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話：前塵事（五）

「聽木，在做什麼。」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花神大人！」聽木喊了聲。

只見雲淞在院子門口站著，神色冷淡地望著這邊。

玄靈原本半蹲在聽木旁邊晃著身子，聽到這聲音，身子猛地頓住，砸吧一下嘴，琢磨出那麼點意思來。

他剛剛說話這麼大聲，雲淞定然知道跟聽木說話的是他，可雲淞卻沒問「在說什麼」，甚至都沒問「你們二人在做什麼」。這意思，好像是不大歡迎自己啊？

自己果然是不速之客啊！

不過事情還是要說的，他站起來拍拍衣角，笑得可親地拱拱手道：「花神。」

雲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點點頭算是回應。

玄靈尷尬地收回手，扯平嘴角，正色道：「這個呢，我今日來，是有事情想問問花神。」

雲淞神色一怔，玄靈很是敏銳地察覺了她的這一怔愣，不動神色地道：「這不是一二百年前，那妖王將明被封印在北海凈潭內嗎，如今封印鬆動了，我母親斷斷續續查了小几十年，發覺是有人故意為之。」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片刻，斜眼偷瞄了一眼雲淞的神色。

雲淞仍然是那副冷淡的面容，捕捉到玄靈的眼光后，淡淡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害！」玄星雙手一拍，道，「這不是聽聞你跟那將明有點不可說的往事，特意來問問你知不知道可能是誰嘛！」

雲淞神色轉冷，盯著玄靈冷冷道：「不清楚。」

玄靈眉頭一皺：「你怎麼可能不清楚？你跟那妖王——」

雲淞打斷他：「大殿下，您自重。」

「你們北海奉命看守將明，它封印鬆動了幾十年你們才上報，這本就是瀆職。你雖是北海青龍長子，可我位份依然高於你，受不得你的質問。」

玄靈張張嘴想解釋，又覺得雲淞根本不想要他的解釋，於是又閉上了。

那妖王將明被封印時已經奄奄一息了。雖然是個妖王，但就剩最後一口氣了，也沒有什麼大的能耐了，因此他們整個北海根本沒有拿他當回事，更別提派人去守著他們了。

這一兩百年過去了，要不是有人去了凈潭那邊，他們北海搞不好等將明出來了才會知道凈潭的封印破了。

因著這個，玄靈也頗有些心虛，不敢再多問，怕雲淞一個不快就去天帝面前告狀。

前幾天他在天帝面前可是把北海的過錯嚴嚴實實地遮蓋了過去，只是說有一處無人監察，讓人鑽了空子。

「你臭不要臉！」

一陣憤怒的女聲自琉璃閣那頭傳來，聲音里透著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似的。

雲淞臉色一沉，身子一轉就出現在琉璃閣上了。

玄靈也立馬跟上。

剛一站定，就瞧見朝陽一身衣裳破破爛爛，渾身上下更是被淋得透濕。

玄靈立馬給玄星遞了個疑問的眼神，玄星神情尷尬地避開了他詢問的目光。

朝陽見她一來，往後琉璃閣門后一退，連聲道：「我可沒有出來啊，我沒有出來啊！」

見雲淞嘴一張，想說什麼，連忙又道：「我也是時辰到了才站起來的，就剛剛才站起來的！」

她指著玄星，憤憤不平地道：「都是他！要不是他搗亂，我一定會跪到你回來的！」

玄星：「……」

雲淞卻看也不看玄星，只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朝陽臉上又浮起怒色，她狠狠瞪了一眼玄星，道：「這人專來找我麻煩！」

玄星再聽不得她胡說八道，對雲淞拱手抱拳道：「花神，我同兄長來是有要事相商，並非故意尋誰，現在到如此地步，實在是抱歉——」

雲淞手一抬，制住了他的話，眼睛望著朝陽，像是等著她來說。

玄星神色一頓，心裡有些不大舒服。

這樣被忽視冷待，還真是頭一遭。

朝陽清了清嗓子，攏了攏剛剛跟玄星過招微微有些凌亂的頭髮，又扯了扯被玄星一道靈光劈破的衣裳，捏了個訣烘乾濕透的衣服，乖巧地笑了笑，道：「我本來在這兒好好的跪著，他卻來來回回一直在門口走著，還挑釁我，我氣不過，就同他打了起來。」

