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我答應你,放過你!

082 我答應你,放過你!

陸淮安聽裴卿卿問起裴霜霜,沉默片刻后,將她的情況如實說了一遍,「龐國公的目的在你,她只是一個誘餌,和腹中的孩子都無大礙。」

「霜霜有了身孕?」裴卿卿驚訝而又擔心的反問。

陸淮安「嗯」了一聲,「只有一個多月,曹家的人便沒有對外公布。」

「我去看看她。」裴卿卿說著,就要下地,陸淮安忙按住她,低沉道,「你身上藥性未除,明日再去吧。」

「不必。」裴卿卿甩開他的手,踉蹌著下了地。

陸淮安看著她緩慢而又僵硬的更衣,無聲嘆了口氣,也斂衣下了床,朝外面叫了一聲,「銀瓶。」

銀瓶聽到聲音,很快走了進來。

「幫你家姑娘更衣。」陸淮安淡淡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銀瓶立刻上前幫裴卿卿更衣洗漱,陸淮安則自去了外間。

等裴卿卿收拾妥當,陸淮安已經著廚房擺好了早膳,看到她出來,他淡淡的道了一聲,「用過早膳再去。」

裴卿卿面色煞白的看著他,遲疑的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陸淮安心中鬆了口氣,拿起湯勺幫她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裴卿卿落座后,沉默的喝粥,一碗粥用完,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濕帕子抹了抹嘴,道,「我先去曹府了。」說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陸淮安在她經過身邊時,不疾不徐的站了起來,看著她的側臉說道。

裴卿卿沒有接話,頓了一下,就朝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裴卿卿吩咐車夫趕去曹家,車夫答應一聲,就駕著車離開了金水巷子。

車廂中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轔轔的車馬聲,半晌后,一直盯著裴卿卿側臉的陸淮安打破了沉默,他輕輕的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你被擄走後,我擔心英歡一個人在金水巷子不安全,便將她和銀杏都接去了瀾苑。」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突然抬起頭攫住了他剋制又帶著些許試探的面容,「你不是說,我不在的話,你不會理會英歡嗎?」

陸淮安聽她這般問,面上微微一僵,很快又替自己找補道,「你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我自會將她趕出去。」

裴卿卿忽然一笑,「嗯」了一聲。

陸淮安被她臉上明媚的笑晃花了眼睛,斟酌著又道,「為防止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讓麻姑回你身邊伺候吧。」

「有賣身契嗎?」裴卿卿反問。

陸淮安沒想到裴卿卿會鬆口,但麻姑到底只是故人的孫女,他也不敢貿然答應,想了想道,「我回去先問問她,若是她願意,便讓她到你身邊伺候,若是她不願意,我再想別的辦法。」

「嗯。」裴卿卿淡淡答應了一聲,旋即,她又看著他的眼睛,道,「大人,無論你做什麼,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的。」話落,略微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若是最後你會惱羞成怒,那不如從這一刻起你就不要再幫我。」

「卿卿,你非要這麼絕情嗎?」陸淮安嗓音低啞,看向她的眼神極為受傷。

裴卿卿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不想再委屈自己,與你虛與委蛇,哪怕一日、一炷香、一息。自然,大人權勢滔天,也可斷了我的手腳,折了我的脊柱,再用英歡做誘餌,將我一輩子囿於方寸之地,做你的玩.物,你知道,我是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的。」

「你明知道,我不會這樣。」陸淮安苦笑著搖頭。

裴卿卿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一口,是沒有言語。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曹府門口停下。

陸淮安看了裴卿卿一眼,先一步下車,朝她伸出手,裴卿卿與他對視一眼,踩著車梯下了車。

陸淮安將她臉上的抗拒看得分明,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裴卿卿徑直走過去敲門,過了許久,才有一個年邁的閽者將門打開一條縫,裴卿卿身形羸弱,客氣道,「老伯您好,我是曹少夫人的姐姐,請問曹少夫人現在在府上嗎?」

老伯聞言,用他渾濁的眼睛深深的看了裴卿卿一眼,回話道,「不在不在,老爺和公子已經決定將這所宅子賣掉,現在宅子里就只剩下老奴一個人了。」

裴卿卿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覆,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才面色複雜的問道,「那曹家人現在在何處?」

「許是去住客棧了吧。」老伯說完,就「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走吧,」陸淮安在裴卿卿身邊說道,他看出她心情不好,動了動手指,卻沒敢攬住她。

裴卿卿垂了眉眼,不置一詞的往馬車走去,陸淮安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姑娘,我們現在是去哪裡?」車夫在外面恭敬的詢問。

裴卿卿張了張嘴,正要吩咐他去附近的客棧,陸淮安卻先一步開口道,「去裴府。」

裴卿卿詫異的朝陸淮安看去,陸淮安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旁人姑且不論,曹公子和裴霜霜總該是在裴府的。」

裴卿卿聽他這麼一說,一片空白的腦袋才有幾分清醒,是啊,義父義母只有霜霜這麼一個女兒,她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怎麼可能讓她流落在外。

