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二章. 黃旗軍

二百七十二章.黃旗軍

劉特使略略一笑，「劉將軍此言差矣。滿虜本為蘭芳所鄙，不過為島內十數萬生靈，略托其名而已。」

借著劉福通一愣，就把南洋華人數百年來的苦楚，略作陳明。這些事，劉福通哪能不知？自己不也是受到滿清重兵攻擊，幾至敗亡，遠遁安南。

「將軍既然聚義反清，何以助建虜屬地安南小邦？再者，黃旗軍借法人之力與安南對抗，昔日長毛借洋人之力與清廷對抗，何異之有？還請將軍容稟。」

劉福通頓時語塞，周圍一干部下也面面相覷。

「我蘭芳為常勝軍運送輜重不假，但從不主動攻擊長毛，從不妄殺一位華人。將軍也知道長毛所為吧？」特使有意把「華人」二字強調了一下。

特使這些話，倒是叫劉福通想起聽到的一些長毛的一些作為，自己也很不以為是。劉金輝這番話也讓他和幾名得力的手下意識到，蘭芳兵沒有忘記海外華人的世代血仇，相反，都是炎黃同宗，不就是為了腳下這塊土地么？相互仇殺又要到什麼時候呢？

「黃旗軍原同為天地會幫眾，即便有法人相助，也萬難於貴軍相衡，這點毫無疑問。只是不知將軍此役之後，又做何打算？」

「安南原為中華藩屬，滿虜篡明之後，亦順與彼。越南王昏庸無道，軟弱無能，法軍兵鋒所指，安南江山已失大半。今貴軍何以捨命佐衛滿清藩屬？莫非……？」

「某大惑不解，貴軍背後馮子材大軍鎖閉鎮南關，安南民眾雖傾力相助，所為幾何？將軍手下雖百戰之士，但糧匱兵乏，河內王以貴軍為唯一憑藉。可對面黃旗軍之後，法正規軍正在集結，又有安南大部秣糧為資。將軍進則無後續之兵，退則有鎮南關之阻，倘若一退，後面壁壘森嚴，入地無門。不過為滿清藩屬守住偏安一隅，面對強虜，恐日久難支。不知將軍既無奪位之意，又無割據之圖，實不敢揣度將軍高見。」

見劉福通面色一凜，接著說道：「我蘭芳南抵荷印，北抗西班牙所據之呂宋，近盟馬來華幫，復進柬埔寨，驅逐作亂之越人，制衡法國。若能與將軍南北策應，共謀安南，蘭芳求之不得。」

「蘭芳國小力薄，便傾力相助，不過杯水車薪。但若與將軍聯手互通，既可助將軍備餉制械，又可大長蘭芳軍力，遙應將軍。」

「哦？說來看看。」劉福通目光一閃。

「將軍轄地左近，極富煤鐵，蘭芳助將軍取之貿易，資財無憂，那時大樹招兵旗，四圍來投義士自然應接不暇。進一步就地營造，所費無幾，既可立於不敗之地。」劉福通手下有人竊竊。

「此外，安南又盛產寶石，取之入貿滇黔閩粵，乃至南洋，將軍何愁有病無餉？想長毛清廷皆可以重金招募洋兵洋將，將軍謀圖大事，又有何不可？」

劉福通面露喜色，左右有人近前，不聽也知道，任是誰在這種情況下，也難以拒絕這樣的誘惑。

「蘭芳素有精熟礦工，煤鐵之利，想必將軍自是知曉，如將軍願意，聯邦援助黑旗軍一臂之力，採煤煉鐵，以木材寶石換來上佳軍械，以圖大事。」

雙方一拍即合，蘭芳馬上再提供2oo支步槍、3o支手槍，以及幾百枚地雷、火箭，一批教官隨著來到了黑旗軍，教給使用之法。

黑旗軍一面與黃旗軍對峙，一面開始在蘭芳工程師的指導下，開採煤礦鐵礦。

越南鐵礦總儲量達數十億噸，主要分佈在北太省太原地區，高平省石林、保樂地區，諒山省新朗、富舍、浪納地區，宣光省宣光周圍地區，以及老街省、安沛省、清化省、義安河、河靜省的部分地區。越南鐵礦多數是含鐵55%－6o%的富鐵礦，而且接近地表，便於開採。

就在黑旗軍轄地，先設礦開採。從婆羅洲來的工匠技師，炸開地表土層，水旱並，源源不斷地煤炭運進鎮南關。

越南的煤主要分佈在廣寧省，煤帶全長15o公里，煤層厚度2o－28米，面積22o平方公里，儲量約36億噸，其中可以露天採掘的有2億噸。廣寧省的廣寧煤礦是東南亞最大的煤礦，盛產高質量的無煙煤。此外，北太省的太原地區已探明煤的儲量為8ooo萬噸，諒山省那陽的火煤儲量達1億噸。湄公河三角洲平原的泥煤儲量為4～5億噸。

不過這廣寧省，黑旗軍就離得遠了，要想離得近點，估計要到打敗黃旗軍，法國人再近了河內，越南人才會想黑旗軍借兵的時候。照現在黃旗軍和法國人的關係，黃旗軍控制廣寧煤礦還差不多。這事就找黃旗軍，先要黃旗軍連敗幾次，再適時接觸，不怕他不依。

