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琴

聽琴

人忙起來時間就會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周五。

池漾昨晚在辦公室加了個班,把需要做的工作提前處理完,第二天起床吃過早飯,就直接來了朝大。

新生已經陸續報道完畢,按照朝大的慣例,學校將在白天組織學前大會和軍訓大會,晚上則會舉行一個迎新生匯演,明天大一新生將會去京郊進行軍訓。

晨曦初露的七八點鐘,整座校園都是朝氣蓬勃的嶄新面孔。

他們三兩成群地,探尋著這所學校未知的風景。

池漾看著與她擦肩而過的一張張面孔,忽然覺得,過來這邊上課是個很正確的決定。

跟年輕人待著,你會比較容易原諒時間的流逝。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人正十八歲。

你長大了,並不代表整個世界都長大了。

這個世界,永遠年輕。

她就這樣,一邊任思緒馳騁,一邊欣賞著周邊的風景。不知不覺間,池漾已經穿越南區,再過一條校內馬路就可以到達北區,她要去的法學院就在北區的圖書館旁邊。

南區和北區以白楊大道為分界線,白楊大道從東到西橫穿整個朝大,並允許車輛通過。

考慮到學生的安全,學校將南區和北區都圍上了黑色柵欄,並且安排保安專門負責人群的疏通和引導。

她此刻正站在南區的柵欄邊,等候白楊大道上的車輛通過。

等待的時間不免有些無聊,於是她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了穿著制服的保安身上。

朝大保安都清一色的帥氣小伙,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樣子,一身制服穿在身上顯得精神奕奕。令池漾驚喜的是,其中竟然還有一個人一邊吹陶笛,一邊疏導著人群。

看著這一幕,池漾覺得挺有意思,心想果然是以包容和開放聞名的朝大,隨處都可見自由有趣的靈魂。

等了一會兒,車輛漸次行過,池漾也隨著人流一起,抬腳往對面走去。結果,還沒走兩步,就有人在背後拍了下她的肩膀。池漾轉過頭,看到一個青澀又帥氣的面孔。

少年沒任何扭捏或者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說:「你好,我是新聞學院的任以冬,可以認識一下,留個聯繫方式嗎?」

池漾怔愣片刻,正準備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小夥子,勇氣可嘉啊,搭訕搭到你們老師頭上了?」

聞言,池漾和任以冬紛紛回頭。

白清讓穿著一件青綠色開襟衫,正笑容和煦地朝他們走來。

池漾微微一笑,問候道:「白教授好。」

任以冬:「白教授好。」

「早上好,」白清讓笑容疏淺,看向任以冬,「不過,小夥子,要聯繫方式這個方法早就落伍了,想認識這位美女老師,你還不如去蹭她的課。」

任以冬根本沒想到搭訕的這個人竟然是老師,明明看起來跟他們差不多大。

但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瓜兒,滿眼期待地問:「那您教什麼課程啊,我也要去聽。」

