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許是因為甘玖兒在教中的地位,教眾對她基本都很信任,所以對應宗也沒有多懷疑。只是對於應宗「男寵」的身份,終究抱有一絲鄙夷,又或是不甘,私下裏見着了也會冷嘲熱諷一番。

應宗心裏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欲惹爭端,面色淡然如同入定老僧。

漸漸的,教眾也覺得沒趣,幾乎將他當成了隱形人。只有孟修,依舊虎視眈眈。

應宗深知這位孟左使能力不簡單,所以在他面前從來不敢大意,能躲便躲了。但孟修似乎總也不待見他,時不時就要躥出來,通常這種時候必定是有甘玖兒在旁邊。

應宗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孟修對甘玖兒有意,很想告訴他不必如此護食,可這樣一來他的的身份就要不保,所以只得憋著,任眾人傳得有聲有色。

應宗也沒想到,自己二十來年的節操,是毀在了一幫人的嘴裏。他坐在床上嘆了頓氣,上完葯拎起一旁折好的乾淨衣裳,剛套進去一條胳膊,就聽到了甘玖兒伴隨着叮鈴鈴的響聲到了門口,沒等他出聲,房門就嘩啦一聲被推開了。

應宗忙不迭將衣衫的前襟掩好,慍怒的語氣中滿載着無奈:「甘玖兒!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男女之防?」

甘玖兒明亮的瞳仁中劃過一絲可惜,卻是一臉無辜道:「那是什麼?能吃么?」

應宗憋著一口氣又回到了肚子裏,系好腰帶坐回了床上。

甘玖兒見他不言語了,坐過去拍在他的肩膀上,支著下顎道:「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真不經逗,何況你還是個男人,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還生氣了不成?」

她的衣裙輕擺間騰起一股淡淡的香,好似自她微微的體溫間滲透出來一樣。應宗面上有絲不自在,抬了下肩頭,將她的手肘弄了下去,只淡著臉道:「我沒生氣。」

「那你笑一個。」

不生氣歸不生氣,應宗可不見得會順應她的要求,當沒聽到她的話,眼神放在綠植間穿梭的赤金蝶上,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

驀地,一隻嫩白的手又出現在了眼帘里,撲閃著翅膀的蝴蝶堪堪停在那纖細的手指上,收攏起輕薄的翅,乖巧無比。

應宗的目光下意識隨着蝴蝶停駐在那隻手上,頓了一頓后立馬就移開了。

甘玖兒抬起手,對着指尖的蝴蝶自言自語起來:「唉,想我真是命苦。費盡心思救了人,人家不知感激也倒罷了,連看一眼都吝嗇,現在還要同我鬧彆扭。」

這麼明顯的指桑罵槐,應宗豈會聽不出。他出了口氣,有氣無力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來日必定湧泉相報,還請姑娘莫要再行戲弄。」

甘玖兒待要開口,應宗怕她又說什麼「乾脆你以身相許」的話,連忙又接道:「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有違禮法之事,恕在下難以從命!」

甘玖兒見他急得臉色發紅的模樣,頓了一下咯咯笑了起來,罷了扶著床柱幾乎彎下腰來。

應宗一頭霧水,反思自己話中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讓她自顧自笑完。

「你這人,還真有意思。」甘玖兒的指節在應宗的下巴處劃了一下,見他眉頭一蹙,大不贊同的表情,微微眯起了眼。

師父常說江湖上的名門正派都是偽善之人,表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君子也不過是小人行事。甘玖兒倒十分好奇,應宗這副耿直到是底貨真價實,還是虛有其表。而世間誘惑種種,即便真有幾分底線,誰又知道能維持多久呢。

甘玖兒的眼神溜嚮應宗,帶着一種好奇的打量。

應宗被她盯得不自在,硬著頭皮找話:「這蝴蝶生得奇異,別處倒是沒見過。」

「這是我們天羅教中獨有的,用來傳遞信號的赤金蝶。」

應宗聽過養鴿子跟鷹用來傳信,倒是沒見過養蝴蝶的,當下也覺得新奇。他伸指一碰,停在甘玖兒指尖的赤金蝶像是受了驚,撲閃起翅膀來。

甘玖兒兩指一揪,硬是遞到了應宗面前,還出言訓道:「跑什麼,他又不會吃了你。吶,好好認認我的人,往後要是有人欺負了他,可得記得來跟我報信。」

應宗見她又變回了這副沒遮沒攔的樣子,不禁一陣扶額,沖着她抓過來的蝴蝶沒好氣地吹了口氣。蝴蝶在甘玖兒指尖掙扎兩下,逃也似的飛走了。

日子在兩人的互相拆台下過得飛快,轉眼已過了一月有餘。應宗的腿傷恢復得不錯,私下也會運功調養,以期能儘快恢復離開天羅教。

這些日子以來,應宗一直擔心師門會掛心自己安危,也不是沒想過傳信回去,只是在天羅教多有顧忌,又不好向甘玖兒開口,只得作罷。

眼見已過了一月有餘,應宗的心裏越發焦灼起來,幾次向甘玖兒透露想離開的意思。只是甘玖兒總以他腿傷未痊癒推託,要麼就是無理取鬧的條件開出來一大堆,每每都讓他自己打了退堂鼓。

