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憶最不值錢
這台手術整整做了六個小時，伊唯已經精疲力竭，卻還要馬不停蹄地趕到病房。
她沒有想到母親求死的心那麼強烈。
伊唯攥著母親枯瘦的手，心底滿是愧疚，如果自己當時沒有跟陸淮城產生爭執，如果從昨晚到現在都守在母親的身邊，也許她就不用這麼遭罪了。
「小唯，還好么？」溫柔的嗓音，如泉水一般。
南宮闕查完房站在門前，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清俊如謫仙的面容，這三年間，都是這個男人陪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坎。
「南宮，謝謝你。」伊唯沙啞地低聲回應，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憊，「財務那邊又催了吧？」
「你不要擔心這個，我可以先幫你——」
「不用的，我今早交了一部分了。」伊唯打斷他的話，他的好意她心領，可當初欠的已經太多了，她還不清。
「你……哪來的錢？」南宮闕滿是關切的臉上浮起一層擔憂，「小唯，你的工資我會跟領導申請，給你留出一部分，你不用這麼辛苦……」
因為母親的病，伊唯把工資都扣了去填補這個窟窿，可是遠遠不夠，她不得不去夜店賣酒，拼了命地陪酒，只為了給母親多存幾天的錢。
「沒關係的，我可以。」伊唯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給母親掖好了被角，頓了半晌，才輕輕的開口：「南宮，昨晚我見到他了。」
他？
南宮闕一怔，瞬間反應過來。
「你是說……陸淮城？」南宮闕眉頭深深的皺起來，「所以，你昨晚……？」
伊唯撇過頭去，沒有出聲，眼底是滿滿的愧疚：「他知道我工作的地方了，最近我可能會晚點回來，拜託你幫我照顧好我媽。」
南宮闕俊容泛起一層隱忍的怒意，「小唯，不要去了，我可以——」
「我說了我不用。」伊唯打斷他的話，看着他的眼神更深，「我欠你和醫院的已經夠多了，後續的費用還有很多，我會想辦法。」
「可是——」
「沒有可是。」伊唯攥住母親的手，聲音沉下來，半晌才緩緩開口：「南宮，幫我把燕山路的房子掛出去吧。」
南宮闕一詫，卻本能地抗拒：「那套房子不是……如果沒有房子，就算伯母出院了你們也沒有地方去，你確定要賣掉嗎？」
當初伊唯為了那套房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他是看在眼裏的。
「我跟陸淮城已經是過去式了，南宮，難道你還不明白么？」伊唯苦笑着，語氣難掩自嘲：「回憶最不值錢了。」
回憶……最不值錢。
「我要可以全款的，三天之內，只要有人出錢我就賣掉。」伊唯沒有理會南宮闕的欲言又止，看着母親愈加憔悴的容顏，蠟黃又枯瘦的臉刺得她眼底一痛。
「我已經付出了我的全部，我絕不能再失去媽媽。」
……
兩天後，伊唯接到了中介的電話。
「你是買家？」伊唯顰眉，眼底有不自覺的冷冽。
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到她。
伊千楚笑得張揚，擺了擺手機一臉高傲：「怎麼，你不是要賣這套房子嗎？我可以全款。」
伊唯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彷彿只有疼痛才能讓她清醒一些。
「好，跟我過來吧。」伊唯忍住內心的厭惡，打開大門。
房間還是從前的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當初精心挑選的，每一處的細節都提醒著當初的一切。
這裏是她的憧憬，要和陸淮城一起生活的地方，加上當時她已經……這一切是她想給陸淮城的生日驚喜。
「房子倒是可以，只是裝修實在是太討厭了。」伊千楚四處打量，一臉的厭惡，對中介道：「這房子要是我買，裝修我都要重新搞，價格需要再壓一壓。」
伊唯心底一痛，卻凜冽的轉了身：「一口價六十萬，不買就出門左拐。」
「你這是跟我商談的樣子嗎？」伊千楚被懟得突然，面子上掛不住，尖銳道：「你以為我想買嗎——」
「你當然想買，你巴不得想買。」伊唯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眼神鋒銳的盯着她，嗤嘲道：「你知道陸淮城會經常到這裏轉，巴不得做這套房子的女主人，好近水樓台先得月。」
「你……」伊千楚臉上青紅不接，窘迫萬分，想要爭辯卻被伊唯打斷。
「不要廢話了，買就買，不買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這話說得乾淨利落，伊千楚臉都氣青了，伊唯字字句句都打在她的七寸上，礙於有中介在場又不能發作。
「好好好！」伊千楚氣得不輕，哆嗦着手拿出手機，直接把錢付給了中介，「六十萬，伊唯，你記住，這是你第二次把陸淮城的一切賣掉！」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伊唯直接找中介對賬，劃掉中介費后拿錢轉身離開。
「伊唯，你給我等著！」
伊千楚惡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詛咒，氣得直接把一邊的擺件扔了出去。
「砰！」
陶藝的小花瓶直接摔了個粉碎，把對面的門都砸開了。
裏面是淡淡的粉色，有點顯眼。
伊千楚一怔，上前推開門，裝修溫馨的嬰兒房赫然出現在眼前。
嬰兒房……嬰兒房？！
伊千楚腦子轟地一聲嗡嗡作響，難不成當年……！
她捏著門把手的手都哆嗦了起來，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喂，裝修公司嗎？」
伊千楚僅僅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把這套房子變了個樣，把陸淮城請了來。
「淮城，這是我給你的驚喜，喜歡嗎？」伊千楚興沖沖地介紹，「我把這裏翻新一遍，如果你感覺還行，我們可以在這裏結婚——」
「這房子怎麼在你這裏。」陸淮城冷冷地開口。
伊千楚一怔，沒想到他會關注這個，她慢條斯理地順了口氣道：「伊唯把它賣給我了。」
伊唯……賣的？
「撒謊！」陸淮城勃然吐字，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氣大的驚人，「你再說一遍？！」
「啊——淮城你捏疼我了！」伊千楚疼的臉色發白，拚命掙脫道：「就是她賣給我的啊，一個星期前，花了我六十萬呢！」
陸淮城的臉色陰沉。
就這麼急着與自己撇清一切？
他狠狠地甩開伊千楚的手，決絕轉身。
「淮城，你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