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山海之意（二）

突然，秦肖聽見某個遙遠的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聲。

【雷霆】發出細小的咔咔聲，緊接着猛地一松，瞬間往下砸去！

秦肖憑藉A級機甲師老練的本能控制住機甲，使得【雷霆】穩穩落在地上。

岳真蓼蘭也迅速反應過來，分別開出自己的【青霜】，順着地道原路返回，直到三尊機甲都落在地表，所有人才勉強鬆了一口氣。

「老姚把相關的訊息發給聯邦，阿信偵查一下附近還有沒有敵人，現在迅速撤離。」

秦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開始動起來。

「等等，你看那邊。」蓼蘭突然頓住腳步，指著一旁滾落碎石的山坡，一個洞突兀地出現在上面，那個冷麵的青年正站在洞口漠然盯着他們。

「要帶着他回去嗎？」老姚問到關鍵點上。

「帶…帶回去吧，總不能把他留給帝國。」秦肖猶豫片刻，打開了【雷霆】的儲備載人艙。

沒等他出聲去喊，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那青年就不見了蹤跡，而【雷霆】載人艙已經感受到應有的重量，自動閉合了。

這麼快的速度……眾人都感到有些快得令人恐懼。

此後的行程中，秦肖小隊再沒有遇上麻煩，很快就來到諾亞城中，被聯邦高級官員召見。

而當他們描述完情況，帶着軍隊和數位高階機甲師前去打開【雷霆】的儲備載人艙時，AAA級堅固能級的艙蓋已經被劃開一個方形大洞，裏面的人早已無影無蹤。

「這樣吧，你們正好帶着人去那個暴磁壁的基地看看，速度快點應該還能趕得上不被帝國清場。」赫倫斯將軍揉了揉眉心，「還有留下一個人把你們說的那個改造人的面部信息比對出來，然後發部搜尋令。」

「是。」一干軍官同時行禮道。

……

地下三十米，暴磁壁。

六尊機甲通過暗湖后，順着現成的三角形豁口打開一條足夠寬闊的通路。

外面已經被聯邦徹底圈禁包圍，成片的基礎機甲軍隊跟在後面。

很快，眾人就發現裸露出來的地下通道，銀色的固定通道開口足足三十米長，十多米寬。

他們一行動帶起風，有細小的黑色灰燼從漆黑的地下飄出來。

「這是什麼？」行動的總隊長問秦肖道。

「不知道之前沒見過。」秦肖老實回答道。

「一號三號下去，二號輔助，剩下的人進入暫時性潛伏狀態。」總隊長指揮完，幾具機甲迅速行動，還有幾台身形緩緩和周圍融為一體，看不出跡象。

「報告，沒有敵人，探測沒有生物活動跡象。」

「報告，確認安全，重複，確認安全。」

總隊長給出指令，接二連三的機甲鑽入地下。

「報告，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

「……沒有……」

幾乎所有被派出去在不同岔道中搜查的機甲都給出了回復。

「總隊長，有資料銷毀的跡象，應該是在和那個所謂S級改造人交戰時進行銷毀的，其餘什麼都沒有剩下，不過地上有很厚的黑色灰燼。」所有情況被匯總後，由副隊長給總隊長單獨彙報。

