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不相欠

阿爾維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與失散多年的希爾再見的機會，卻驚聞希爾已經跟那個喪偶的沙拉赫絞在了一起，心情之複雜實在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作為希爾的兄長，沙拉赫的朋友，按理說阿爾維特理應向他們這對據說在戰亂中歷經苦難（17號騙他的）最終走到一起的伴侶送上衷心祝福，祝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但是！你讓當初好不容易才壯起膽子確立或者說承認對希爾的心中愛戀且追尋失蹤的他多年的阿爾維特現在如何把那祝福的話說得出口？

阿爾維特自打從他那腹黑的大哥身邊脫出，便一直在苦苦追尋希爾的蹤跡，在他失卻的記憶徹底回籠之前，幾乎跑遍了所有他可以去到的地方，只差沒有去過荒蕪的外域，尋覓的過程可謂跌宕起伏，九死一生。

再見希爾的那一刻，阿爾維特差點就當場淚奔。

不過，為了不刺激到據說精神狀況不穩定的希爾，也為了讓希爾能夠再次接受自己，阿爾維特當時可是耗費了全身力氣才把那眼眶裡的熱淚給忍回去的。

卻沒想到，希爾根本不想聽他解釋，也不想跟他多說，拉了沙拉赫當擋箭牌，三言兩語把他給趕走，擺明了是不想再跟他有更多接觸，這讓阿爾維特怎麼能不傷心不難過？

難道，真的就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投入別人的懷抱么？真的就只能這樣放手了么？

恍然間，一直以來支持著阿爾維特的希望和信念，消失了……

星宇啊！為什麼總要讓我這樣白白錯過心中所愛？

阿爾維特捂住臉，陷入了深深的孤寂與絕望當中。

且不管這一邊飽受打擊的阿爾維特心中是如何苦悶的，那一邊，早就下定決心的希爾，為了不再拖累愛著他和關心著他的終結者們，為了償還暗影軍團的人情，為了遠離會讓他忍不住想要心軟並再度接受的哥哥，身體康復離開破繭中心的希爾，不顧夏爾他們的勸阻，毅然決然的踏上了他所選擇的道路——加入星蕨。

隨後，在希爾的堅持以及強烈要求下，騎士會議最終還是通過了他加入星蕨后請求沙瓦倫代為上交的提案，並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實行那個聽上去有些天方夜譚的計劃。

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對參與計劃的志願者進行基因改造，純化他們體內所蘊含的源自父體的基因，讓他們成為誘餌，吸引霍迪爾軍方的注意力。

由於脖頸上那個深深根植於神經中樞內部的接駁器，希爾差點因此與這個危險的計劃失之交臂。

「父親！您怎麼能報名去參加這麼危險的行動？！我們同意您加入星蕨可不是讓您去送死的！」

最後才得知這個消息的夏爾衝進再次入住破繭中心等待手術的父親的病房，抓著父親的肩膀搖晃，頭一次沖著父親大吼大叫。

希爾咬著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虧欠最多的夏爾，默然無語。

希爾心裡清楚，只要他還繼續留在暗影王國里，受軍團的監控，那麼夏爾他們就永遠不可能獲得自由。

相反，軍團有了他在手，夏爾他們就不得不聽從軍團的擺布。

別看現在還沒什麼，可按照軍團之前在對待他的所謂未來安排上的尿性來看，希爾可以想見今後軍團會把夏爾他們利用成什麼樣子。

雖說夏爾向父親保證大家絕對都是自願的，可希爾仍然無法拋卻心頭濃濃的愧疚和深深的自責。

如果不是為了他，夏爾他們完全可以拋開一切，到三大勢力掌控的範圍之外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為了他困守於此，白白受累。

希爾實在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更深一步看，若是最後這個計劃能夠成功，那麼，曾經和希爾有過約定的第一騎士阿格里奇的回歸，定能為夏爾他們的權益提供些許保證，甚至看在希爾的份上，同意希爾的請求，放夏爾他們離開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這是希爾目前最在意的事情，其他的都得靠邊站。

希爾清楚王國不可能放他離去，但是夏爾他們……至少，希爾想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夏爾他們爭取更多的權益和自由。

