曼不太喜歡香料,吃烤肉,他更喜歡辣椒拌上一些醋,哎,伴起來啊,一起吃。

看着這脆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作為一位人民的蘇丹,蘇萊曼微笑着將脆骨送入口中並稱讚道:「烤肉是我們奧斯曼的特色,我們奧斯曼的烤肉養人吶。」

在蘇丹與民同樂的同時,作為蘇丹最信賴的臣子,易卜拉欣罕見的沒有跟在蘇丹的身邊,而是來到了大巴扎。

正如蘇丹所言,他現在已經是帝國的新貴了,住在豪華的宅邸里,但偌大的宅邸卻了無人煙,這是極不合適的。即便沒有女主人,也應該多幾個負責採辦與管事的奴隸。

奧斯曼雖然武德充沛,但在挑選奴隸方面卻不如那些費拉不堪的西方人,狡猾的西方奴隸販子總是用身患隱疾或者狡猾而懶惰的奴隸來糊弄聖門子弟。

不過真主的信徒們卻對這些狡猾的奴隸販子無可奈何,但也總結出一番自己的規律。

比如奴隸的出生地通常決定了他是否能成為一個好奴隸。波斯和埃及的奴隸美貌;不列顛的奴隸脾氣臭的像石頭;希臘人即便淪落為奴隸也總要拽幾句神學,人均帶神學家。

易卜拉欣依照着自己曾作為奴隸時積攢的經驗在大巴扎集市挑選出了幾個年輕得力的男奴,吩咐奴隸販子將人清洗乾淨後送至他的居所。

不過沒有挑選名貴的奴隸,畢竟帕夏家也沒有餘糧啊。

其實作為一位帝國的帕夏這種事情只要吩咐下去就會有很多奴隸販子親手奉上最完美的奴隸送到府上去,但是與其和蘇丹去君士坦丁堡的郊野,還不如來大巴扎挑選奴隸。他和居爾巴哈爾蘇丹娜一樣不支持蘇丹總是跑到荒郊野外去應付那些奴隸們雞毛蒜皮的小事。

伴隨着酒館里的喧鬧,易卜拉欣駕着馬向大巴扎集市的盡頭走去,馬蹄悠悠的落在石板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奴隸出身的易卜拉欣格外享受站在高處所看到的景緻。

易卜拉欣輕提着韁繩,手時不時的撫過愛馬的鬃毛,百無聊賴的目光隨意的四周遊盪,這裏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吸引他,他對奢華的用度與精美的食物毫無追求,唯獨對英俊的馬匹與手中的權力貪戀難捨。

直到在離去之際,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淺褐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也在看着他。陽光透過大巴扎頂棚的縫隙傾瀉而下,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平添了幾分明媚。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視,那雙眼睛的主人低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如天使般清澈的雙眼,棕色的長發垂落了下來,遮蔽了算不上驚為天人,但卻寧靜而恬曠的面孔。這樣相似的眼眸讓易卜拉欣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有趣……

「你叫什麼名字?」

柔克塞拉娜低垂着眼眸。也許是怕她沒有聽清,年輕的貴人極有耐心的又問了一遍。

「柔克塞拉娜」見柔克塞拉娜並不答話,奴隸販子殷勤的擠到貴人面前替柔克塞拉娜答道,瞪了一眼這個不識趣兒的女奴,僅僅是一瞬間,便想到了無數種調教奴隸的方法。

柔克塞拉娜,意為「烏克蘭人」。

「您的智慧浩如煙海,比這低賤的奴隸不知高到哪裏去了,豈是她們這些可悲又可憐的傢伙能夠置喙的。」奴隸販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臉上的皺紋猶如菊花一般綻開,諂媚而謙卑,他此刻的模樣與被他任意斥罵的奴隸毫無差別。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貴人沒有理會奴隸販子奉承的笑容,語氣溫和而令人心生好感,聽起來猶如四月的春風拂過耳際。

「安娜斯塔西婭」柔克塞拉娜輕聲答道,微微抬起頭,是那個剛才穿着紅色長袍騎着高頭大馬的貴族,那匹高大矯健的駿馬此刻溫順的伴在年輕貴族的身邊,不時鼻腔中發出呼嚕呼嚕的呼氣聲,馬蹄也不安分時不時刨兩下地。

年輕的貴人有一張英武而健康的小麥色的臉,一雙劍眉下是高挺的鼻樑與黝黑的眼眸,看起來平平無奇。身上穿得一襲紅衣也並不浮誇而華貴,不過勝在乾淨體面,左手似乎習慣性扶在腰間。