池漾微微一笑,如實道:「國際經濟法。」

她話音剛落,圍觀人群里就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國際經濟法,快記下來。」

「這是法學院的課吧?」

「我等會兒要找法學院的師哥問問,我也要去蹭課。」

「......」

「那老師,課堂上見!」任以冬低頭看了眼時間,揮著手往對面跑去,嘴裡還念叨著,「白教授再見!」

池漾心思微動,朝跑遠的少年揮了揮手。

等他跑遠,白清讓才問:「池律師今天是過來辦手續的吧?」

池漾點點頭。

「那跟我來吧,我正好也去法學院,順便帶你熟悉一下環境。」

「那謝謝白教授了。」

兩個人並肩著走過白楊路,從南區走到北區。

「如果剛才我沒出現,」白清讓還挺好奇池漾對搭訕這一行為的看法,「池律師會怎麼做,會婉拒他,還是會把聯繫方式給他?」

池漾莞爾一笑,淡淡地說都不會。

白清讓好奇心更甚:「嗯?」

「其實我本來也準備說,要聯繫方式還不如去上我的課。」

聽了這個回答,白清讓朗朗笑出聲來:「看來,是我多此一舉,搶了池律師的點子。」

「沒,」池漾說,「我本來是要出賣一下白教授的,這下咱倆抵消了。」

「出賣我?」

池漾輕輕點了下頭:「我本來是想說您任教的課程名稱的。」

此話一出,白清讓沒忍住側頭看了下池漾,從她清澈的眸里捕捉到一絲狡黠。

然後,他下了個特別主觀的定論:「沒想到,池律師還挺狡猾。」

池漾知道這話是在打趣,倒也沒反駁。

說話間,兩個人走到一片樹蔭下。

右手邊有一片小森林,裡面彎曲環繞著幾條石子路。

白清讓提議說:「走這條路吧,不容易曬到。」

池漾說好。

彼時陽光正穿過樹梢,在石子路上留下斑駁樹影。

形狀各異,卻也成趣。

池漾忍不住向南打量。

透過錯落有致的樹葉,她瞥見一幢磚紅色的建築物,上面鑲嵌著金色的五線譜和音符,她知道,那是朝大的音樂學院,那個譜子,則是朝大的校歌。

池漾凝望著那一片紅磚金字,頓住了腳步,腦海里隨之閃過一句話——

逝去的人也永遠年輕。

與剛才出現在她腦海里的那句——這個世界永遠年輕。

莫名呼應。

-

這一天過得很快,白清讓以池漾對他有過幫助為由,幫著池漾很快辦完了手續,還帶她參觀了校園,熟悉了一下環境。

到了晚飯時間,白清讓又遞給她兩張迎新生匯演的門票,說:「我女兒今天放學早,我得去接她,這個演出應該是來不及看了。池律師有興趣可以叫上朋友去看看,就在1500演播廳。朝大的晚會水準一向很高,一點兒都不輸電視台,還是很值得一看的。」

池漾想了想,最終也沒推辭,和白清讓道了聲謝。

等白清讓走後,池漾卻看著手裡的兩張票,陷入了沉思。

找誰一起看呢?

男朋友遠在地球另一端,親弟弟遠在城市另一端,臨時邀朋友過來好像也挺突兀。

想著想著,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林洛希。

她在朝大讀博,過來應該比較方便吧。

再加上,池漾確實挺喜歡她,還挺想跟她聚聚的。

但就在要發出消息的那一刻,池漾又猶豫了。

明天是周末,林洛希應該有很大的幾率和陸醫生在一起,那她這個消息發出去,不是強行拆散人家的兩人世界嗎?陸醫生對她有恩,她不能做這麼不仗義的事情。

但是萬一,陸醫生正在加班,林洛希正好有時間呢?

思來想去,池漾準備以委婉的語氣先問一下,然後再決定邀不邀約。

正準備把消息發送過去,她的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是雲錦書。

「姐,你沒在家?」

「嗯。你從學校回來了?」

「對啊,你是不是在加班?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你給我做?你是不是還嫌我不夠瘦?」

