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錘爆金大腿（九）

面對郗愉的質問，跪在地上的幾個家丁並沒有作答，只一個勁得跪著磕頭。郗愉理解他們怕死，她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利逼他們去送死，誰也不是天生的反賊，換做誰也不願意當第一批去送死的人。

可朝廷和萬焚盟總歸是要有一戰的，當初既然為了一口肉入了萬焚盟的坑，就要做好被送去當炮灰的心理準備，真以為當反賊不過是喊喊口號唱唱兒歌而已嗎。在朝廷眼裡，他們已是反賊，沒人會饒他們。在萬焚盟，他們是最底層的炮灰，沒人會心疼他們。他們的絕路，在入萬焚盟那天就已經註定了。甚至可以說，是從他們生於貧寒又恰逢天下尚未大定之時，就已經註定了。

郗愉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以為你們不上，外面那群人打進來會放過你們嗎？石老爺回來會放過你們嗎？事到如今，你們上也得死，不上也得死，還不如為自己博一線生機。你們本也是無路可走之人，才會流落到這裡，也別怪我逼你們，要怪就怪這個世道吧。」

家丁們眼中的恐懼仍在，卻因為郗愉的這番話，不得不選擇了認命。是啊，怎麼樣都不過是一個「死」字，倒不如為自己的博一線生機。

大概知道了城門口是什麼情況，郗愉又回到了石家。郗愉告訴石停停，現在城裡沒幾個男丁，大家只能選擇自救了。石停停是石三化的女兒，鎮上的人哪怕看在石三化的面子上也願意信任她，尊重她。所以，石停停必須和郗愉一起，以石家大小姐的身份去遊說和組織鎮上的尚有戰鬥力的人，拿起武器，對抗那些城外的入侵者。

好在，剩下的其他人雖然大部分都是女子、老人，但也是萬焚盟幫眾的家眷。與那些家丁不同，他們的人生早已經與萬焚盟系在了一起。他們的丈夫、兒子，為萬焚盟出生入死，他們的全部生活都依靠於萬焚盟。到了這個時候，石家大小姐親自來遊說、請求，沒有人能夠拒絕，除非他們想躲過這一劫后不再得到萬焚盟的供養，除非他們願意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在今日之後被萬焚盟秋後算賬。

在冷兵器時代，當女人們開始拿起武器，證明這場戰爭已經到了以死計之的地步了。真到了這個時候，只有一條命的女人們，可以比誰都強，因為她們除了一條命什麼都沒有了。郗愉相信這一次平安鎮會贏，至少可以撐到石三化的救兵到來的時候，尤其是平安鎮還佔據了地理優勢的情況下。

郗悅那邊告訴郗愉，為了能在白興業打進來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石三化，她和鳳娘沒有選擇等白興業到了平安鎮之後才開始去通知，而是選擇了提前幾天就裝作偶遇並發現了白興業目的的樣子，直接買了快馬，去追石三化的隊伍。郗悅告訴郗愉，十三化那邊大部分人都是用走的，所以速度比較慢，而她每到一個集市都買下了集市上所有的馬，如果沒有意外，第一批救兵五天之後就會到。

郗愉鬆了一口氣，五天還要五天。這五天里，她不僅要保住平安鎮更要儘可能得減少傷亡，她護住的人越多，等石三化回到平安鎮她能得到的信任便越多。

石三化的隊伍走的時候，不僅帶走了人，還帶走了平安鎮的武器。他們怎麼也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趁著他們不在攻打平安鎮，所以才會除了幾個大戶留下了些家丁外一點戰鬥力都沒留下。現在的平安鎮，能用來打的，除了各家的菜刀也就只有各種農具了。

石停停不僅讓人所有人把自己家的菜刀和農具帶來，還順便徵集了全部人家家裡的油，用以火攻。拿走菜刀和農具，大家還是願意的，畢竟事關生死，這菜刀和農具等把人打退之後還能用。可要拿走他們油，各家便不樂意了。油本來就是精貴的東西，每家人本來就不多，這麼精貴的東西用來燒？都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沒有人捨得。

