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族 x 堅守

妮卡看着茫茫大海，對於如今的生活越發有氣無力。

芭娜奶奶和吉那爺爺，是在那場浩劫之中，成功逃出來的窟盧塔族人。

「我們的先祖早有訓誡，窟盧塔族懷璧其罪，如有一天家族衰亡，無力再與外界抗爭，火紅眼早晚會招致滅頂災禍。」老兩口時間過大風浪的人，在短暫的激動后，迅速穩住了心神。

「你們是......經常去小瑟莉斯家的那兩個人。」吉那爺爺長於古玩鑒定，雖然不是獵人，通過潘諾格的引薦，也為獵人協會鑒別過幾次古物。

金點點頭，將烤好的食物遞給兩位老人。他在幾千米的高空之中，就發現了這艘風雨飄搖如一葉浮萍的船隻。跳下去救人之前，還以為會有不少乘客在，實際上卻只有兩位耄耋老人。

這個年紀自己開船出來玩命，窟盧塔人挺狠啊。

坐在火堆旁的妮卡欲言又止，看看金，又看看兩位老人。

「還有別人逃出來了嗎？」這時候沒必要轉彎抹角，金知道妮卡在顧忌什麼。窟盧塔族的災厄，她本可以阻止。

莉莉絲和潘諾格已死，小瑟莉斯和妮卡之間，已經隔了無數說不清道不明，再難釋懷的屏障。

吉那搖搖頭，顯然回憶起當時的慘狀，仍然悲痛難忍。「除了外出採買的幾個年輕人，還有長期住在船上的我們倆，其他人都......」

窟盧塔的隱居之處地處深谷，吉那和芭娜不在村中居住，他們常年在船上生活，就在距離村落稍遠的河流中。

屢遭掠劫的窟盧塔人，四海為家，漂泊百年。他們之所以可以一代又一代地延綿下去，除了自身個體的強大之外，還有於存亡之際亦可傳承下去的文明和信念。

「我們這個族群，幾百年來所有至寶，都在這艘船上了。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每代都會有人專門負責看守這些窟盧塔族的文明火種。」芭娜很久沒有說話，一開口，眼淚便緩緩流了下來。

如今窟盧塔族的遺存，已經盡數沉寂於無邊的深海。

比起那些沒有生命的寶物，妮卡更關心活生生的人。儘管早就知道窟盧塔人的結局，早就知道莉莉絲姐姐和潘諾格都將死於那場災禍，但聽到親眼目睹了血與死亡的人說出來，心裏仍然如刀割一般。

文明的中心是人，不是那些死物。如果沒有了人，一切瑰寶的價值都如塵土。

「好！就這麼決定了！」最先從低氣壓中脫離出來的是金，對於已經無法挽回的生命，他顯然不會花太多時間去傷感。「你們要不要來獵人協會？我們有專門的海洋獵人和財寶獵人，整天閑得沒事做呢。啊，這片海域真的，嘖嘖......」

金早在老夫婦醒來之前，就仔細勘察了這座無名小島以及周圍海域的情況。

獵人世界超過70%的面積被海水覆蓋，公海上無數數不清的小島，有的甚至還從未有人類踏足。

這一代的天氣變化劇烈，磁場也很奇怪。海底靜靜躺了幾十年上百年的沉船，豈止窟盧塔這一艘。

這是什麼歐皇體質百分百遇到事件體質，金撓撓頭，咧著嘴笑得像個傻瓜。他有小半年沒出門了，就在協會陪着妮卡。怎麼才出來一趟，連陸地都沒碰著，就能遇到這麼一大片閃著錢錢錢光澤的水底藏寶庫。

窟盧塔的遺族所剩無幾，老兩口這麼大年紀，該守護的寶物沒守住，泡在海里時間也不短，沒一口氣兒上不來就算不錯了。妮卡不管怎麼想，都覺著老兩口能受到協會的庇護，是最好不過。

