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爺爺

再見爺爺

不給任何希望,不留下一絲溫情,才是對他最大的公平吧。公申賦雲見多了人間疾苦,生死離別,他能體會其中無奈,也慣了漠然相對。

那是人族的因果輪迴,與他何干。

不過懷中這個極其隱忍著情緒,微微輕顫的人,很是讓自己,想疼一疼。

他品味著人族的幾個詞語,一見傾心?一見鍾情?一眼難忘?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側,兀自笑了笑。起初,自己不過是覺得被他貼唇吸吮的感覺,很奇妙,從未感受過的舒服,要再被吸一次,才多注意了他一下。

現下,總覺得這人身上,有些什麼,不致命,卻很誘.惑。

是因為他的可憐?

公申賦雲曲指敲了敲他的頭,「我會易容術,你跟我說說,你爺爺長什麼樣子?我扮作你看,我還會仿人聲音,一準讓你覺得是你爺爺復生了。」

他語氣里夾著些得意,又不敢太明顯,畢竟懷裡人情緒很是酸澀。

秦長落眼裡光輝明亮:「真的?」

公申賦雲一臉沒錯的表情,聳了一下肩。

「我爺爺他…」

他描繪的很仔細,就好像存在腦海的爺爺,是用針線綉出來的,每個密集的針腳都沒有錯漏。末了,他告訴公申賦雲,爺爺左邊眼角是四道皺紋,右邊,是三道。下巴有兩顆極其不明顯的紅痣,左眉毛尾處,有一個長著長毛的痦子。

公申賦雲靜靜地聽著,嘴角的笑逐漸消失:「怎麼會,看的這麼細緻?」

問完,他覺得自己何須這樣問。他不會什麼易容術,更遑論仿人聲音。他不過是偷偷拔下一片龍鱗的碎茬,用神力推進秦長落後腦,感知到了他爺爺的樣貌和聲音。他是想,變化成那個樣子,讓他開心些。

而剛才,他在秦長落的腦海里,還看到了年幼時的他,在爺爺熟睡時,睜著一雙澄凈委屈的雙眼,久久地凝視爺爺,把每一寸肌膚,每一道皺紋都刻在了心上。

他聽他說:「爺爺,長落怎麼做,你才能喜歡我,不打我。我很喜歡爺爺,可我也討厭你。」

公申賦雲下睫毛一不留神染了些潮濕,龍鱗耗盡,他對上秦長落期盼渴求的神色。

他在抖,努力壓著淚。

「等我,很快。」公申賦雲抓了抓他毛躁的頭髮,隨便進了一個禪房,變作了他爺爺模樣。靠著禪房大門,用腳點著地,一千下以後,他有些焦急的回到大堂。

不知怎的,他想要,對秦長落好。

秦長落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是下意識的把手藏在身後,脫口道:「爺爺,莫要打我。」

可瞬間的,他就反應了過來,淚水沒繃住,順著臉頰滴滴答答落在鞋面。

他把手垂在兩側,微微握拳,顫聲:「抱我,抱我一下…」

「長落。」公申賦雲喚了他一聲,擁他入懷。

秦長落在把臉狠狠埋進他胸膛的時候,詫異抬頭:「你如何,連爺爺身上治療寒腿膏藥的味道都知曉,我沒告訴你。」

「孩子,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誰?」公申賦雲用著蒼老的聲音問著,他淺淺笑意,眼神慈祥深邃。

他用腳尖點了一千下地,腦袋卻飛速琢磨了一萬種怎麼能讓秦長落往後餘生不留遺憾的法子。

秦長落聞言,盯死了眼前的臉,可盯著盯著,就被一層朦朧打斷,他反覆抹了幾次淚,搖頭:「恩人,謝謝你,你的易容術,出神入化。」

「孩子,我死了這十年,沒有機會回來看你,爺爺想你。」

這話,猶如一道溫純的甘釀,猝不及防,灌進了心裡。

他愣了那麼一會,轉過身:「不,不要作戲了,我爺爺不會這麼說!不會!不會!不會!」

說完,秦長落蹲在地上,不住的抽動身子。

公申賦雲又掰下一塊龍鱗,推進他的身體,感知他的回憶,說著他小時候,與爺爺相處的事。

這些事,不會有人知道。秦長落驚然,而後茫然看著爺爺。

「爺爺?」

公申賦雲心中有些悶堵,他小時候,未免也過得太可憐了。他爺爺,真是下得去手打啊。

「爺爺!我不是天煞的命了!我不會再剋死人了!爺爺!你不要離開我了,你打我吧,打我吧,我不要一個人了,不要!」

不就是想要一個抱嗎?怎麼還不讓走了?公申賦雲原本想著,他讓秦長落真的相信自己是他爺爺還魂那麼一下,抱了,他就滿了願。

看來自己想的有些簡單了。對於無父無母的他來說,很難體會,這種生死離別,失而復得的情緒。

他在琢磨怎麼辦,被撲過來的秦長落撞得退後兩步,趕緊抬手將他抱住。他感覺被箍的緊緊的,繼而又緊了緊,呼吸都有些難了。為了表達同樣的情感,他也加重了力道,把人抱的更結實了。

這…有點想入非非啊…雖然肩頭上的人,頭一動一動的,鼻子一吸一吸的,難受的無法形容。可公申賦雲壓根控制不住想些有的沒的。

這才剛認識,就投懷送抱,感覺不要太美好。

不過現在不是神思開叉的時候,他尋思,去冥府找找他爺爺的魂魄,拿龍鱗跟冥王換行不?

