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萬古青天，多事悲人（三）
阿墨又一次來到了問天塔的塔頂，這一次在塔頂等著他的，不是研習幻術的北辰月，而是鬚髮皆白的枯霜大師。
枯霜長老身邊放著一個桌案，上面擺了幾樣佳肴，枯霜大師沖阿墨拜拜手，示意他坐下。
阿墨在桌邊隨意地坐下，饒是坐姿隨意，仍是說不出的瀟洒飄逸。
「大師今日怎會有這般閒情逸緻？」阿墨端起茶青芝樹紋的酒盞，在手心隨意地把玩。
「小墨，跟你說了很多次，私下裡你可以叫我一聲師傅。」枯霜大師語氣溫和地說道。
「我現在的處境，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還是小心些好。」阿墨語氣有些冷漠，然而目光居然是盛著暖光的，他復又說道，「謝謝你還記得。」
「是我這做長輩的應該的。」枯霜大師溫和地說道，「今日是你生辰，一晃又是一年過去了。」
「是，時間過得真快。」阿墨喃喃說道。
「當時和商顏公子在戰場上撿到你時，你還沒有北辰月大，如今，你卻已經是一個國家的國師了。」
阿墨喝了杯中的暖酒，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熨帖起來，他笑了起來：「我也記得當年大師，頭髮還是黑的。」
「哈哈！老啦老啦！」枯霜大師哈哈大笑。
這一夜，一老一少兩人在塔頂並不多言，只是互相說一些摸不著邊際的閑話，吃完了桌上的佳肴，喝光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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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夜宴結束后的太子卻被蕊寒拉到了一邊。
太子有點受寵若驚，她一臉嚴肅，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見四下沒人，蕊寒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別、別、別在這兒啊，雖然我也不介意，但是太快了吧？」太子大驚失色，連連擺手。
蕊寒瞪他一眼，冷冷說道：「你都想什麼呢？」而後她又翻了翻衣服，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明明放在這裡了啊……」
她裡面還穿著一件白色裡衣，太子其實什麼都看不到，只是貼身的衣物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她的曲線，讓他不由得想象那素衣后掩藏的軀體是多麼嬌美，一時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找到了！」她歡快地叫了起來，然後把一個東西扔到了荻原的手裡，「拿著！」
「什麼東西？」荻原掂了掂手裡的荷包，布料很粗糙，邊緣磨得微微發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蕊寒用最快的速度掩上了衣服，把衣帶整理好。
她拿起那箇舊荷包，倒出裡面的東西，看到了那一排節律有致的孔時，荻原也不由得脫口而出：「九孔石決明？」
「沒錯。」蕊寒點點頭，表示他並沒有猜錯。她又補充道，「是我從息風郡帶出來的。」
「九孔石決明在前代都是御葯，但是比較少見，太醫院都不怎麼用呢。現在更是難找了，我還是在墨先生收藏的《奇物志》裡面看到的。」荻原說道，「息風郡竟然有這樣的東西？」
「我們那裡有個大夫，脾氣很古怪，開心了就給人看病，不開心磕破頭他也不會動惻隱之心。」蕊寒說道，「當時我母親病重，是他告訴我，在村子的珍珠灣里有九孔石決明，可以治療我母親的失心瘋。」
「普通大夫怎麼會知道九孔石決明呢？只怕現在太醫院裡都沒幾個人認識，此人絕不簡單。」荻原皺了皺眉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說不定是一個隱世高人。」
蕊寒說道：「我也是這麼想，我不是說這個大夫脾氣古怪嗎？他治病，只治怪病。說不定父親的瘟疫他可以治療。」
「有道理，那我們就早些收拾行李出發，你我身份特殊，需要喬裝一番，這樣，三日後，我在城門口等你。」荻原略一思索，便已經做好了安排。
「你陪我去？」蕊寒問道，「息風郡離夏都可不近，往返將近十日，別說找這個大夫還要花時間，你離開京師這麼久，朝廷這邊沒有問題嗎？」
「放心吧。我養的死士是有用的，他們中會有人易容成我的樣子，代替我待在京師的。」見她關心自己，荻原說話的時候不由得帶了幾分笑意。
「原來如此。可是這樣能行嗎？不會露餡的吧？你還要那麼多的事務也要交給你的替身處理嗎？」蕊寒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太子則寬慰她說道：「放心，他們如果連這些事情都處理不好，我早讓他們提頭來見了。」
「好。」蕊寒舒了口氣，徹底放寬了心。
想到去息風郡會和她在一起很長時間，荻原不由得會心一笑。
原本和荻原約好三日後出發，在第二天蕊寒卻收到了荻原的請柬，說要請她一起去看戲。
她正在為去息風郡的事情和秦林爭執，秦林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去息風郡。
蕊寒歪著頭，一臉天真地說道：「太子陪我過去，我不是一個人呀。」
秦林冷笑一聲：「他跟你一起去？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此時正好下人彙報說太子送來請柬，要邀請蕊寒去聽戲，他的臉色更差了。
「太子會帶上他的護衛，都是絕頂高手，我們不會有危險。」蕊寒說道。
「你們在外若是有什麼不測？」秦林的口氣絲毫沒有鬆動的意思，「陛下還有許多兒子，可是只有你一個女兒。」
蕊寒突然目光一冷，用複雜的眼神盯著他：「陛下還有許多兒子？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你在詛咒這個國家未來的主人！更是在詛咒我未來的丈夫！」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秦林一愣，面色緩和了些：「說出這些話是我不對，但是你才結識太子多久？你對他了解多少？這樣真的太危險了小姐，能坐上東宮的位置，太子也絕不可能是什麼善類。」
「是，我是對太子不夠了解？可我對你們、對整個秦家，又了解多少呢？」蕊寒語氣堅決地說道，「你們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至少現在父親還活著，我和太子的婚約就不會作廢，他也不會害我性命。」
秦林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不得不妥協地說道：「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也就不再勸你了，但是，我會安排一個秦家自己的護衛給你，太子雖然不會加害你，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危險，他的護衛必然以保護他為優先，你就很難說了。就當多一重保障，你至少也帶一個護衛。」
蕊寒見他妥協，也並不苛責，當下就接受了他的安排。
「好。」
他聽到她這樣回答，心底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