馮子材大軍鎮守鎮南關，本意是防範法軍窺視，又兼以防範黑旗軍、黃旗軍。黃旗軍與法軍合作，與黑旗軍作戰，清軍一方面作壁上觀，一方面只撿便宜不吃虧。之前黃旗軍進軍順利，清軍堅壁不出；待黑旗軍反擊有效，黃旗軍一部脫離主隊，清軍迅出擊，將其擊潰，俘獲數百。

黃旗軍連遭敗績，法國人臉上不好看了，有一句沒一句的讓黃崇英渾身不得勁，回到大營，七八個越南妞也根本看著就煩。

也斜了門了，這黑旗軍怎麼突然厲害了許多，這是什麼玩意呀，一下子，天塌了似的往下下火箭，剛招的八百多壯丁，一下子炸沒了一多半。法國人給的物資軍火，也一下子報銷了三成，這仗打得真憋屈。

好容易撈著正面廝殺，又叫他們的排子槍迎頭就打翻了百十個，好像聽說他們得到了聯邦國的援助？或者是從雲南來的軍火？

幾個美人好歹勸著他洗了澡，吃了點東西，味如嚼蠟。黃崇英揮手叫端走，他最喜愛的越南侍女把軟軟的光身子偎在他懷裡。剛才法國顧問的冷言冷語不知怎麼又想在耳邊。

門外有人來報，說有舊友來訪。

「舊友？」黃崇英很詫異，一見拜帖：「原來是南洋人。」

來了就見一面吧，「貴我兩家素無瓜葛，不知今日有何貴幹。」黃崇英臉上沒什麼笑模樣。

劉金輝微微一笑：「黃旗軍兵甲數萬，能征慣戰，何以苟存於河內安南小朝之下，求庇與高盧外番？」

「喔……」這簡直就是捅著了肺窩子，黃崇英一下子憋住了。

劉金輝一招得手，接著就是侃侃而談。

「……南洋華人諸國，合縱連橫，外御強敵，內鎮蠻夷，一呼之下，萬眾齊心。印支一隅，已不在籌謀之間，策論之內，掃蕩闔闢不過彈指傾耳。」

「區區蘭芳偏居一島，貴使這話有些大了吧？」

「艨艟巨艦數十艘，自西洋美利堅購入，泛海而來，在下此行隨身既帶一艘火輪兵船，已在千噸以上，將軍安能不知？精甲數萬，快槍重炮，澳門小試牛刀，前朝之恥，一戰得雪，南洋諸島紅夷，已不再聯邦眼中，將軍盡可遣員查看，往來旬余，一去便知。」

澳門就在邊上，你們蘭芳人把澳門鬧得天翻地覆，捎帶手橫琴、汕頭都殺了個屍山血海，聾子瞎子也知道了。黃崇英言道：「貴使之言，我安能不信。聯邦近年勵精圖治，聲威飆漲，南洋盡人皆知。不過我黃旗軍所為，還不需外人指點吧？」

「那是當然，不過，既然聯邦久仰將軍威名，不忍見天地會舊友相殘，所以聯邦總廳遣我拜見將軍，我勸黃將軍一句，聽與不聽，全在兩可。如將軍不睬，隨船所載補給，就算是聯邦一點心意，我自回去復命。」特使一笑，接著說道。

黃崇英還能說什麼呀，好吧，就聽聽，隨即揮退左右。劉金輝的建議，讓黃旗軍不可能不考慮，只是與黑旗軍講和，可不能我黃旗軍栽面才行，這得他求著咱才行。再說，講了和，黃旗軍的好處真是向聯邦人說的嗎？廣寧，要真有煤田，那黃旗軍可就有錢了，不用再受什麼法國人越南人的施捨了。

劉金輝拿出一封信函，黃崇英一看，把個希望講和的意思說的冠冕堂皇，不是咱黃旗軍怕你，是看在同是華人和天地會舊友的份上，不願意同室操戈，什麼共同對外、共謀大業、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之類……

黃崇英點頭，這樣說來，自己的面子還是很足的，就吩咐用印。

劉金輝接了：「劉將軍那裡在下自會相告，黃將軍如此申明大意，黑旗軍若再不相容，你二人再戰不遲，我聯邦使節絕不踏進黑旗軍大營一步。」

「那就煩勞貴使了。」黃崇英抱拳相謝，送出大營之外。

從黃崇英那裡離開，又連忙來見劉福通，劉福通現在對聯邦的這位特使，真是不能不言聽計從，軍火是人家的，顧問和教練是人家的，又和雲南廣西的滇軍有鐵關係，河內的法國人也給三分面子。現在又單刀赴會去了黃旗軍大營，拿回來黃崇英願意和談的信函。

劉黃二人也知道，照這樣殺下去，遲早叫法國人撿了便宜，叫馮子才看了笑話，我們這裡拚命死磕，河內那邊榮華富貴，我靠。尤其是劉福通，身單力孤，黃崇英現在是法國人蘭芳人都願意幫著，自己就是有清營助陣，也是要看人家臉色的，誰叫你黑旗軍先反朝廷，后叛黃旗軍？黃旗軍可是吳亞終的嫡系部眾。黃崇英接掌，也是黃旗軍，不是黃家軍呀。

就在紅河渡口，黑、黃兩旗分左右列立，劉黃和劉金輝談笑風生，這多少年的仇家，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滿杯的狀元紅滿嘴的苦澀，就為了爭一個虛名上位，身邊躺下了多少好兄弟。

「二位將軍，今日能把酒言歡，不負南洋華人所矚，聯邦助二位將軍，義不容辭。日後的越南，必唯二位將軍馬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