「......」

「我在朝大,你過來吧,我帶你吃網紅餐廳。」

「哦。」

御府左岸和朝大西門離得很近,雲錦書一會兒就到了。

池漾坐在聽琴等他。

聽琴是朝大一座亭台的名字。

聽起來就頗具清風雅韻的兩個字,被行雲流水地拓寫在棕黃為底的牌匾上,一撇一捺間,皆是一派古風氣韻。

整座亭閣掩映在蔥鬱樹蔭下,旁邊是潺潺溪水,芳草修竹,亭身以漆紅為主色調,最上端有青磚黛瓦施以點綴。

說來也巧,池漾今天穿了一條簡約飄逸的連衣裙,水白色為底,青綠色線條蜿蜒而上,身上那股子清新淡雅,好像是與生俱來。

坐在聽琴下,似是聽琴人。

或許是這畫面太和諧,雲錦書看到她的背影,竟有些不願意打破這個畫面。

他止步於聽琴的小路旁,輕聲叫了句:「姐。」

池漾聞聲站起,朝他走近:「來的還挺快,走吧。」

繞過一個小的文化廣場,他們就到了南苑餐廳。池漾大致掃了一眼,心想也許是因為餐廳臨近禮堂的原因,都這個點兒了,人竟然還挺多。

池漾和雲錦書挑了個不太長的隊伍,一邊嘮著家常一邊往前走。

雲錦書也是才知道,池漾來朝大任教的事情,但也沒覺得太驚訝。

池漾想起演出的事,徵詢著雲錦書的意見:「對了,等會兒大禮堂有新生匯演,我這裡有兩張票,你想不想去看?」

雲錦書對這類文藝活動一向不感興趣,拒絕得很果斷:「不想。」

池漾知道雲錦書從小就沒有藝術細胞,也知道他應該不太感興趣,但她還是想迎難而上,試試看能不能給他來點藝術熏陶。於是她又多說了兩句:「你搞清楚,這可是朝大誒,你知道這舞台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嗎?你知道這演出多少校外人都趕著來看?」

雲錦書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姐,等下次教職工匯演,你上台表演的時候,你再叫我去。我到時候,肯定把我們研究院的所有人都叫來給你加油打氣。」

池漾覷他一眼,語氣冷颼颼:「呵,那我謝謝你了。」

雲錦書義氣十足地拍了拍她的肩:「謝啥!都一家人!」

池漾用餘光掃到他的憨傻模樣,無奈撫額,心想這孩子真是傻得沒救了。

不知不覺間,終於排到了他們兩個。

他們排的這隊伍,窗口是自助式的,小菜、粥、主食、水果等應有盡有,每個人拿一個盤子,有什麼喜歡吃的往上面放,最後在出口處一起結賬。

池漾拿一個盤子遞給雲錦書:「我來選菜吧,你去挑粥和主食,只挑自己的就行,我晚上不吃這些。」

雲錦書哦了一聲,然後跨越長長的選菜區,直奔目的地。

這餐廳不愧被稱為網紅打卡勝地,不僅環境清幽,並且菜品種類也是又多又好。

雲錦書看著琳琅滿目的食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吃什麼好。

最後,他選了一碗荷葉粥,主食選了一個花捲和一個蛋撻。

選完之後,他回頭找著池漾的身影,選菜窗口人有點多,池漾還沒有買好。

於是,雲錦書便站在出口處等她。

就是在這個等待的空隙,突如其來地,傳入他耳朵一個熟悉的名字。

雲錦書眉心一跳,本能地朝著聲音來源望去。

右前方,一個男生正雙臂直直地撐在桌子上,像剛剛跑了個馬拉松似的,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情況臨時有變......節目單變了......蘇兮你變成了第一個節目,齊思明你第二個......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別吃飯了,趕緊跟我走,去換衣服。」

蘇兮剛坐下不到十秒鐘,聽了這話又迅速站了起來,也不問為什麼,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句:「好,我現在就過去。」

說完就自己率先跑了出去。

齊思明一邊拿包一邊吐槽:「我去,不是吧,我倆中午就沒吃飯,表演個節目是不是要把我們倆累死,導演也不怕我倆暈倒在舞台上。」

但他也沒吐槽太久,拿好包之後,也跟著通風報信的那個人迅速跑了出去。

雲錦書站在原地愣神了一會兒。

然後,他轉過身,返回到剛才買主食的那個地方,讓阿姨打包了兩份粥,還有兩份豆沙包和蛋撻。

這時候,池漾也選好了菜,和雲錦書一起來到櫃檯結賬。

瞥到雲錦書豐盛到不行的餐盤,池漾一臉不可思議:「我不是說了我不吃主食嗎?」

雲錦書不自然地抽了下嘴角:「不是給你買的。」

池漾疑惑更甚:「你吃這麼多,你是豬嗎?」

「嗯?」雲錦書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笑了起來,理直氣壯道:「我要是豬,那你就是佩奇。」

池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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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漾:弟弟口出狂言老不好,多半是欠揍,打一頓就好了。

來人吶!把弟弟給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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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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