在經過了那麼多的曲折，有了為了他死去的終結者在前，差點為了他而喪命的紹特在後，希爾再也不能、也無法將自己繼續置之度外，什麼都不管不問了。

但是，他無法信任出爾反爾滿心只有王國的安瓦爾，也無法依靠無權插手軍務的德納威，只能把寶押在據他了解還算靠譜又之前和他有過生死約定的阿格里奇身上。

為了讓夏爾他們與軍團方面兩不相欠，希爾這回可是打算把他的命都給賠進去。

希爾相信，沒有了他這個枷鎖在，夏爾他們絕對不會選擇留在暗影王國內繼續受軍團擺布！

至於那個在他腦海中魂牽夢繞多年的熟悉身影……

已經將那最後的牽絆狠心切斷的希爾垂下眼帘，把所有多餘的情感拋之腦後，深深的埋藏進心底，繞過被17號抱住嘶啞的哭喊著的夏爾，跟著破繭的工作人員，踏進了手術室。

——父親……

——17？

——請您……千萬保重……

——……

希爾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揮了揮，比了個手勢讓他放心。

17號緊緊抱著近乎崩潰的夏爾，遙望著希爾遠去的背影，眼底一片暗沉。

####

夏爾他們揣測不安的守候在手術室外等待結果，而暗影軍團的騎士們，此時也懷著同樣的心情，圍坐在議事廳的白色圓桌前，等待著手術結果。

六個小時之後，手術室的燈光熄滅，主刀的第十騎士密斯托勒虛浮著步子第一個走出來，向夏爾點點頭，轉身離開，前去彙報情況。

「手術進行得如何？」

安瓦爾問話的時候，眼睛沒敢看著密斯托勒，而是盯著他面前光潔的桌面。

密斯托勒道：「很順利。」

列席的騎士們紛紛露出放鬆的神情，安瓦爾長出一口氣，放開緊捏的拳頭。

「什麼時候可以進入下一步？」沙瓦倫發問。

密斯托勒想了想：「呃……最好讓他休養一段時間，我們需要對他進行全面的基因檢測，尋找合適的配對，進行基因重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才能進行最後一步。」

沙瓦倫：「需要多久？」

密斯托勒聳聳肩：「這個可說不準，還是得看他本身的接受情況。」

安瓦爾點點頭：「在保證他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盡量加快進度吧。他是第一個報名並且參與進來的兄弟，我不希望他是最後一個。」

沙瓦倫扯扯嘴角：「是的，殿下，我們當然也不希望如此。不過殿下，您覺得希爾他真的是執行這個計劃的最優人選么？終結者那邊……」

安瓦爾別開臉：「是他自己跑來找我談的，我沒法拒絕他。

他太執拗了，只想做些什麼來清償對我們的所謂虧欠，如果我不答應他，天知道他會背著我們做出什麼事情來。我想，與其這樣，還不如明著答應他，讓他參與進來盡一份力，總好過他自己動歪腦筋跑出去惹事的好。

我相信只要他呆在國內，霍迪爾軍方的手伸得再長，也是夠不到他的。」

伊戈爾眉頭狠狠皺起：「那終結者那邊怎麼辦？」

夏爾這些天可是沒給他過一點好臉色看，連他的通訊都沒接過，一律掛斷，弄得伊戈爾好惆悵好暴躁不知該說希爾什麼好。

安瓦爾按按額角：「我已經讓密斯托勒去找17號談過了，17號對我們的決定表示諒解，也認為這個時候不能明著拒絕希爾。他現在正是一頭熱的時候，採取強壓措施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伊戈爾瞪大眼睛：「難不成回頭真的要把他送出去執行任務？開什麼星際玩笑？！」