陸淮安將裴卿卿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在眼中,心口一片窒悶。

趕到裴家后,裴卿卿垂著眼眸考慮了好一會兒,才朝外走去,陸淮安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心中堵的越發厲害。

他以前,是禽.獸嗎?竟做出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

她不過是一個沒有親生父母庇護的柔弱女子罷了。

她曾經,滿心滿意的將他當做她的天,可他卻親手摧毀了這一切。

如果能再回到當年,他一定會克制住自己,從一開始,就將她當做妻子,尊敬疼愛。

他想著這些,裴卿卿已經走近了裴府的大門,她抬起手,低著頭敲了敲,但直到很久,都沒有人開門。

「回去吧,」陸淮安走到她身後,低低的勸了一聲。

裴卿卿沒有說話,她的體力已經有些不支,索性回身走到台階邊坐下,她神情疲憊,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

陸淮安看著她這副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索性一撩袍擺,也在她身邊坐下,「不是你的錯,」他看著她的側臉說道。

裴卿卿卻像被人抽幹了所有的生氣一般,表情麻木,兩眼空洞,很久后,她才看向陸淮安,問了一句,「大人你說,我莫非是一個不祥之人,所以我身邊的人都會面臨厄運?」

「自然不是,」陸淮安不假思索道,頓了頓,他又反問,「你忘了嗎?我的命都是你救回的。」

「……」裴卿卿沒再言語。

陸淮安又陪著她坐了一會兒,然後勸道,「回去吧。」

裴卿卿又回頭看了眼裴府的大門,見那扇大門始終沒有打開的跡象,才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朝馬車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裴卿卿一上車,就面朝里躺在了軟榻上,陸淮安也知道她身子不好,取過一旁的毯子幫她蓋上,低聲囑咐道,「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裴卿卿「嗯」了一聲,話音剛落,眼淚就大顆大顆的留下。

曾經,她沒有將裴家當成歸宿,倒不覺得離開有什麼,可後來,她因為裴夫人的話,真的將裴家當成歸宿,可別人的家就是別人的家,她怎麼融的進去呢!

她也不是怨怪裴夫人,只是覺得沒爹眉娘的孩子有些凄惶罷了。

陸淮安是在馬車停下后,才察覺到裴卿卿的不對的,他將她翻過來時,她已經滿臉淚痕,不省人事了。

「讓麻姑到前院寢房來。」陸淮安一面抱著裴卿卿下車,一面朝著外面隨行的扈九道。

扈九答應了一聲,就下馬往瀾苑趕去,陸淮安則抱著裴卿卿下了馬車,直奔瀾苑前院寢房。

前腳,他剛將裴卿卿放下,後腳麻姑就進來了。

「快幫她看看。」陸淮安焦急的吩咐麻姑,眼眸已經有些發紅。

麻姑不敢耽擱,應了一聲就背著藥箱上前,她先是為裴卿卿診脈,確診后,徑直去了外間開藥,寫完藥方,將其交給扈九去抓藥,才回身走向陸淮安解釋道,「將.軍,裴姑娘是鬱結於心,以至於引發了高熱,且看她的脈象,應該不是第一次,再這麼下去,怕是會影響到她的壽數。」

陸淮安聽到「壽數」二字,一下子蒼白了臉色,他沉聲問道,「可有根治的法子?」

麻姑道,「心病最是難解,若是想要根治,裴姑娘須得心情愉悅,少夢少思。」

「我明白了,」陸淮安點了點頭,艱澀的說道,「你先去煎藥,她的事情我自會考慮。」

「嗯。」麻姑又福了下身才離開。

她走後,陸淮安回到床邊坐下,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另一手則撥了撥她額前微濕的發,眷戀不舍的看著她的面容,苦笑道,「卿卿,我曾說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不知道,在那時,我就想放過你了。」

她話落,床榻上的裴卿卿艱難的將眼皮掀開一條縫,用尾指輕輕的擦了擦他的掌心。

「我不會食言的。」陸淮安只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眼中含著一抹濕意,凝望著她說道。

裴卿卿聽到他的承諾,頓時放下心來,下一刻,又閉眼睡去。

一個時辰后,麻姑才將葯煎好,期間,陸淮安又用溫酒幫裴卿卿擦了擦手腳。

將一整碗葯餵給裴卿卿后,陸淮安又坐在床邊受了她半個時辰,確定她的溫度慢慢的在下降,他才鬆了口氣,但緊跟著,打算回房的麻姑又交代他道,「傍晚和夜裡姑娘可能還會再反覆,將.軍可以再給她喂一次葯。」

「嗯。」陸淮安答應一聲,將她手中的保溫食盒接過。

之後,裴卿卿果然又反覆高熱了兩次,陸淮安提心弔膽著,竟是一夜未眠。

裴卿卿次日早上醒來,一眼就看到陸淮安臉上青色的胡茬,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轉眼看向陌生的房間,皺眉問道,「這是哪裡?」