石停停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見眾人不願意也不能再一次強行逼他們拿出來，畢竟已經逼過一次，再逼一次怎麼也說不過去了。

現在試圖爬城牆進來的人，只能靠著石頭和重物砸下去，試圖撞門進來的，也只能靠著人擋著。石停停看著這幅情景，簡直是又氣又急，不斷地怪那些反對的人只顧小利連命都不要了。

石停停現在是整個平安鎮的主心骨，她不能急也不能亂，她一亂所有人就都亂了。

總算熬過了第一天，誰也不是鐵打的，見白興業的人撘起了灶台，升起了炊煙，平安鎮的人便知道了她們也可以休息一下了。石停停給鎮上的人分了工，輪流站崗和休息。

石停停沒有吃飯也沒有選擇休息，而是和第一批站崗的人一起在城樓上看著。

郗愉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狀態不對，便走上城樓對她說道：「大家都在指望著你呢，你現在這副樣子，讓他們怎麼跟隨你？」

見到郗愉，石停停像是見到了救星，眼眶微紅得喊了一句，「先生！」

「算算日子，郗悅和鳳娘昨天就該回來的。他們知道這次石老爺是往宣城走的，見到平安鎮現在這個狀況，她們定然會快馬加鞭去請石老爺回來救我們的。我估摸著不出八日，救兵就能來了。只要我們撐住，就有救。」

「八日，哪裡還撐得住八日！」畢竟是個沒受過苦的小姑娘，石停停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聽到還得撐八日，石停停還是承受不住壓力崩潰了。

「先生你知道的，平安鎮向來不事農桑，打仗又極其消耗體力，哪裡還有八日的糧食供全鎮的人吃喝。還有，城外的人天天來攻，鎮上的石頭和重物都要耗盡了，等耗盡之後，我們又能用什麼東西來當初來勢洶洶的敵人。」

郗愉心裡詫異，問道：「這偌大一個平安鎮，怎麼會連八日的糧食都沒有了？」

家裡的糧食只夠幾日吃喝，這平安鎮的人都不焦慮的嗎？

石停停微微冷靜了下來一些，解釋道：「黃河泛濫，我爹為了籠絡人心便派人送了不少糧食去賑災。這次我爹帶著人走，走得匆忙便把鎮上大部分糧食都借走了。算日子，糧行的人正好今明兩天回來。」

郗愉：？？？

「那剩下的糧大概還能吃幾天？」郗愉問道。

「大概兩三天吧。」

郗愉無奈得說道：「這種情況下，你還讓他們把家裡的油捐出來？也難怪大家都不願意捐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

這件事她竟然不知道？看白興業不急不忙，慢慢攻打的樣子肯定是知道平安鎮很快斷糧的消息的。而白興業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奉遠大概率也是知道的。所以，奉遠現在是告訴了她白興業要打進來的消息，卻故意隱瞞了平安鎮即將斷糧食的消息嗎？要瘋了，現在只能希望石三化趕回來的時候，還記得平安鎮的糧食快吃完了，能夠把帶走的糧食帶回來一些。不然，不僅僅是平安鎮上的人，連救兵可能都得餓死。

這石三化看著也不是個靠譜的人，為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就害死了全城的人，郗愉只好通知了郗悅，告訴她平安鎮這邊快要斷糧了。哪怕被石三化懷疑，也要提醒他，帶著糧食回來，以免大家都得餓死。

郗悅表示她快要追上石三化的隊伍了，讓郗愉放心，她會按時趕回來的。

聽到了郗悅的承諾，郗愉放心是放心不下，畢竟平安鎮上的糧食只夠吃兩三天了，而郗悅就算真的能帶著石三化按時趕回來，也得四天之後了。

郗愉沒辦法像一些穿越女一樣，把三天的糧食通過廚藝變成四天的份。但她能無中生有啊，沒什麼比買糧更簡單的事情了，難的是怎麼把自己在時空商城上買來的東西，混入平安鎮的糧食當中去。

