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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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又演了兩個節目。

雲錦書沒有再睡覺,眼睛盯著舞台,但好像什麼都沒有看進去。

池漾看到中途,跑出去上了個衛生間。回來的時候,一想到還要穿過那麼多人才能回到自己的座位,索性放棄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池漾餘光一瞥,無意間掃到走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蘇兮。

她已經換下禮服,穿著簡單的T恤短褲,右肩背著一個白色的雙肩包。

池漾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垂眸從包里往外拿著東西。

正想著要不要過去跟她打個招呼,池漾就看到蘇兮的目光從背包上挪開,直直望向了她。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蘇兮嘴角揚起弧度,朝池漾走近:「池漾姐,你怎麼在這裡啊?」

她笑得很甜,可是她剛抬頭時眼底的失落,以及眼眸里若隱若現的那灘濕潤,池漾都悉數看在眼裡。

池漾跟她解釋:「我朋友送了我兩張票,正好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剛才你彈奏的很好啊,我能感覺到每個聽眾都聽進去了。」

蘇兮唇角一彎:「謝謝池漾姐,這個評價我很喜歡。」

池漾注意到她手裡拿的豆沙包和蛋撻,近距離一看莫名覺得眼熟,但她也沒多想,貼心地問:「你還沒吃晚飯嗎?」

「剛上台前喝了點兒粥,現在有點餓,就想著吃點兒東西。」

池漾:「我正好也打算去買點東西喝,你著急回去嗎?有時間的話,我們聊聊?」

蘇兮看著她,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她們相約在聽琴。

這是池漾今天第二次來這裡。

幾個小時前這裡還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而現在,夜幕降落,星野燦爛,這裡已經悄然換上新的詞闕,「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這晚,微風很適宜,溫度也恰好。

池漾低頭,用手機給雲錦書發了個定位,並附上文字:【我跟蘇兮在這裡聊會兒天,你等會兒看完節目直接來這裡找我。】

發完之後,池漾就把手機放回了包中。

她側眸看了眼蘇兮,斟酌了一下,才選了個話題開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彈奏的那首鋼琴曲,名字叫《別卿先生》?」

蘇兮有些訝然,她沒想到池漾竟然記得這個名字,明明就主持人提過一句而已。

「嗯。」

池漾接著問:「聽起來很浪漫,也很有故事性。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這次,蘇兮沒吭聲。

其實原本是叫《赴卿先生》的。

但是,他不願赴約,她只好就此別過。

這夜有綠葉漂泊,攜來一陣淡雅花香,清透湛涼。

池漾忍不住聞了聞,卻辨不出是什麼品種。

索性不去追究。

她抬頭看了眼星空,頭頂的星河璀璨又明亮,完美映照了今天是個大晴天的設定,跟蘇兮演奏時屏幕上的陰雨天截然不同。

欣賞片刻后,池漾斂下眸,淺淺一笑:「剛才我說你的鋼琴曲,每個聽眾都聽進去了。這個人,也包括我。」

聽到這話,蘇兮於這陣花香中,怔了下身子。

她於淡雅香氣,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看蘇兮不作答,池漾主動開了口:「開始時,旋律很簡單,如同瓦檐下將落未落的雨,是隱秘又美好的少女心事;

「漸進時,音符不再單獨,而是連綿成了高低起伏的旋律,如同積蓄已久的雨,是熱烈又率性的真摯情感;

「高潮時,和弦驟然豐富,雨水砸向地面,暈開層層漩渦,是想要坦白心意的孤注一擲;

「再後來,黑白鍵交錯,彈奏到達共鳴的最高點,像極了屏幕上的太陽雨,陽光與暴雨同時出現,少女將心事和盤托出,等待是與否的審判。

「後半段,旋律像是倒帶,重走了一遍來時路,這時候才發現,雖然雨幕未消,但最開始的那片天空上,多了一道彩虹。」

蘇兮沉默地聽著,心裡一遍又一遍地,掀起驚濤駭浪。

這浪拍打著暗礁,似要把那些迷障連根拔起。

她自幼學琴,從小到大斬獲獎盃無數,可她覺得,那些獎勵,都沒有今晚聽到的這段話有意義。

池漾隨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所以,這首歌,是寫給你喜歡的人的,對不對?」

聽了這話,蘇兮心裡一驚,匆匆忙忙地解釋:「不是的,池漾姐,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想......」

她正說著,卻突然頓住了。

透過湖面倒影,蘇兮看到,池漾輕拍了拍她的肩。

「你怎麼......」蘇兮抬眸,對上池漾的眼光。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危險味道」的東西。