「瀾苑前院的寢房。」

裴卿卿一下子皺起眉頭,「怎麼不送我回金水巷子。」

陸淮安見她有想起來的意思,立刻扶著她坐起,又在她背後墊了只大迎枕,然後才反問道,「你是不打算要英歡了嗎?」

裴卿卿聽他提起英歡,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臉上浮起一抹牽強,「是我誤會大人了。」

「餓了嗎?要吃些東西嗎?」陸淮安沒有接話,卻是問起她早膳想起什麼。

裴卿卿道,「給我一碗粥吧。」

陸淮安「嗯」了一聲,起身朝外走去。

沒多久,素渠捧著一碗粥進來了,她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的餵給裴卿卿,裴卿卿半天沒見到陸淮安回來,估摸著他是一晚沒睡,現在去洗漱了。

等她用完一碗粥,又靠著大迎枕眯了一會兒,他才穿著一件竹青色的袍子從外面走進來。

「現在覺得如何?」他看著她問道。

裴卿卿一臉的懨懨,無力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打算什麼時候回金水巷子?」陸淮安雖則不願,但還是問了一句。

裴卿卿聽他這般問,眉眼中閃過一抹深邃,嗓音有些干啞道,「不急。」

「哦?」陸淮安疑聲反問,還來不及高興,只聽裴卿卿又道,「我已想過,今日便進宮答應皇上的交易。」

「你的決定似乎有些突然?」陸淮安沉吟片刻后,輕聲反問道。

裴卿卿慘然一笑,「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請大人幫忙備車,送我入宮吧。」

「嗯。」陸淮安答應一聲,又看了她一眼,才朝外走去。

不多久,素渠重新回來,手中端著一隻托盤,托盤裡是一件墨色的官袍。

她服侍裴卿卿穿上,以前剛剛好的衣裳現在已經有些空蕩。

素渠看了一眼,只覺得十分不是滋味,她蹙起眉,輕聲問道,「可要讓綉娘改改?很快的,不會耽誤姑娘的時間。」

「不用了,」裴卿卿直接朝妝鏡台走去,她落座后,淡淡吩咐素渠,「幫我綰髮。」

素渠忙走了過去,用最快的速度幫裴卿卿梳了一個男子髮髻。

「姑娘,好了。」將象牙梳子放在桌面上后,她低低的提醒了一聲。

「多謝。」裴卿卿站起身,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馬車已經備好了。」陸淮安站在廊下,迎著風與她說道。

裴卿卿「嗯」了一聲,「有勞大人。」

陸淮安目送她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背影,才收回目光。

扈九在旁問道,「將.軍,可要讓宮裡的人盯著裴姑娘?」

「不用。」陸淮安道,「她是個知道分寸的人。」

扈九「嗯」了一聲,沒有再勸。

裴卿卿一到宮門口,皇上那邊就走到了,御書房中,不怒自威的王者低低的笑了一聲,「果然是年輕,到底還是忍不住妥協了。」

張公公聽自家主子這般問,低低的問了一句,「那奴才這就將裴令使請進來。」

「不用,」皇上道,「她一個末品小吏,如何有資格得見天顏,吩咐她去景妃宮裡,朕在那裡見她。」

「是,皇上。」張公公答應一聲,然後看向身邊的小麟子,夾了他一眼,「還不快去吩咐!」

小麟子打了個千兒,趕忙退了下去。

另一邊,裴卿卿得了景妃的傳召,心裡亮堂如明鏡,當即就往景妃的漪瀾宮趕去。

到了漪瀾宮,她恭敬的朝宮人拱手,請其幫忙通報。

宮人早就得了主子吩咐,也不多問,帶著她就往裡走去。

「進去罷!」到了正殿門口,宮人止步,淡淡的吩咐。

裴卿卿道了聲謝,然後一撩官袍下擺往裡走去。

進了正殿,越過屏風,等著她的果然是皇上。

此刻,皇上正悠閑的倚在榻上翻一本書,聽到她進來頭都沒抬。

裴卿卿跟了陸淮安這麼多年,哪裡不明白,這是因為這次,她才是求人的,皇上自然得端出高姿態來。

「微臣參見皇上。」她提起袍擺,跪拜在地上,磕了個頭。

「原來是裴卿。」皇上聽到她的請安聲,這才合了書,抬起頭朝她看來,「聽聞,你有事求見朕?」

「是!」裴卿卿伏在地上,盯著印了花紋的波斯長絨地毯,戰戰兢兢道,「微臣已想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上次提到事情,微臣願意替您去做。」

「哦?」皇上淡淡的反問,眸色深了幾許,「你現在終於肯下定決心離開淮安了。」

「回皇上的話,微臣所求並非如此,而是另一件事情,若皇上肯答應微臣這個請求,微臣原為皇上肝腦塗地,再所不辭。」

「你先說來,朕姑且聽聽。」皇上看著他,面上浮起一抹肅色,有所保留的說道。

裴卿卿又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微臣請皇上為當年被龐進武以莫須有罪名構陷的徐侍郎翻案。」

皇上聽她說完,眼中一片驚色,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她口中的徐侍郎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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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滿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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