計劃的主負責人沙瓦倫接過話茬：「我爭取拖住他的後腿不把他送出去，就算最後挨不過他真的要按照計劃把他送出去，我也會把他安排在穩妥的人身邊。

這一回，一定要絕對確保他的安全，不能再出上回那樣的事情了！」

安瓦爾苦笑：「再來一次的話，連我這麼厚臉皮的兄長，都不好意思再把他留在國內了。」

紹特前些時候上交的此次救援行動的報告中所攜帶的那些個視頻文件，現在就存在安瓦爾的光腦里，安瓦爾看了一遍，沒敢再看第二遍。

而這一切本不應當發生的事件，可以說都是安瓦爾當初在如何對待希爾的問題上的一念之差造成的。

安瓦爾清楚，他在此次劫持事件當中應當承擔的責任，絕對超過一半。

密斯托勒出言安慰他道：「殿下，您可別這麼說，上次那完全是意外。」

安瓦爾低垂眼帘：「意外可一不可二。」

密斯托勒無奈道：「……是的，殿下，您說得對。」

然後，密斯托勒暗暗颳了眼負責情報工作的沙瓦倫。

沙瓦倫瞬間覺得肩上的膽子好沉，壓力好大。怎麼破？

而坐在他旁邊的第六騎士，擔心的則是另外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那麼我們的那位二皇子殿□□內攜帶的父體基因呢？你們有辦法在不傷害到他的前提下，把基因複製出來么？」羅切斯特詢問密斯托勒。

密斯托勒滿臉為難：「這個……很困難……」

沙瓦倫驚訝道：「你們還沒想出辦法來？！我還以為……」

密斯托勒連忙擺手：「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是這樣的，那位體內嵌入的父體基因，主要目的是填補他自身的缺陷，修復畸變，治療他的基因病症。

如果我們為了提高複製的成功率大量提取他體內的父體基因，他固然性命上不會有問題，但是原先的基因疾病恐怕就……」

安瓦爾抿唇：「……我明白了。那如果用我們庫存內的父體的基因組呢？」

密斯托勒抹了把汗：「呃……殿下，恕我直言，目前破繭中心以及銀星之冠內所庫存的父體基因組，我相信霍迪爾軍方肯定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我們在參與雛鳥計劃的特工體內嵌入這段基因，等於是在告訴他們這就是我們的人，他們對霍迪爾軍方的研究價值就會降低，那可就危險了。」

安瓦爾怔住：「……容我再想想。」

第八騎士尤利爾對希爾有些好感，始終反對讓希爾親身參與到這個計劃內，見安瓦爾面露猶豫之色，便趁機提出自己的意見。

「殿下您為何不讓那位去跟希爾談談呢？說不定能勸得他回頭。」尤利爾誠懇的提議道。

安瓦爾搖頭嘆息：「希爾請求我幫他擋住阿爾維特，不讓他靠近。他自己不肯見，我難道還能硬拉著阿爾維特去見他么？」

尤利爾想不通：「我聽說他們兩個已經把事情都說開了，怎麼沒和好？」

破繭中心的管理者凱爾特透過監控偷窺到那天的事情發生經過，此時插嘴進來道：

「我不認為阿爾維特能夠勸服希爾。

希爾現在一股腦兒的想把自己給作死，這裡面恐怕那位二殿下起得作用不小，不然他們見面那天，希爾為什麼要讓17號假扮沙拉赫當他的另一半把阿爾維特給趕走呢？

我估計希爾是不想把他也牽扯進來，所以才故意那樣欺騙他的。你們覺得在這個時候我們把阿爾維特拉出來去幫我們當說客會是什麼結果？我不看好。」

遠程旁聽的奧普斯丁張大嘴巴：「嘿！我原先還以為希爾是朵高嶺之花呢，搞半天原來是個小彆扭啊？」

沙瓦倫颳了他一眼：「別扯談，趕緊想辦法從阿爾維特那裡搞到基因才是正事。

希爾那邊做做樣子就好，正好藉此機會純化他體內的父體基因，提高他的身體素質，消弭霍迪爾研究所對他造成的生理創傷，省得他隔三差五的就得進破繭中心去受罪。

真正的任務執行者，我們得另外安排。但做到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們得擁有足夠的能夠用以改造的父體基因片段，而且還得是霍迪爾軍方那邊沒有資料的！」

行動派凱爾特拍桌而起：「說的沒錯！我這就去找那傢伙談話！」

密斯托勒叫住他：「等等！那他的基因病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放任自流吧？！」

凱爾特斜了他一眼：「你傻了啊？可以用我們庫存的基因給他治療！」

密斯托勒：「……啊對……」

眾騎士：「……」說得好對啊我們怎麼沒想到？

安瓦爾捂臉。

會議結束后，騎士們選出密斯托勒和尤利爾擔任說客（面癱臉的凱爾特還是算了吧），前去與前二皇子殿下單獨會面，商討從他身上拿取父體基因的各項事宜。

沉寂了數日的阿爾維特這才從「失戀」的打擊中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