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話:許願樹(二)

第17話:許願樹(二)

朝陽不解:「怎麼就要我們去清儀鎮了?」

「這個東西,」玄星摸出貫清瓶,「也預示著我們要去清儀鎮。」

朝陽狐疑地看了他幾眼,怎麼她看不出來那仍然是白茫茫的一團光是預示著要去清儀鎮?

不過她想問題想不通時,想法總是容易跑偏,這一下子就不知怎麼就突然想起施叢露來了。

那一滴露水讓她得了施叢露的一段記憶,但這段記憶她又無法串聯起來,只靠著畢月星君得了一點頭緒。

施叢露死之前,說把這滴露水還給她。

「但我不是花神吶!」朝陽摸著下巴小聲嘀咕著。

她絲毫沒有懷疑過自己就是那個花神。若說她不了解旁人也就罷了,她對自己可是了如指掌。

沒有記憶的事情,她從不隨便亂相信,更何況,玄星不只一次說過,她不是花神。

從施叢露的記憶中,確實是花神給她的那滴露水,也確實花神給了她名字。然而施叢露記憶里的那個捏碎四時弓的人,朝陽卻不知為何,下意識便覺著是自己。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趙天曉又怎麼會是畢月星君?

若說天界諸神下凡歷劫,不會有魂魄記得前塵往事但軀體不記得的狀況,更何況趙天曉那種情況更像是一副軀體里藏了兩個魂魄。

「玄星——」朝陽帶著疑惑問道,「你有沒有覺著趙天曉有點詭異?」

玄星腳下沒停,淡淡應了聲道:「畢月星君入人界歷劫,封了自己的記憶。方才見著的,是他執念生出來的幻體,並非他的神魂。」

朝陽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說他怎麼兩副面孔呢!」

但是——

朝陽想起趙天曉得道之前的身份,腦海里忽然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她敏銳地抓住這個念頭,問玄星:「我忽然覺得,這趙天曉不會就是帶施叢露上天界的那個道人吧?」

玄星頷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她看出了這點。

朝陽:「……」

這可真是一段孽緣。

「趙天曉從人界飛升后,成了神官,在百花宴同施叢露見過面。許是因著一同飛升的緣分,趙天曉很快便生了情意。」

「天界律法中,由人世飛升之神,五百年內不能動情,畢月星君入人界歷劫,就是因為生了情。」

朝陽打斷道:「為什麼五百年內不能動情?難道天生的神就可以?」

「沒錯。」玄星道,「天生為神不受人世複雜情感困擾,可以不受約束。」

「而從人世飛升而來的,原本就處在七情六慾之中,飽含各類深情,最難割捨。因此才有這麼個約束。」

朝陽卻斜著眼睛看他:「堂堂天界,也搞這等差別對待。」

「天生為神者,天生缺少各類情感。為父母,對子女寡淡;為夫妻,對仙侶漠然;為親友,無法建立親密關係。」

「從人界飛升者,既已處在繁瑣複雜的情感之中,卻又能超脫這種情感,不比天生為神者厲害?」

「照我說,這類規矩該約束的就是天生為神者,因為不懂情感,反而比後來飛升者更危險,更容易行差踏錯。」

玄星忽然沉默,良久之後才輕笑一聲:「你說得對,確實容易行差踏錯。」

朝陽被他這麼一句話說得摸不著頭腦,問道:「玄星,你為何什麼都知道?」

玄星嘴角的笑意還沒完全下去,答道:「活得有那麼些年了,知道的也就稍微多那麼一些。」

朝陽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不知為何,從玄星這兩句話中聽出了點落寞。

而且今日的玄星,心情感覺還不錯,還跟她好好說話,沒有擺臉色。

玄星眼下態度不錯,朝陽趁熱打鐵地問道:「那施叢露真認識我?」

玄星這次卻沒有回答,只朝前走去。

朝陽撇撇嘴,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凡她問起類似問題,玄星總是避而不答。

她輕哼了一聲:「反正總有一天,我自己會找到答案的。」

玄星聽見了她這聲嘀咕,頭也不回地道:「我從未阻止你尋找答案。」

朝陽對著他背影朝天翻了個白眼,是從未阻止過,但明明可以直接告訴她,偏就從來不說。

兩人並排走著,安靜了沒一會兒,朝陽又問了:「會是誰要讓我們去清儀鎮?」

玄星聲音轉淡:「到了便知。」

他也不知是什麼人在操控,這樣明目張胆要求自己去清儀鎮。貫清瓶里的靈光里,有著清儀鎮的氣息。那清儀鎮到底有什麼?

