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話：前塵事（十四）

朝陽是被強光晃醒的。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北海四周仍是一片安靜，但外頭大亮，比她先前來時的白日光線還強。

朝陽起身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站起身的瞬間忽然覺得頭昏腦漲，眼前發黑，下意識撐在床邊定了一會兒。

怎麼回事？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

還沒等她想清楚，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玄星站在門外，整個人逆著光，看不清神情。

朝陽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但也不想問，扶著床沿慢慢坐下去，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想去玩嗎？」玄星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個問題。

朝陽狐疑地看著他：「你是玄星嗎？」

還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他很是正經地應了：「嗯。」

朝陽更吃驚了，這才多久沒見，玄星這是怎麼了？

「你吃錯東西了吧？」

否則能這麼和顏悅色地問她要不要出去玩？

玄星仍然是背光站著，道：「沒有，想出去玩，你去不去？」

「去哪兒玩？」朝陽遲疑地問道，「凈潭那兒我還沒去呢。」

玄星頓了很久才說話，「隨你想去哪兒。」

「真的嗎？」朝陽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

玄星：「嗯。」

朝陽慢吞吞站起來，感覺到沒事了，才慢慢走向玄星，問道：「你們北海有什麼事啊？」

玄星不知道她在問什麼，只發出了個單音節的疑問詞：「嗯？」

朝陽指了指他的身後：「你們這個，為什麼忽然一下這麼亮了？」

玄星沒有回頭，很久之後才道：「不知道。」

說完又問道：「你收拾好了嗎？」

「收拾？」朝陽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需要收拾什麼？」

玄星指了指桌上，「你的弓箭，幫你取出來了。」

「嗯？」朝陽走過去拿起四時弓，「你給我把兵器取出來做什麼？」

玄星道：「我瞧它好像有些不對勁，便取出來了。」

見朝陽想將武器放進身上，玄星連忙攔住：「反正也沒什麼用，就放外頭是一樣的。」

朝陽想了想，確實也是一樣的，就隨他了。

她拍了拍手，扭頭問玄星：「我不需要收拾什麼，我們去哪兒玩啊？」

玄星道：「你想去哪兒，我們便去哪兒。」

「誒？」朝陽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這般好？」

今日的玄星有一股說不出的不對勁，朝陽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來他為什麼會這樣。

既然想不出來，那就不用想了，「可我沒去凈潭，有關係嗎？」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問出「有關係嗎」的人，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不過是想著別人肯定一下自己的選擇罷了。

朝陽也是如此。她不知道有沒有關係，但她知道，她想去玩，所以問這個問題，就是希望玄星能給她支持！

玄星沒有立即回答，又是沉默了許久才道：「沒關係的。」

朝陽不知道玄星今晚是怎麼回事，跟她說話像是在走神似的，問個問題總是要等上好一會兒才有回答。

她當然也不會知道，十七歲懵懂的玄星，在回答她「沒關係的」四個字時，心裡下了怎樣的決定。

她眼下滿心滿眼沉浸在可以出去玩的喜悅中，將玄星藏在暗處的表情忽略掉，只顧著自己拍手叫好：「哈哈！你太好了！」

「我其實早就想出去玩了，但是一直沒敢跟你和玄靈大哥說。本來還想著等凈潭的事情解決了，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玩，沒想到你這麼好，還能主動帶我去玩！」

「那我們快走吧！」朝陽幾步上前，扯著玄星的袖子將他往外拖。

可玄星腳下不動，只道：「不急。」

然後往屋子裡頭走去，在桌邊坐下來了。

朝陽看著他的動作，心裡湧上一個猜測，「玄星，你該不會是耍我好玩吧？！」

「不是。」玄星坐在桌前，抬頭看她，迎著光，朝陽這才瞧清了他的臉色。

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臉色煞白，額上還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朝陽抹了把自己的額頭，感受到指尖的乾燥后，意識到現在還是北海的夜晚，海底是極冷得，不可能會出汗。

她頓時小心起來，問道：「玄星，你怎麼了啊？」

玄星輕笑一聲，「沒事兒。」

朝陽忽然覺得，就是在這一瞬，玄星變得不一樣了。

至於是哪兒不一樣了呢？

好像從頭到尾都不一樣了，白日里見他，他的笑不會像現在這般，只掛在嘴角，不透在眼睛里。說話不會像現在這樣溫和，總是帶著刺，要麼就是不耐煩，偶爾的好性子也不會是現在這樣透著溫和。