天羅教的地形應宗也摸了個七七八八,只是始終不知道真正的出口在哪裏。

「瞧你天天望門興嘆的樣子,都快變成一塊石頭了。」甘玖兒拎着個小酒壺,橫卧在屋外的一棵樹榦上,將應宗臉上的表情看得通透。

樹後面隱著銀白的月亮,霜一般的月色從甘玖兒身後灑著,將她纖細玲瓏的身姿全部鍍了出來。

在自己的地方,甘玖兒總是更加閑散隨意,出來的時候也沒穿鞋子,赤腳踩在褐色的樹榦上,襯得腳面如玉光潔。纖細的腳踝上,精緻小巧的銀鈴隨着穿過來的夜風輕輕響動,叮鈴鈴地似能撫平人心頭的焦躁。

應宗仰頭瞥了一眼,便移開去看從樹后出來的月亮了。

撲面一股勁風,應宗反應迅速,抬手接住了甘玖兒擲下來的酒壺。

「沒有酒你拿什麼邀明月。」甘玖兒笑嘻嘻的,一手支著頭斜卧看着他。

醇香的酒氣撲鼻而來,應宗端著酒罈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從喉嚨一路灼到心裏去,渾身的血液蒸騰起來,躊躇的情緒也愈發飽脹。

應宗兀自灌著酒,默默發泄著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得志,再一抬眼,就看見甘玖兒在樹榦上往下歪著。他下意識提起了心,本能地站起來去接人。

甘玖兒從半空落下,卻是旋了個身穩穩噹噹落下來,身體卻像沒骨頭似的倚著應宗。

應宗看見她臉上的笑意,一愣之後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一把推開她。

甘玖兒腳底像壓着磁石,朝外晃了一下又彈了回來,好似執意想要打破應宗的淡然。

應宗對她的騷擾煩不勝煩,一把扣住她伸過來的手,反剪在她腰后。

甘玖兒倒沒想到應宗會反擊,兩人一瞬間貼得極近,身體的熱度幾乎融在一起。甘玖兒身體微僵,澄澈的眼波里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顫動。

應宗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頓了頓后驀地笑出一聲。原以為她豪放大膽,不拘禮節,現在看來不過是豬鼻子插大蔥,裝相罷了。

習慣了遊刃有餘地揶揄別人,乍然被看破的尷尬讓甘玖兒心有不甘,在應宗鬆手的時候就去偷襲他腰腹。

「甘玖兒!」應宗擰著眉毛,微惱的語氣中帶着嚴肅。

他一露出這副表情,甘玖兒就越發一副上房揭瓦的樣子,反手就是一記「猴子偷桃」。

應宗空有一身武藝,如今因為腿腳不便反失了靈活,只能不斷擋着甘玖兒攻過來的手,一頓來回后也失了耐心。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應宗鉗住她的手腕,臉上也不知是惱怒的慍色還是酒後微醺的紅暈。

「你不是知道。」甘玖兒沖他眨了下眼,說得惹人遐想。

應宗默然,將她兩手一扣,待要推到一邊,就見她直接抬腳過來。應宗幾乎驚出了一頭冷汗,忙不迭往後退,單腳沒站穩,兩條胳膊掄了幾個圈就要朝身後的池塘倒去。

甘玖兒一看玩過了頭,趕緊正起身去拉他。

應宗都沒站穩,被她猛力一拉,直接朝前撲了過去。

撲通一聲,驚得細軟的草地都飛起了草屑,池塘里的蛙聲呱呱響了兩下,一片寂靜。

男女之軀存在着天生的契合,嬌柔與陽剛嵌合在一塊,總是叫人打心底里覺得熨帖。應宗聞着鼻端的淡香,不禁愣神,耳朵里只能聽到自己胸腔中的跳動。

可甘玖兒當了個肉墊子,自然不會舒服。她方擰了一下,就聽到應宗氣急敗壞的聲音:「別動!」

「磕到腿了?」甘玖兒擰了下臉,跟應宗的下頜擦碰了一下,便偏在一邊沒有動。

輕薄的衣物因緊貼在一起的軀體形同無物,每一個觸感都清晰異常。甘玖兒感覺到腿上抵著的一團灼熱,眼底的微怔過後緩緩眯了起來,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鼻音。

應宗的臉色霎時難看到極點。

甘玖兒嘴一張,露著細白的貝齒咯咯地笑出了聲。

笑聲震動着胸腔,馨香的柔軟亦在應宗的胸前顫動,像有一顆破殼的小種子在心底騷動。他撐著雙臂極快地翻到了一邊,看了眼笑得花枝亂顫的甘玖兒,覺得眼前的夜色都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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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是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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