畢竟你們倆一來沒法給族人報仇，二來也不存在延續種族的可能了。

然而倔強且充滿不屈鬥志的窟盧塔人並不這麼想。

「不！我們不能就此躲起來！」吉那爺爺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妮卡嚇了一跳，手裏的烤魚都掉在地上了。

「想辦法打撈沉船里的東西，以及，去找其他倖存的族人，我們必須要做這些事，必須。」芭娜奶奶的語氣也嚴肅了起來，窟盧塔人崇文宣武，他們實力強大卻不好鬥逞強，尊重生命但不畏懼死亡。

「啊，這樣.....」金又開始撓頭了，妮卡看他一眼，就斷定這白痴又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辦法。從當年他給篤恩改名字，還硬將一堆死刑犯拉過來做GM的時候，妮卡就發現了。

這人與其說是聰明，不如說是不會被常規所束縛，從來就不按套路出牌。

「那你們就在這兒住得了，慢慢撈東西，撈完了再去找人。」金咧著嘴笑的很開心，荒無人煙的島嶼啊，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多麼好的養老去處。

妮卡額頭一跳一跳的好痛。兩個加起來快160歲的老頭兒老太太，你讓他們在這兒玩貝爾·格里爾斯還是埃德·斯塔福德？？？簡直是胡鬧！

「這片海域風浪很大啊！你們怎麼撈？您兩位都這麼大年紀了窟盧塔又沒剩幾個人......」上輩子別說七八十□□十的老頭兒老太太了，超過50都算老人。

吉那和芭娜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因為歲月和褶皺的原因看不真切。氣氛一度很尷尬，金依舊笑得陽光燦爛。要不是有老人在，妮卡真想現在就掐着他的脖子將這顆刺蝟頭按到地里。

「是先撈東西還是先去找剩下的族人？」芭娜歪頭看看自己的丈夫。

「撈東西！族裏幾百年的寶物全丟在這兒，咱們怎麼有臉見孩子們！」吉那爺爺一改剛剛萎靡的狀態，忽然奮起，精神百倍老當益壯的樣子，妮卡都驚呆了。

金啪|啪|啪地站在旁邊鼓掌。

妮卡：......

「那就辛苦兩位暫時將就一下了，我們先走一步，再見。」

金拉着妮卡，坐上兩隻神獸原地起飛，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

「......」妮卡望着越來越小的這塊島嶼，和茫茫無際的大海，感覺這個世界真的，毀滅吧。

「窟盧塔族都快死光了，你把倆老人扔在荒島上？？？」揪著金的衣領咆哮，妮卡上輩子也不是什麼站在道德高地上俯仰蒼生的聖母，但這基本的道德底線也不能太低吧。

金卻笑嘻嘻的一點兒都不生氣，妮卡對於「窟盧塔」這三個字代表的含義，還是沒有充足的理解。

「窟盧塔族，延綿了上千年。是現存所有少數民族中，歷史最悠久的一支。有據可考的歷史文獻中，這一族至少遭遇過4次以上堪稱滅頂的天災人禍，以致於世人一直以為他們肯定早就死絕了。」

呼嘯的海風吹過神獸們的翅膀，吹過妮卡和金的臉。妮卡獃獃地聽着金娓娓道來，在繼暗黑大陸之後，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廣闊，以及「人」這種生物無與倫比的強大。

傳承了千年的窟盧塔族，星星之火，燎原之勢。這個種族力量的源泉，並不在於單個個體的強大和優秀。儘管這確實是他們除火紅眼外，最為世人津津樂道的特點。

妮卡太小看這個民族不屈的意志和頑強的信念了，也太先入為主地，放大了幻影旅團的能量。

三天後，獵人協會的飛艇精確地找到了這個未被登記的小島。這片海域的天氣波雲詭譎，海底沉船的數量多到令人咋舌。

地處深海的這裏被命名為軍艦島，從此之後的許多年裏，無數沉寂於海底的人間瑰寶，陸續被打撈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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