嗯…可以試試。此刻先安撫好他就即刻去冥界。

「孩子,爺爺這次能回來,是受到神龍召喚。不過不能待的太久,不然魂飛魄散,你便再不能見到我了。」公申賦雲編著瞎話,把秦長落哄得字字相信。

他問:「神龍?是那座山嗎?」他要驗證恩人說的話。

「沒錯,它就是神龍。」公申賦雲用著他爺爺的臉做出一副神氣模樣。

「那我吃的是?」誰都可以不信,爺爺的話,一定要信。

「神龍的血。」公申賦雲一張老臉紅霞染透,又想到了腰側被舌尖劃過的酥麻。

秦長落錯愕。

「爺爺,可否是你魂魄與恩人的身子不對付,何故臉色突然變紅了?」

「啊?啊…我時辰到了,須得走了。」話未說完,公申賦雲鬆開他,開始翻白眼,吐舌頭,渾身劇烈抖動,折騰了一會噗通就躺在地上,裝死。

「爺爺?爺爺?」秦長落晃著他,眼睜睜看著一副蒼老軀體逐漸變作了恩人模樣。

「果然是爺爺魂魄回來了!」他深信不疑,朝著道觀三位神君雕像跪拜,又朝著那座山的方向跪拜,口中連連感激。

公申賦雲假裝悠悠醒來,一臉發生了什麼的表情:「我睡著了,我為何睡在了地上?」

「你…」秦長落把話咽了回去,告訴他被爺爺附身了,怕是會嚇到恩人,還是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吧。

「你方才,突然就睡了,叫不醒…」

「哦!」接受的十分迅速,還一臉笑意。

這般好騙…

這是兩人同時在心裡嘀咕的一句。

秦長落:「輕一呢?」

公申賦云:「找寶貝呢。哦對了,他是因為愛吃肉喝酒被你師父趕走的。」

「哦。」秦長落伸手。

「你信?要把如意給他?」

秦長落慢慢放下手,「那如何?」

「多與他相處一陣子再決定吧。」公申賦雲笑了笑,其實,他是另有打算。

「長落,你去找個禪房休息下吧。」他瞧著這人情緒依然低落,得趕緊去趟冥府。

「我…」

「賦雲公子!」

兩人被一脆生生的聲音吸引。

「童昭,你怎麼來了,叔父尋我有事?」公申賦雲奇怪,他大多數時間遊歷人族,八萬年來,公申流盈會派貼身小童來找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次都是例行公事的參加一些可有可無的宴會。

「又是誰家婚宴?慶生宴?壽宴?還是提親的?」

童昭生的金髮金眉,瞳色亦是。看的秦長落好不生奇,拽了拽公申賦雲的衣袖,悄聲:「他是你的僕人嗎?你不是說你也是孑然一人?他生的,像畫像里的仙人。」

看著秦長落一臉羨慕,他嘖了一下:我生的不像嗎?

童昭耳靈嘴甜,微微傾身點頭:「這位公子樣貌也是人族俱佳,閑等人難及。」

「人族?」秦長落笑,「小兄弟難不成不是人?」

童昭臉色淺笑變了一下,看著公申賦雲一臉請責罰的神情,與他通心致歉:「抱歉,賦雲公子,童昭很少出繁臨洞,一時忘了改口。」

公申賦雲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附在秦長落耳邊:「我是龍。」

「啊…啊?」秦長落反應了一下,噗嗤笑了,「你?龍?」

童昭神色大變:「公子!」族歸第一條,便是切不可暴露身份!

「急什麼,我哪次說我是龍,有人信了?」公申賦雲一臉我早就習慣被人嘲笑的表情。

童昭有一絲尷尬劃過,正色道,「賦雲公子快隨我回去吧。」

「不行,我還有事呢。」

「龍,呃不,你叔父看了琉璃鏡,你回去的那天,出了應…語。公子懂我意思。」童昭沒有說出來中間的字,但也足夠讓他明白了。

「我?」公申賦雲的臉色也肅然起來,「我做了何事?我違了什麼…」

童昭跨過來一步,捂住了公申賦雲的嘴:「快回吧。」

秦長落看著兩人神神秘秘,他聽明白了,恩人要回家。他不計較公申賦雲之前為了接近自己說了瞎話,他只覺得,二十年來,可能會成為朋友的人,要走了。

雖然不過是個陌生人,可心裡,不情願。

「你…還會來知無觀,進香嗎?」

「進,進進進。」公申賦雲被童昭半拉半請的走出大堂,伸著脖子連聲應著。

「那,我等你…」秦長落其實不敢抱什麼希望,他怕失望的時候,太難受。

公申賦雲耳尖一紅,等我?嘿嘿嘿…

兩人出了大門,童昭帶著他閃到一側,化龍低飛一陣,騰空隱入雲里。

「怎麼回事?我的應劫語可知道是什麼?」

公申賦雲納悶,問著身邊通體金色的小龍。

童昭回:「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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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龍騙婚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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