「灰燼樣本收集了嗎？」

「已經收集用小型載機送回聯邦研究院了。」

「好，保護好現場並且取證，回頭好問帝國索要賠償。」

「是。」

……

……

……

丁爾趕在超市關門前買了最後一批焉頭巴腦的打折菜，急匆匆往家趕，再不回去公寓門禁又要關了。

像上次一樣又得喊街區幹警來讓管理員開門的話，肯定要挨罵。

眼看快要到了鐵門附近，結果那盞開關的警報燈就卡在點上開始嗶嗶嗶地狂閃，猩紅刺眼的光芒讓丁爾大驚。

眼看那厚重的智能卡扣即將合攏，丁爾只差一步之遙，卻已經來不及。

咔！

突然，半空中斜刺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穩穩擋住金屬欄桿。

托住欄桿的是個穿野外訓練服的青年，他身材高大勻稱，眉目精緻俊美，膚色蒼白，雙眼裏是比最深的夜色還要濃厚的黑。

深不見底。

這雙眼睛的主人側身進門后就那麼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是紳士地等他進來。

丁爾臉色漲紅，急忙擠進門尷尬地笑道：「你也晚回家呀？」

他是雙性戀，對俊男美女都沒有抵抗能力。

「嗯。」那青年神色冷淡，眉眼微斂，濃密的睫毛更襯得他精緻。

丁爾臉色更紅了，走了兩步沒注意菜袋子掛在欄桿拐角，嗤啦一聲掉了一地剩菜。

「……」他幾乎羞愧到無地自容，太特么尷尬啦！

在男神級別的帥哥面前把超市搶來的打折剩菜摔了一地，還要不要活了！

我的人生和美好的邂逅希望已經全都沒有了，嗚嗚嗚……

丁爾幾乎淚奔，卻震驚地看見那帥哥彎腰替他把菜一一撿起，抱在懷裏。

「別，你別這樣，我來撿就行了……」

「沒事。」

青年看了他一眼，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睛幾乎將人給凍住。

丁爾終於從「一見鍾情」中緩過神，急忙將剩下的菜都攬起來抱在懷裏。

「你把那些給我吧……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了。」

「不用，給你，送到家。」

大帥哥眨眨眼睛，語氣生疏、斷句異樣地回答道。

「這怎麼好意思……」丁爾正要回絕，卻看見那人已經邁開兩條長腿往前走了。

「唉，等等我！」

他追了上去，想說點自己的事卻又不好意思，只能試探問道：「你是來自其他城市嗎？口音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唉。」

「對。」

「你也住在這邊嗎？」這話一說，丁爾直罵自己蠢，不住這個小區難道人家住極地嗎？！

「嗯。」

「你家在哪棟樓里？說不定我們住的很近呢！」

「也許。」

也許是什麼鬼……但丁爾隨即想到了一個可能，他不會是專門來這裏等自己的吧？

雖然他長得遠不如這帥哥好看，但也算得上是清秀，性格稍有些委婉，朋友總說他過於感性。

唉……完全沒有優點可言。

丁爾將那個可笑又自戀的可能性從腦海里抹掉。

走着走着，丁爾就看見了自家公寓樓，他指著那邊道：「我家在這棟樓上……」

話還沒說完，青年就已經抱着菜走過去，順便把門打開，安靜地看着他。

「……你也在這棟樓上住嗎？」

青年無聲無息地點點頭。

丁爾感覺有些奇怪，但隨即心中一暖，他覺得是人家想不讓他為難，專門幫忙把菜送到家。

於是兩人乘坐電梯，丁爾按下十五層的按鈕。

寂靜且封閉的空間中，他能嗅到對方身上冷冽乾淨的氣息，就像深秋山中的寒泉一樣，有自己的味道，但也並不容易形容出來。

非常地乾淨，澄澈。

來到家門口，丁爾毫無防備地打開門，從青年懷裏接過菜葉，並且不好意思地問他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不嫌棄的話，可以順便吃個飯。