玄星：「……」真是好極了，也不知道是誰臭不要臉。

他涼涼地看著朝陽，看朝陽三言兩語地將她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都掩蓋，放大他的過失，嘴角的冷笑不斷加深。

很好，就吃定他在花神面前不能辯駁，所以將錯全都推到自己身上。

玄星見她將事情的經過經過華麗的潤色說完后，還挑釁地沖自己一挑眉。

雲淞：「他一激，你便應了么？」

「哈？」朝陽沒反應過來。

雲淞又道：「他不過說了句話，也沒指名道姓，更沒指你鼻子說，你就這般受不得激嗎？」

「哈？」朝陽不能理解，為什麼還是批評自己？她明明已經說得很好了，幾乎所有的過錯都在玄星身上了，雲淞為什麼不是批評玄星，還是在批評自己？

玄星得意了，也回了她一個挑釁地笑來。

頓了頓，雲淞道：「北海的大殿下和六殿下難得來一次，你們說得事我不知，不如讓朝陽同你們走一遭，去探探那處封印究竟是怎麼回事。」

「誒？」正在理頭髮的朝陽一頓，忙欣喜起來，「我可以出去了？！」

玄靈卻皺了眉，「朝陽姑娘去？」

玄星也皺了皺眉，但沒有說話。

「嗯。」雲淞垂了眼眸道，「她能重新封住將明的封印。」

玄星瞪著眼睛，「她誒？」

雲淞：「嗯。」

玄星指著朝陽：「她誒？」

朝陽拍開他的手，挺了挺胸膛：「不行嗎？」

玄星滿臉難以置信，「你誒？」

朝陽雙手叉腰，「幹什麼！」

「好了好了。」玄靈連忙攔住玄星，在他耳邊小聲道，「就當帶一小孩回北海玩，別在意別在意。」

玄星一甩袖子扭過身去不說話了。

雲淞雙手一攤，掌心變出個東西來遞給朝陽，「給你的。」

「給我的？」朝陽欣喜地接過，翻來覆去地瞧著。

這是一張弓，通體雪白，弓身中又帶點透明，弓弦不知用什麼做的，像被人抹了一層血似的，泛著點紅光。

朝陽掂著那弓，一臉傻笑地問：「這弓幹嘛用的？」

雲淞極淺地勾了勾嘴角，道：「送你的武器。」

說完后又從掌心捏出一支雪白的箭，一手按住朝陽的肩膀，一手拿著那箭抵住她的眉心，「有點疼。」

話音一落，還沒等朝陽反應過來，那箭已經破開她眉心的皮膚，沒了個頭進去。

朝陽疼得嗷一聲跳開，下意識就抬手拍開雲淞的手，卻被雲淞按在原地。

須臾間，那箭完全沒入朝陽眉心，只殘留了剛開始破開皮膚的那一滴血跡。血跡凝在眉心，倒像是一顆硃砂痣。

玄星被她那一聲嚎叫驚得回頭，剛巧就看見箭支沒入朝陽眉心的樣子。他盯著那滴血瞧了很久，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朝陽幾乎完全變成了花神。

原本她倆的模樣是極其相像的，但由於性子不一樣，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倆並非同一人。但剛剛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朝陽從裡到外都已經成為了花神，甚至覺得朝陽就是第二個雲淞。

