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焉 x 歸去

妮卡已經有快兩年沒見過瑟莉斯了。

每天在協會地下實驗室瞪着那個佐巴艾病人，雖然自己什麼都研究不出來，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想往那兒跑。

「你說我是不是暗黑大陸原住民啊，看見這個生不如死的人感覺就，有種共振。」如果妮卡不要抱着一大桶雪糕，一邊用勺子挖著吃一邊死瞪籠子裏的佐巴艾，她這一番共情就更有說服力了。

這世上除了小瑟莉斯和沒見過面的兒子，也沒有什麼值得他牽掛的了。

去年的時候，小瑟莉斯終於和兩難婆婆做成了那筆交易。她用一片青色花瓣，換來了「不被懷疑地接近蜘蛛」的機會。

改名換姓，進入揍敵客家接受女僕訓練，被騙到基路伯那裏，受盡屈辱折磨，頭頂不間斷地吸收她身體念力作為發光能量的「天使羽冠」。

純潔美麗得猶如一朵盛開的大波斯菊的女孩兒，軀體殘破不堪，任由一波又一波地下城的客人們欣賞凌|辱。

「我就說基路伯那混蛋玩意兒真的不是人，老太婆更不是人。」妮卡不相信「不被懷疑地接近蜘蛛」的機會只有這一種，兩難婆婆明顯是在為難人。

老太婆想用為難的方式，勸退一門心思只想着報仇的可憐女孩兒。

但是窟盧塔族，從不放棄。

用濃硫酸將「天使羽冠」和自己強行分離的女孩兒，從此頂着半人半鬼的臉，成功地成為了蜘蛛的一條腿。

「這姑娘她媽是不是給她講過幽游白書的故事啊你說，莉莉絲姐姐，嘖，我看也不是什麼正經人。」不是什麼正經獵人世界的人。要不瑟莉斯那姑娘單純柔弱得跟小白菜似的，能幹出這種拿硫酸毀掉自己半張臉的事兒么？

妮卡最近越來越懶了，她總喜歡在一個地方待上很久，腦子裏胡思亂想的，就想起了很多以前模糊不清的事。小瑟莉斯的媽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懷瑟莉斯的時候，總愛給肚子裏的崽兒講「七色花」的故事，於是搞得小姑娘生下來就有了以花為媒介的七種念能力。

保不齊莉莉絲姐姐也給娃講過，這個世界的造物主，還開過一個爛尾坑。坑裏有個極富魅力的女性，樣貌出眾，卻用硫酸廢了自己一半身體，在糞坑中重生。

基路伯的地下室，比糞坑還不如。

「以後你要是碰到瑟莉斯，可別叫漏嘴了。庫洛洛那臭小子聰明著呢，一丁點的破綻都能腦補出20集懸疑劇。」

妮卡絮絮叨叨地說，金就安安靜靜地聽。這幾年妮卡不再一個勁兒的把金往外轟了，時也命也，他願意怎樣，就怎樣吧。

「妮卡，少吃點冰的。這是我上次搞回來的水琉璃，剛剛扔到鍋里燉湯來着，這味道和銀耳也差不多啊，你來一碗。」金抱着保溫壺，肩上趴着萌化的小號口水娃，每天顛顛兒地跟着妮卡跑。

偶爾他會忽然要去一趟暗黑大陸，妮卡不問，也不怎麼擔心。有大小神獸跟着他，去那邊和去自家後院兒似的毫無壓力。金甚至有一次，還搬回一粒像鴕鳥蛋那麼大的世界樹的種子。

放下雪糕，妮卡端著碗開始喝湯。湯的溫度剛剛好，水琉璃入口即化，不知道金是怎麼弄的，竟然能將這種脆弱的植物完整撅回來。

「七大美色燉湯喝，我這個餐標有點兒高。」滿意地咂咂嘴，甜度也不錯，妮卡表示很好喝。

「妮卡，你......」金抓抓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張了嘴，結果話說到一半兒，就被妮卡懟了回去。