沒有猜疑、沒有威脅、更沒有憤怒。

她的眸明澈無痕,像是泊著清溪萬頃。

蘇兮斂下眉眼,噤聲於沒說完的後半句話。

池漾卻在她低頭的瞬間,柔聲問道:「這一段時間,你不開心對不對?」

不知是這語氣太溫柔,還是這問題太交心,蘇兮眼眶一熱,莫名有些想哭。

但最後,她還是噙住眼淚,倔強地搖了搖頭。

池漾看她的面容隱在愈來愈濃的夜色中,問了她一個問題:「不討厭我嗎?」

聞言,蘇兮撐在長椅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

片刻后,她還是像剛才一樣,搖了搖頭。

池漾忽然覺得心酸,萬千心緒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其實,你可以討厭我的。甚至你鬧一些小脾氣,我都理解的。」

蘇兮保持剛才的姿勢,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沒用的。」

池漾一愣,一時間沒聽懂這個答案。

「我也想過爭取的。所以我曾試探著問過硯卿哥,問他為什麼喜歡你。我問這個問題,其實是想說,那我也可以努力變成他喜歡的樣子。結果他跟我說,他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沒有別的原因。他說,如果讓他列舉你身上的閃光點和優點,他能說出一大堆。但是,即使別人擁有這些優點,也跟他沒關係,因為她們都不是你。」

她聲音很輕,卻輕易掩蓋住了夜色里的魚躍蟲鳴。

池漾一邊聽著,一邊數著湖面上漾開的層層漩渦,心思也如同這漩渦,迴環往複。

這次,換她失語。

「我以前看偶像劇,總是有女二用盡手段爭搶男主的情節,那時候我總是氣得火冒三丈,所以,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縱然心有不甘,縱然心存遺憾,但是她不想成為被所有人都討厭的人。

更何況,席硯卿不欠她任何。

「還有,池漾姐,我真的不討厭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有些人天生就讓人討厭不起來吧。」

池漾聞言,身子一僵。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讓人討厭不起來吧。」

這話是用來形容她的嗎?

她覺得諷刺,又覺得被治癒。

後來,她們又斷斷續續聊了一些,聊音樂,也聊夢想。

聊到校園漸漸熱鬧起來。

應該是晚會結束了。

池漾知道蘇兮住校,明天還要早起去京郊軍訓,沒敢耽誤她太多時間。

「池漾姐,」蘇兮站起身,手裡還拿著剛才吃完東西后留下來的塑料袋,「其實,你今天能找我來聊這些,足以說明你是值得被硯卿哥愛著的人。你不用顧慮我,我會......」

她手中的力度緊了些,那個塑料袋由拿著變成攥著,「我會走出來的。」

池漾看著她這個模樣,與某個時期的自己莫名重合在一起。她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展開雙臂抱住蘇兮,嗓音輕柔的安撫:「兮兮,你不是女二,在我心裡不是,在你硯卿哥哥心裡也不是。你是自己人生的主角,現在是,以後也會一直是,知道嗎?」

蘇兮鼻酸,嗯了一聲。

池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拉著她往亭外走。

結果,還沒走兩步,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看到他,蘇兮腳步不自然地一頓,心莫名懸起。

池漾看著站在亭外的人影,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雲錦書站在一片樹影下,一手插在褲袋,一手虛虛地握著背包的帶子,身形高挑利落。因為光線原因,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淡淡說了句剛來。

聽到這個回答,蘇兮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那我先回去了,池漾姐。」跟池漾道過別,蘇兮又將目光移到雲錦書身上,跟他簡單說了聲再見。

池漾快步追上她:「時候不早了,我們把你送到寢室樓下。」

蘇兮擺擺手:「不用了,學校很安全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送你回去。」雲錦書說,不容置喙的語氣。

蘇兮莫名,就忘了拒絕。

三個人並排往前面走著。

快走到天橋的時候,看到一個垃圾箱,蘇兮就想著把手裡的塑料袋扔了,於是她跑快了幾步。

走到垃圾箱面前,她正準備抬手去扔,卻被迫停住了動作,望著垃圾箱上的「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陷入了沉思。

她以往都是瀟洒地隨手一扔,從來不在意扔在了哪個箱子。但今天她莫名有點心虛,腦海里回想起前幾天雲錦書說過的低碳。

還有,剛才雲錦書的視線貌似在她手上停留了一段時間,並且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現在想想,他肯定是覺得自己用塑料袋這個行為很不環保。那如果現在,她再把垃圾扔錯了,那豈不是......

要不,現在拿出手機查一查?

那樣會不會很奇怪?

正當她進行激烈的頭腦風暴時,突然感覺自己的手空了一下,耳邊響起一句話:「記住了,塑料袋是不可回收垃圾。」

她一抬眸,雲錦書不知道何時走到她身後,從她手中拿過塑料袋,扔進了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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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者:席總,在您消失的兩天內,有些人表示要爬牆顧錦澤,或是雲錦書,請問您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看法?

席硯卿:這些人里有池漾嗎?

小記者:應該是沒有。

席硯卿:那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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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者:那您不怕他們對您的男一地位造成威脅嗎?

席硯卿:你是作者?

小記者:不是。

席硯卿:那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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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者:職業生涯的滑鐵盧真是來得猝不及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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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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