連玄靈都沒有一直以來不正經的表情了，神情凝重的望著朝陽，像是她身上起了什麼驚天大變化似的。

箭完全進入后便不疼了，朝陽抬手抹乾凈眉心那血跡，又是一副不知人間悲喜的模樣道：「那現在就要走了嗎？」

雲淞拉住她，道:「不急。」

「你是我骨血造出來的，如今已然能化為人身了，我一早便稟明了天帝，賜了你『百花神女』的稱號。北海的封印……」

雲淞頓了頓才道：「是我同別的星君一同下的，你身上有我的骨血，也可以再次封印那妖王的。」

「哦……」朝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不再追問，反正在她眼裡，這也不是個任務。

雲淞見她這副模樣，握著她的手一伸，喚出了剛剛給她的那把弓。

「這是四時弓，也是我的骨血所造。送給你眉心的那支箭是四時箭，一箭可斬殺萬物，必要時可保你性命。」

「哦！」朝陽欣喜地應了，沒想到這弓這般厲害，剛剛那陣疼受了也沒關係了！

她睜著一雙靈動的眼睛，眼底流轉著得了新武器的開心與能出門的興奮，「那現在走了？」

雲淞微微嘆了一口氣，「走吧。」

朝陽登時收了弓，三步並作兩步蹦到玄靈身邊，「玄星大哥，我們走吧！」

「……」玄靈看了玄星一眼，指了指朝陽，道：「神女姑娘，你不換身衣裳嗎？」

朝陽低頭看了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裳，又想起跟玄星的交手，磨了磨后槽牙，「小事一件！」

說完后拍了拍雲淞的肩，「雲淞，換衣裳！」

她的衣裳歷來都是雲淞給的，從來不需要她自己動手，這已經形成習慣了。

雲淞兩指一捏，朝陽的衣裳頓時一變。

玄星和玄靈對視一眼，都沒有說什麼。

朝陽手指頭從領口一直劃到膝蓋旁，沖玄靈展示了一下，道：「走吧！」

玄靈無奈地對雲淞告辭：「那玄靈就現代神女姑娘去凈潭瞧瞧，多謝花神了。」

朝陽眼睛一瞪，眉頭一皺，「能不能別叫我神女，聽起來怪怪的。」

玄靈：「……」

雲淞沒有說話，只淡淡點了點頭。

玄靈沖玄星點點頭，三人便走了。

剛走到門口，突然聽雲淞喊道：「大殿下。」

玄靈回身，見雲淞仍站在琉璃閣上，隔得遠遠的，微微低頭居高臨下地道：「我這丫頭，性子淘氣，不懂規矩，又慣愛惹事。若是她做錯了什麼，還請二位殿下多多幫忙。」

玄靈頓了頓，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的意思。

雲淞說的是「多多幫忙」而非「多多海涵」，這是什麼意思？

朝陽見玄靈不知道在想什麼，生怕他因為雲淞的話怕麻煩，不願意帶自己去北海了，連忙對雲淞擺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惹是生非的！你趕緊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玄靈登時笑出聲：「這麼想去北海？」

朝陽眼睛一瞪，「當然了，我連萬花殿都只出過一次，還沒見過海呢！」

「海可好看了。」玄靈道，「到了北海，讓我們玄星帶你到處看看。」

「好啊好啊！」朝陽滿口答應，出了門，她可以暫時將同玄星的恩怨拋開，只要玩得開心就好了！

玄星斜著眼掃過朝陽，「我不樂意。」

玄靈正掏出寶馬香車，準備讓朝陽見識一下北海的稀奇，一時沒聽清玄星說了什麼，下意識的發出了疑問，「嗯？」

朝陽打岔：「他說榮幸之至！」

玄星：「……」

玄靈見自己弟弟那模樣，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平日里在北海，玄星都是被寵著的，如今見到他這副模樣，倒也樂得稀奇。

「丫頭，給你看個寶貝。」玄靈終於折騰出來自己那寶馬香車，往地上一放，瞬間變大。

四匹馬拉著一輛裝飾豪華璀璨的馬車。這馬車從馬到車，五一不透露著兩個字——「富貴」。

「玄星大哥，」朝陽仰頭望著這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馬車，臉上都是新奇與躍躍欲試，「這跟你的氣質挺符合的。」

玄星輕哼一聲，率先進了馬車。

玄靈「嘿」一聲，對朝陽招招手，「趕緊上車試試！」

朝陽得了令，忙不迭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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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坑噠。

前段時間肩膀痛，這兩天又忙起來了。

過幾天會盡量恢復日更的。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