「不去，就在這兒待着。」金最近轉性了，以前是生怕自己跟着去暗黑大陸遇到什麼危險，現在倒好，天天用各種匪夷所思的理由盛情邀請她騎上口水娃和衛龍一塊兒去哪兒旅遊。

「我喜歡宅在家裏，最多以後瑟莉斯和小傑遇到什麼事兒了，出去幫一把。」可不是么，等小傑變成剛叔，她豁出性命也得救救自己沒見過面的兒子。

這樣奇犽和亞路嘉就不用和揍敵客全家為敵了，冒那麼大風險，差點被伊爾迷幹掉。

梧桐也不用死了。

一想起這些，妮卡的心裏就沉甸甸地，說不出的壓抑。她不知道伊爾迷為什麼會黑化成麵條精似的神經病，即使是多年的殺手生涯，伊爾迷也不會視人命如草芥。

殺手用人命做生意，他們最理解人命的價值。

「......」金欲言又止，肚子裏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想去就不去，啊小崽子你過來別再舔她了！」小號口水娃從金的肩膀上跳到妮卡懷裏，伸出濕噠噠的舌頭，對準了妮卡的胳膊臉胡嚕來胡嚕去。

妮卡也許是習慣了，倒不怎麼反感這些造型奇特的小傢伙整天靠着自己。

反正這個世界需要她的人也不多了，除了協會偶爾會抬回來只剩半口氣的傷員，妮卡完全沒有機會再使用自己的念能力。

「金啊，我給你說，你要挺聽好。」清了清嗓子，妮卡的每日說教時間又開始了。「有個叫巴特拉的大富豪啊，他女朋友生了很重的病。我本來想去救她，後來尋思還是算了。主要就是不敢，也擔心很多事出什麼岔子，嗯，我老擔心了。」

「然後還有啊，庫洛洛是做了很多錯事，以後要是落到你手裏，別殺他，就算我求你。你看他不還做了好些個慈善么，當初貪婪之島的眾籌還有他一份兒呢。」

「有個紅毛的小鬼叫西索，他過幾年好像會來考獵人執照。告訴理伯和門淇他們，千萬別跟丫死磕，對對就是去年剛考上獵人的那個門淇。」

「對了對了，四年，差不多四年以後吧，庫洛洛估計會大鬧友客鑫，到時候你得提醒我，提前去找伊爾迷，委託他幹掉十老頭。我要忘了你得記着去，你別問那麼多啊反正就是干，要不庫洛洛就死了！到時候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去跟席巴打一架給我從小看到大的崽兒報仇！」

「啊還有，那個炸彈魔差不多該放出來了吧？恨？我早就不恨他了。個小屁孩兒當年懂什麼呀，都是工具人而已，可憐。以後他要是去貪婪之島玩兒，你別為難人家。」

金安安靜靜地聽着妮卡絮叨，他不知道還能聽多久，他沒有和妮卡說。

除了妮卡自己，其他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源於她身體里的念力，已經越來越弱了。在這幾年間，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慢慢淡化的，妮卡的念力。

但妮卡本身毫無察覺。

她的生命，本就不靠念力維持。體內的「埃」，才是她一次次從地獄里爬出來，重塑肉身的動力。

也許「埃」脫離了她之後，還能找到下一個宿體，繼續活下去。但妮卡的肉|身沒有了念力，絕對難以為繼。

對暗黑大陸的生物們來說，脫胎之前瀕臨破潰的「埃」，是最好的營養來源。這種組成了暗黑大陸生態系統基礎的生物體，難以捉摸，卻無處不在。

金看着貪婪依偎著妮卡的小號口水娃，他不知道妮卡的衰弱什麼時候會走到盡頭。

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就在下一個瞬間。

幾個月後，揍敵客收到委託，於公海阻殺幻影旅團8號。歷經百年終於幻化為人型的藤壺，最終消亡於孕育了它的大海。小瑟莉斯的復仇之路，終究是染上了無辜之人的鮮血。

基路伯背地裏向賞金獵人販賣旅團成員的念能力信息，兩難婆婆身邊一位叫俠客的人親自找到庫洛洛，提供了直接的證據。旅團剷除叛徒時被人攪局，挑出來的紅髮小丑穿着誇張的緊身衣和高跟鞋，臉上有星星和淚滴。

妮卡在自家兒子去考獵人執照的時候，終於能偷偷地看他一眼。小青蛙活潑可愛五感敏銳，但妮卡的「絕」無人能敵。她跟在兒子身後，做了一路的評審員，然後在兒子被光頭忍者暴揍之前，回到了金的身邊。

金做好了豐盛的飯菜，他這樣一個叱吒如風的男人呵，為了她生生耽誤了幾年的時間。

妮卡笑的溫和，金輕輕地抱着她，此生唯一的摯愛。

妮卡·尼特羅，在第287期獵人考試結束的那天，耗盡了最後一絲念力。

終年4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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