為此，郗愉再一次找上了石停停，告訴石停停自己有辦法讓鎮上剩下的糧食儘可能拖延更長時間。只需要把鎮上所有的糧食都徵集起來，統一燒統一分，控制用量，減少浪費，這種情況下才能多拖一段時間。至於有些人家的糧食多，有些人家的糧食少？郗愉讓石停停承諾他們，這算是石家跟他們借的，等這件事情過去了，石家三倍奉還。至於有些人吃得多有些人吃得少？那沒有辦法了，特殊事情大家克服一下，等撐到救兵回來了就好了。

石停停表示同意郗愉的想法，在郗愉提出這個想法后不久，就找上了鎮長，和鎮長一起，軟硬兼施，把鎮上的糧食都收到了石家，統一分配。

這一制度一出，平安鎮上的人怨氣衝天，甚至有人傳言，石停停是想拿走這些糧食先滿足自己的胃口，不願意管他們了。這種情況下，任何反對的聲音都只會影響士氣，方才還紅著眼喊郗愉「先生」的石停停，現在卻如同一個女羅剎一般，用強硬的手段壓住了這些聲音。

事實上，實行了口糧統一分配之後，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也正是這個小插曲，讓原本反對的那些人不再說話。

收齊平安鎮上的糧食之後，鎮長的妻子白氏主動毛遂自薦，請求到廚房做事，幫鎮上的人分配糧食。由於鎮長一向能做事，白氏向來也是個八面玲瓏，少有得罪人的人。石停停以為她不願再上戰場，又見她細皮嫩肉也不像是個有戰鬥力的人，便同意了，

誰知道，白氏剛分完一餐飯，鎮長的大女兒方雲就直接找上了石停停，向石停停舉報自己的繼母，白氏分糧的時候，給自己的兒子多留了一碗。她的兒子不過才七八歲的大小，這麼點的孩子能吃得了多少？拿命在前線拼的人都不過是只能吃一碗，這麼點的孩子竟然要兩碗？

石停停聽完氣極了，調查得知此事是真之後，甚至沒有跟鎮長商量一聲，直接要當中斬了白氏。

這下連舉報人方雲都被嚇到了，她舉報白氏的時候，也不過是想著白氏會挨頓罵罷了，順便想讓方鎮長看看白氏自私的嘴臉。可她怎麼會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白氏被當中處斬之前，整個人都還是懵的。她知道糧食不足，所以她不過也是在這種情況下給自己的兒子多吃一碗飯罷了，怎麼就成了罪無可恕了？

白氏被壓著跪在刑場，眼睛掃過兵臨城下卻依然還在看熱鬧，對她指指點點的眾人。掃過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依然還在不斷懇求著的方鎮長。掃過與她勢不兩立，甚至舉報她害她至此，現在卻貓哭耗子滿臉焦急的繼女。好在，他的兒子沒有被人帶來，不用來這裡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軍法斬首示眾。可她，又是范的哪門子軍法。

「我不服！」白氏忽然舉頭大聲喊道，「我做錯了什麼？竟然要用命去抵！」

石停停被氣笑了，她本來還愧疚，自己對白氏太狠了一些。可如今兵臨城下，所有人都是在最危難最需要團結一心的時候。白氏這時候做這種糊塗事，不就是送上門讓她樹典型，穩定軍心嗎？結果，竟然這個時候還不服。

石停停冷笑道：「既然你不服，我就告訴你，你究竟做錯了什麼！作為鎮長的妻子，在這個最危難的時刻，竟然帶頭貪污軍糧，這是其一。兵臨城下，糧食不足，連沖在最前面的將士都未必食能果腹，你卻把糧食給了一個上不了戰場的八歲小兒，這是其二。我三令五申，糧食公平分配，你無視軍令，這是其三。你還有哪裡不服？」

「我不服，捐糧本非我所願，你卻強逼我捐，這是其一。我不服，我方家拿出的糧食最多，卻不能讓方家獨子多吃一碗，這是其二。我不服，你不過是一個丫頭，卻因為有了個好爹，就要做全平安鎮的主，這是其三。」

「斬！」石停停指著白氏怒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