那人毫不客氣地進了門，在丁爾的指導下換了一雙嶄新的男式絨布拖鞋，上面有兩隻可愛的毛絨絨的長耳朵。

「你先在沙發那邊休息吧，我去廚房。」

「好。」

青年轉身朝他指的位置走去，然後盤膝坐在沙發上。

等丁爾做完飯出來看見他頓時忍不住失笑。

「你這是在學古人修行嗎？看起來蠻有意思的。快來吃飯吧，嘗嘗我的手藝。」

青年走到餐桌前坐下，仔細地看了一遍桌上的飯菜，很好，沒有一個認識的。

「雖然菜都是打折菜，但是做出來和新鮮蔬菜沒有太大的差別哦。」

說着，丁爾也自己吃了一口，他做了四盤炒菜，一道湯，平時的話，一菜一湯就算豐盛了，今天算是把冷藏箱都掏空了。

青年點點頭，開始大快朵頤。

看着他吃飯的樣子，丁爾忍不住笑道：「慢點吃，這一頓夠三個人完全吃飽了，我們肯定能吃飽的。」

「不影響，我主要是嘗嘗味道。」青年頭一次吐出這麼多字。

丁爾只覺得他是太害羞了，才會吃得這麼快還說是嘗味道。

「順便確保你能吃完。畢竟，對你們來說，吃掉所有食物才是美德。」青年接着道，這一點他是通過對秦肖小隊的觀察中得來的。

畢竟，頭一次來到風俗差異如此之大的世界，還挺讓人不適應。

山海意志真的很煩，就說想吞噬其他世界不就完了，直接把自己扔過來算幾個意思。

冷無鋒拿起所謂「紙巾」擦了嘴，然後看着丁爾吃飯。

「……那個，你要是着急得話，可以先回家，不用等我吃完。」丁爾好心提醒道。

「不必，我家不在這裏。」

冷無鋒雙手交叉撐住下巴，漆黑的瞳仁盯着丁爾愣住的眼神。

「……那，需要我送你回家嗎？」丁爾下意識問道。

「不需要。我會在你家暫住幾日，用你們的說法，那就是學習一些新東西，然後我自然會離開。」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如果有人來問你，最近有沒有看見什麼陌生人，我希望你能當做無事發生。」

丁爾聽着他古怪的措辭結構，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就是打算租我家房子嘍？但是我也是租的，一人一半房租吧？怎麼樣？還有平時伙食費，需要添置的衣物，洗漱用品，額外的消耗……你打算在這裏住多久？」

「不超過三個月，或者三個星期。」

「哦，那就按三個月來算吧，大概需要付給我五千左右西雷幣，我會幫你把生活安排得足夠好，怎麼樣？」

「五千？西雷幣……是什麼模樣？」

「……哇噻，你連錢都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古代人嗎？還是偷偷摸摸從某些秘密基地里逃出來的改造人，因為提前逃跑導致記憶傳輸沒有完成？」丁爾表情誇張地開玩笑，卻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只好囁嚅道，「畢竟聯邦經常宣傳帝國那邊有類似的實驗……」

隨即，他突然抬頭問道：「你不會真的是那種人吧！如果，如果你真的是，我也沒有辦法幫助你的，最好是去找治安官求助……」

一張抽紙被摁在他嘴上，丁爾老實閉上嘴，看見對面的男人食指和拇指摩擦，一沓一百張滿額西雷幣出現在他手中，整整一萬！

丁爾僵硬地道：「這不會是…魔術吧？是真幣嗎？這麼逼真的假幣可是會判刑的。」

「判刑是什麼意思？」

「就是會有執法員把你抓起來。」

「那就儘管讓他們來試試好了。」冷無鋒勾了勾嘴角，又扔給丁爾一沓西雷幣，「去驗證真假吧，你們應該有辦法的。」

他的口吻越來越符合聯邦人的說話習慣了。

「……」丁爾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甚至去交聯網絡上查詢，一切標準都表明，這是真幣！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兩隻眼睛都在放光，「是不是因為你有超凡能力，才到處躲藏，被迫躲在我家裏？」