見問不出個什麼,朝陽又換了個問題:「玄星,施叢露說她在往生河邊等了趙天曉兩百年,可她出來為何沒有直接去找趙天曉?」

「也不對,」想了想她補了句,「往生河雖沒有年歲,但施叢露也不至於兩百年都不曾發覺不對勁,她為何沒有去找趙天曉?」

雖然在施叢露的記憶里,她和趙天曉的感情確實極好,否則她就不會在死後將自己的姓改成趙天曉的。

但是眼下得了空仔細思索起來,卻總是透著怪異。

比如施叢露原也是下凡歷劫,即使她和趙天曉這段情算是歷劫失敗,她也不該一直等在往生河邊回不了天界。

再比如,進了往生河,不管是施叢露還是趙天曉,都會恢復前塵記憶,趙天曉沒有進過往生河,施叢露在往生河邊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恢復記憶。

若是恢復了記憶,為什麼沒有回天界,甚至也沒有再次入人界。

玄星聽了問題,終於側頭看了她一眼,嘴裡「嘖」了一聲,「你想要魂魄么?」

「什麼?」朝陽正想著問題呢,又等著他回答,沒料到玄星忽然這麼一問,「要魂魄什麼意思?你給我抓點魂魄補補?」

「……」算了,玄星想,他就不該起讓她自己找魂魄的念頭。

「因為施叢露等的人不是趙天曉。」玄星回答了她的問題。

「嗯!」朝陽聽了,也煞有其事地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等趙天曉,這麼些年,還不如直接在人世找。一直在往生河邊上等,一定是等一個只會出現在往生河邊上的人!」

「但為什麼她要撒謊?」朝陽不解地問。

「她沒有撒謊。」玄星道,「她記得的便就是等趙天曉。」

「誒——」朝陽及時抓住了玄星話里的關鍵,「你剛剛說了施叢露等的人不是趙天曉,接著又說她記得的就是等趙天曉——」

「玄星,你不對勁!」

玄星:「……」他就不該接她話!

朝陽自己琢磨了會兒,忽然一拍手:「我知道了!」

「施叢露的記憶出了差錯!」

玄星聽到這兒忽然笑了,不是嘲諷也不是冷笑,而是那種自心底的愉悅讓頭腦做出的反應,使嘴角上揚露出齒齦,表達內心真實的心情。

朝陽餘光瞥見這個笑,立馬扭頭看得更仔細了些,心底還暗自讚歎:玄星的皮相賊他娘的好看!

他仍帶著那副笑容問道:「為何不是我的記憶出了差錯?這般信我?」

朝陽的神色一下愣住,她也開始思考起來,自己為何想都不想就相信玄星說的每一句話?

不管是什麼話,解釋事情的經過,說起事物的來源,以及極少提到的自己的身份。

她都無條件沒原則的信任玄星。

好像相信玄星,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似的。

「不曉得。」朝陽搖頭輕聳了下肩膀,也懶得繼續思考這個問題,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大概是你特別好相信吧!」

玄星笑容更深了,繼續回答她的問題:「是因為她被人改了記憶。」

「改記憶?!」朝陽吃了一驚,這人的記憶向來是最珍貴的,哪有人干這種缺德事?「誰幹的?」

「趙天曉。」

?????

朝陽更不解了:「趙天曉不是她丈夫嗎?為什麼要改她的記憶?」

「因為趙天曉不想讓她記得她在等人。」

「那你知道她等誰么?」

「知道。」玄星攏了攏袖子,「但我不會告訴你。」

朝陽:「……」

她想起小荷花在某一日講起她跟玄星相處的事情。

那時的小荷花跟現在沒多大區別,也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玄星的脾氣確實不大好,道觀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大跟玄星說話,也不大敢去招惹玄星,除了朝陽。

小荷花曾問朝陽:「你知道你能跟玄星道長和睦相處得益於什麼嗎?」

朝陽自然是不知道的,於是她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聽得小荷花說:「也不知道你娘是誰,你可真得謝謝你娘。」

「謝她什麼?」

「謝她給了你一張比這道觀磚牆還厚的臉皮!」

「……」朝陽也沒生氣,認真想了想才道,「我臉皮也沒那麼厚。」

「我只是覺著,玄星也沒那麼可怕,而且他看起來挺孤單的,就想跟他說說話而已。」

但小荷花仍然堅持,星陽觀里之所以只有她一個人能跟玄星說上話,完全是因為她的臉皮比常人要厚上許多。

比如眼下,朝陽完全不介意玄星的拒絕,反而是換了個話頭問:「那施叢露為何要等那人?」

玄星這次倒是答了:「還恩。」

朝陽回想了片刻腦海里被趙天曉理清的屬於施叢露的記憶,只有一個人對她有恩:「她在等花神?」

玄星沒答,只是看了看天色道:「快要下雨了。」

朝陽也望了望天,他玄星不是能控制水么,下雨又怎麼了?

「我們已經進了清儀鎮的地界。」玄星很有耐心地解釋了一句,「待會兒的雨,或許沒那麼簡單。」

朝陽這才意識到,跟著玄星縮地成寸,眼下已經在清儀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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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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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里養了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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