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今年的赤泉城，春天來得意外的早。

白日時，這座城下了今年的最後一場春雪。黃昏時分，這場用盡了冬日陰雲的雪停了，天空驟然變得明朗，料峭的春風也吹盪了起來。

夜幕降下后，一輪皓月掛在天上，整片夜空就像是被洗過了一樣。

夜風掛過的坊市街道上，一名相貌昳麗的白衣少年將狹長錦匣負於背上，一路急行。他行動極為迅速，旁人只覺身旁白影一閃，冷風一動，待要去看，人已在數丈遠之外。

白衣少年穿過燈火闌珊的大街，一邊仰頭看向夜空，此時的天色極好，星月明亮。他定睛觀星象，一邊掐指算了算方位，忽然便一轉方向，腳下一動往東奔去。

他很快擺脫了人群，穿入了僻靜的巷道之中。

越過這巷道就是城垣，正在此時，前方拐角突然冒出來一個青色身影。來人跌跌撞撞撲到路中，攔住了白衣少年的去路。

白衣少年腳步不停，側身欲要繞過，卻不想那人的行動之快竟絲毫不遜色於他，一步騰挪，竟又是橫在了他的面前。

迎面撲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酒味。

白衣少年蹙眉一看，這攔路人還很年輕，穿着一身青藍色的布衣，一頭微卷的頭髮披散著，琥珀色的雙眸因醉意而視線漂浮。

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他一邊擋住白衣少年去路，一邊磨磨蹭蹭地想要抽出自己的佩劍來，可他連站都站不太穩，幾次伸手，手指都從劍柄上錯過。

白衣少年輕輕地眯起了眼睛，他垂下手臂，一支短匕從袖中滑出，握在了手中。

白衣少年動了。一道寒光隨着他的手臂飛旋而去，氣化利刃，割向青衣男子的喉嚨。

殺意比刀鋒先到。

青衣人突然站定，他閉上眼睛，右手用習慣準確地握住了劍柄。

拔劍的速度快得看不到殘影，短兵相接，發出一聲刺耳的碰撞之聲。

二人真氣相衝，其力破開，身周皆是一震。

白衣少年瞳孔一縮，他竟是看到，面前之人所用來擋住他不過是一柄一尺多長的斷劍！

巷外的行人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聽到一聲響，待他們循聲望去，只看到昏暗的巷道之中，青白兩個影子忽地糾纏到一起，兩人的身手快得不可思議，以普通人的眼力全然辨不清楚。

瞬息之間，已過了十多招。

招式相撞，劍氣亂飛，震得周圍的燈籠晃動不安，白衣少年所負的錦盒被劍氣餘波震飛而出，然而他根本不敢分心，因為對方的劍招來得太快了。

忽然，那青衣人的劍鋒一滯，接着又是一轉。

這是欲擒故縱的招式。

他看準了白衣少年的破綻，一停一轉之間想要破了對方的攻勢，若白衣少年要再往前，便是將要害送到他劍下。

白衣少年心中一驚，欲要收招，可他的招式已成，攻勢已是覆水難收。

眼見就要撞上對方的斷劍，白衣少年聚全力於匕首之上，破釜沉舟，就在此間！

他之全力，至今還無人能擋。

此招來得極快，若是普通人，必不可能防住。

然而青衣男子運招奇詭，在瞬刻之間斷劍調轉了攻勢，刺攻換掃，劍氣橫飛而去，以攻破攻！

其劍氣之利，竟劃破了白衣少年的衣袖。

白衣少年若要再進，便是死！

匆忙之間白衣少年只來得及一擋，只見寒光一過，冰冷的劍氣劃過了他的身前，將他擋在身前的手臂齊齊斬斷。

那一截手臂墜落在地，瞬息之間血肉就溶成了屍水，剩下的生生的白骨，只消片刻也化為了灰土。

此時，大街上終於響起了驚慌的喊叫聲：「當街殺人啦！」

此人不能敵！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青衣男子一眼，翻身一躍，逃入了人群之中。

而那青衣人並不去追，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燼，道：「這都什麼鬼東西……什麼赤泉城有靈氣庇佑，不生邪祟的，這些神棍真是……」

他卻也不管這一片混亂，只把劍鞘湊到眼皮下面，勉勉強強地將斷劍插回去，然後就搖搖晃晃地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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