冷無鋒沒理他，喝完最後一口對他來說包含雜質的湯，品味那種凡間的味道，他站起身，「有沒有靜室？」

「靜室？卧室嗎？只有一間……那是我的床……」

丁爾說到一般，那人就打開門直接盤膝坐在床上。

「喂！你衣服褲子還沒有換，很臟啊！」

「胡說，我道體早已避塵，比你們乾淨得多。」

「那你坐在我被子上會把裏面的填充棉壓扁唉，而且我今晚睡哪兒啊？」

丁爾沒有得到回答，只有一聲嘭地摔門聲，以及面前紫色的鈔票在暗示他，快去花錢吧！

「那個，那個你要是給我這麼多，我也勉為其難收下了啊，畢竟要重新添置床啊，洗漱用品，還有衣物之類的，對了要不要給你買一副個人終端？不過得要戶籍證明才可以，就是個人身份信息。」

「……」一片寂靜。

「好叭……」丁爾鼓著臉頰，默默吃完了剩下的飯菜，剛好吃完還不至於過分飽脹。

待會去把沙發展開，取一套新的床被也是可以將就的，看在這麼多錢的份兒上。

丁爾收拾完廚具，去青年房間敲了半天門才進去把新的床被和自己的睡衣撈出去。

然後用袋子裝好兩萬西雷幣抱在懷裏，深沉地做了一個發財的美夢。

夢裏的青年其實是個會造錢的機械人，他只要一說話，就會嘩啦啦地往外吐錢。

他吐，丁爾就撿，這種興奮足足持續了大半夜，他才剋制不住困意，緩緩入睡。

冷無鋒這才慢吞吞地從屋內走出來，蹲在熟睡的男人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劃過他腦後皮膚。

淺淺的血跡滲出，冷無鋒揭開他皮膚的縫隙，在下面看見一個米粒大小的微型晶片，這東西就是他們所說的終端。

只有平民和一部分中產才植入了這個東西，有它存在，這些人將毫無私隱可言。

秦肖他們聊天時不經意提起，說是帝國那邊已經全員植入了這種晶片，強制性植入。

當然也不乏有些狂熱分子主動要求植入。

聽蓼蘭說，通過它可以直接進入另一個世界。

冷無鋒猜測，應該是以類似神念的形式。

於是他閉上眼睛，緩緩截斷面前男人的生機，用自己意識去代替他。

冷無鋒明明閉着眼睛，卻又光芒一閃而逝，緊接着他來到了一個懸浮在虛空中的城市。

「歡迎來到……幻想城。」柔和的電子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

丁爾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後頸有點酸痛，可能是昨夜睡沙發實在有點不舒服，看樣子應該買個合適點的床。

老睡沙發也不合適。

這樣想着，他下意識打開終端，卻想起來冷無鋒給他的錢都是現金，需要拿到店鋪交付店員或者去銀行儲存起來。

但是自己突然得到兩萬西雷幣，是不是有點太突兀了？

平時就是個公司小員工，不受老闆重視，時常因為各種原因被剋扣工資，怎麼可能突然有這麼大一筆錢到賬呢？

看來，是時候去辦一張無標記銀行卡了。

這樣想着，丁爾站起身去洗漱，末了順手煎了一對雞蛋，沖泡了牛奶，加熱了昨天搶購的麵包，將其中一份早餐放在另一隻乾淨的大碗中。

畢竟昨晚收了人家那麼多錢，理應管好每一頓飯。

咚咚咚。

他敲了自己卧室門但並沒有得到回應，只好把東西都放在餐桌上，自己拿起衣物匆匆地出門。

許久，冷無鋒才從房間里出來，他耳朵后掛着一顆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金屬顆粒，通過這個東西，他能隨時隨地進入交聯網絡。

得到這個世界近乎海量的信息。

因為太過粗心大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防護，這個世界某些傳播新聞，探討想法的結構，完全暴露在冷無鋒面前。

就像對識海毫無遮掩的低階修士和凡人一樣，所有的咨訊都可以輕易獲得，當然個別冷無鋒認為根本不重要的東西反而重重加密。

這裏面百分之九十的訊息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意義，但對於所謂機甲，和S級號稱世界最強的機甲師，他還是很感興趣的。

這樣精密無需法術驅動的傀儡，還是頭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