朝陽咽了咽，問道：「玄星，你是玄星嗎？」

玄星好像被她的問題逗笑了，道：「你瞧瞧我是不是？」

朝陽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古怪，從頭到尾都是古怪。若是玄星，聽到她這個問題，肯定會說：「我不是你是？」又怎麼會含笑說「你瞧瞧我是不是？」

朝陽毛骨悚然，「你不是玄星！！」

玄星：「……」

他五指一張，從胸口喚出玄星劍，「看到了吧，我的劍。」

朝陽點點頭，玄星劍都在他身上，自然就不會是旁人了。

朝陽幾步走近，慢吞吞道：「玄星，你吃錯什麼葯了吧……」

玄星：「……」

「怎麼？我不能好好說話了？」

聽到這話，朝陽鬆了一口氣，這感覺對了，是玄星沒錯了。

她擺擺手，道：「沒沒沒，可以可以。」

玄星垂下眼眸，沒理她了。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朝陽無聊地四處看，忽然發現這房間不對勁——

「玄星，這不是我住進來的屋子吧？」

「嗯。」玄星應了，面不改色地扯謊，「你那屋子有點麻煩，我讓人給你搬我屋子裡來了。」

朝陽湊上前去，「什麼麻煩？」

「沒什麼。」玄星又不說了。

好沒趣，朝陽撇撇嘴，又問道：「你不是說要去玩嗎？為什麼還不動身？」

「不急。」玄星慢悠悠道，「你的生辰是哪一日？」

「不急。」朝陽也學著他慢悠悠地道，「過兩日！」

看著她的模樣，玄星露出了今晚第一個抵達眼底的笑來。他手心一攤，一把精巧的骨扇就躺在他的掌心。

「既然不著急，那我這生辰賀禮也就不用急著送了。」

「哪有哪有！就是明日。」朝陽一把搶過那扇子，「你要是著急，今日也可以！」

玄星挑眉看著她，故意道：「真的？」

朝陽忙不迭點頭：「真的真的，比你們北海的珍珠還真！」

這骨扇真的超級精緻漂亮，整體透著一股淡金色，這金色不像別的扇子浮在表面，而是深入扇子內里，像是做這扇子的材料原本就帶著一般。

扇柄上被人細心地雕刻了一圈圈的咒文，也不知道是什麼咒文，摸上去十分舒服，仔細瞧著，那咒文盤旋而上，竟然是龍的模樣。

扇面上好像是綉線綉上去的一幅山水圖，山尖上一條金龍盤旋著，吟嘯著。朝陽去的地方少，見得世面也少，看不出來那山水是哪兒的山水，只覺得十分漂亮。

朝陽摸著那扇面，驚嘆地問道：「這是哪兒啊，玄星？」

玄星半撐在桌面上，道：「北海最美的地方。」

朝陽遺憾地嘆了聲：「那我都還沒去過。」

玄星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以後有機會，帶你去。」

朝陽連忙點頭，「一言為定，不能食言！」

玄星正色道：「決不食言。」

朝陽將扇子合上又打開，問道：「玄星，這扇子是你做的嗎？」

玄星一挑眉，算是應了。

朝陽略微湊近了些，問道：「那這上頭的龍，也就是你自己咯？」

玄星也是之前那個表情，整個人鮮活了些，臉色也稍微好轉了。

「那你用什麼做的啊？」朝陽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好像是骨頭，但是骨頭怎麼有金色的呢？你用什麼上的色？」

「沒有上色。」玄星道，「它原本就是金色的。」

「原本就是金色的？」朝陽驚訝了，她懟著扇子看了好久，「骨頭是金色的，那都有什麼？」

植物類是沒有骨頭的，比如她自己，頭髮剪下來可能就是花瓣，腿砍下來可能就是根，有骨頭的，是動物。

那什麼動物骨頭是金色的呢？

朝陽琢磨道：「玄星，你是金龍，你的骨頭會不會是金色的？」

玄星驚訝地一挑眉，像是吃驚她的話似的，而後點了點頭。

見玄星點頭，朝陽又道：「那金狼金虎這類金色的動物，骨頭也都是金色的咯？」

「……」玄星「嘖」一聲，還以為她這麼聰明，猜出來了，「只有我的骨頭，是金色的。」

「哇！」朝陽的關注點跑歪，「那你就是三界獨一無二的存在誒！」

玄星很是平常地道：「那是自然。」

在玄星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才恍然反應過來，「這把扇子是你的骨頭做的？」

玄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抬眼望著她，問道：「喜歡么？」

朝陽頓時感到這扇子像燙手山芋似的，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了。

她忐忑地問道：「我們……有這麼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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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莫慌，我只是想快點完結，但故事還是會好好寫完的！！

ps：實不相瞞，從開文那天起，我每天都想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