英武,這是柔克塞拉娜的第一印象。

而對於年輕的貴人而言,面前名為安娜斯塔西婭的女奴並不像居爾巴哈爾蘇丹娜猶如春天永不凋零的玫瑰一樣驚艷。

像,卻又不像。

不過一雙赭石色的眼睛格外迷人,似乎時時刻刻都帶着笑容,永遠不會悲傷,明亮的好似珍珠。

但一粒珍珠是痛苦圍繞着一粒沙子所建造起來的廟宇。

「晨意微寒秋漸深,側畔無事俏佳人」

柔克塞拉娜的臉頰微微泛紅,在被克里米亞汗國劫掠淪為奴隸之前,她作為波蘭的一個烏克蘭人牧師的女兒,從沒有人如此當面對她說出如此赤裸的言語。

「你願意跟我走嗎?安娜,安娜斯塔西婭。」年輕的貴人向柔克塞拉娜伸出了手「選擇跟我走,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之一,或者留在這裏,與她們一樣。」

柔克塞拉娜順着年輕貴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遠處的豬和哨聲酒館內,面色恭謹的吟遊詩人們用魯特琴奏響着歡快而動聽的曲調,精美的地毯上,充滿著異域風情的波斯舞娘赤着腳,如蛇一般跟隨着節奏扭動着自己的嬌軀,她們羞澀而魅惑的不斷朝着幾位貴人們傳遞著挑逗的眼神,一顰一笑都令人心跳加速。

貴人們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透過窗戶可以清晰的看見一位貴人十分熟稔的把一名波斯舞娘拉到自己身邊抱入懷中,那名媚笑着的舞娘則如同蛇一般癱軟在貴人的懷裏,舉起精美的銀質酒杯緩緩送到了貴人們的嘴邊,喂着他喝了下去。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奧斯曼貴族已經喝的醉眼迷離,卻無所謂的和旁邊的客人高談闊論:「人生有三大樂事,那便是吃肥肉,騎駿馬,肉入肉。」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看着那些大腹便便的貴人們,柔克塞拉娜便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厭惡,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淪落到那種境地,驚慌與對未知的恐懼瞬間充斥了柔克塞拉娜幼小的心靈。

畢竟,她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但是……

「遠東的賽里斯帝國有一位偉大的紅色凱撒曾說:「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年輕的貴人用他獨有的語調娓娓道來「我也曾是一名正教徒,也曾和你一樣是奴隸。」

柔克塞拉娜驚詫的望着明顯一副奧斯曼人打扮的貴人,只聽貴人繼續說:「當你無法反抗時,不妨去適應它,如果連適應都做不到,又如何改變它。」

「蒙上鮮血與灰塵並不可怕,失去了方向和指引才是最可怕的。上帝並沒有拋棄你,祂指引了另一條路,一條通向黎明的坦途。」

「蘇丹來自特拉布宗,而我來自正教,我們都不屬於君士坦丁堡,但我們卻都成為了這裏的主人,現在一個可以讓你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的機會擺在你的面前,而你所需要的就是拋下你的過往,皈依聖門。」

聽着貴人耐心的規勸,柔克塞拉娜想起了三百年前耶路撒冷被阿尤布王朝的薩拉丁攻破淪陷之時,提爾的威廉主教所說的一句話。

也許……也許我也可以假意改信,日後悔過………

賽里斯的存在主義帶哲學家錫山·閻曾說:存在就是一切,一切為了存在。

柔克塞拉娜望了一眼不遠處充滿曖昧的酒館與裏面風騷的舞娘,越發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所謂的貴人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放蕩,他們大肆談笑着,許多在柔克塞拉娜聽來粗鄙不堪的詞語這些人卻並不羞於啟齒。

我失去了一切,我還有什麼?

如果上帝要懲罰我這個叛教者,那麼就讓祂來吧,反正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看着陷入糾結的柔克塞拉娜,易卜拉欣不禁想起了蘇丹開解自己時的話語:「天數有變,神器更易,而歸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公可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不失封侯之位。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柔克塞拉娜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她抬起頭,只見貴人依舊在微笑的看着她,柔克塞拉娜伸出手搭在了年輕貴人的手上。

「命運在向你微笑,從驚慌和悲傷中走出來,不要回首也不能動搖,願洞察之父指引你」年輕的貴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忘了向你介紹了,我是易卜拉欣,蘇丹的維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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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蘇萊曼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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