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失蹤

麓川機場。

池漾和孟仲季下了飛機,又趕忙換上大巴,去往清水縣。

清水縣地處我國西南部,位於麓川市的郊區,經濟發展較為閉塞。

兩個人在縣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了開往山區的車。

車子到達山腳下的時候,早已經有一個人在那裡等候,是他們要去村子的村長王志峰。

三個人打過照面后,池漾和孟仲季,跟著王志峰爬了很長一段山路才到達村委會。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村民們搬著凳子坐在村委會門前等待。

他們此行,是為了做法律援助。

池漾和孟仲季做完自我介紹,村民們便一個個圍了上來。

兩個人忙得不可開交,整個上午連喝口水的時間都難得能擠出來,匆匆吃完午飯之後,來不及休息又是忙碌的一個下午。

你說這些村民們諮詢的問題有多複雜吧,倒也不是。

其實總結起來也就兩大類的問題,經濟糾紛和贍養問題。

解答這些疑問的難度,可比看幾百頁的全英文合同簡單多了。

但是,你架不住工作量大啊,並且有的老人聽不懂或者聽不清,你還得一遍又一遍的解釋,費心是在這方面。

所以,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池漾和孟仲季都感覺精疲力盡。

山內天黑的早,再加上恰逢雨季,王志峰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池漾和孟仲季往山下走,路上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

他天性就熱情,因此下山的路途倒也顯得不那麼枯燥。

直到走到半途,孟仲季突然想用自己的手機拍張半山腰的照片。摸了摸口袋結果沒摸到,這才想起來自己可能把手機落在村委會了。

沒辦法,他只有折回去拿。

他本來打算自己一個人上去,但是王志峰攔住他,勸說道:「還是我去吧,你對山路不熟悉,再加上村委會鎖著門呢,老式鎖,你不一定會開,你倆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下來。」

孟仲季直言不行,且不說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疏忽,理應他自己承擔。

就單從王志峰的角度來看,五十多歲的老人了,孟仲季當然不忍心他為了自己跑上跑下的。今天辛苦的人不只有他和池漾,這個村長也沒閑著,跑前跑后地就沒怎麼休息過。

兩個人爭執不下,眼看天色就要變晚。

最終,還是池漾發了話:「這樣吧,仲季你跟王村長上去拿手機,然後自己下來就行。你把背包給我,我在這兒等你。」

話音剛落,一點零星小雨似有若無地滴在她鼻尖。

對孟仲季交代完,池漾又看向王志峰,語氣無形中變得急促:「王村長,這兒離山腳也就這麼一段路了,我們倆認得路,您就別再下來了,今天您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又一滴雨落在她眼睫。

似在證明剛才那滴似有若無的雨,並不是錯覺。

想到這兒,池漾的音調明顯提高,態度也明顯強硬起來。

孟仲季內心晃過一絲驚異,他還是第一次見池漾在生活中這個樣子。

最終,他還是聽了池漾的話,把重重的背包遞給她之後,快步跟著王志峰往山上走。

往回走的路上,雨勢已經有漸大的趨勢,開始還是一滴一滴的,偶爾輕觸一下鼻尖,後來雨勢就越來越密集,茫茫綠樹就如同一片天然的篩網,將雨絲篩細,再輕輕柔柔地往下拋。

孟仲季和王志峰到達村委會的時候,兩個人的上衣都已經浮上一層濕意。

拿過手機,孟仲季道過別就二話不說往山下走。

王志峰叫住他,從抽屜里拿出兩件雨衣和手電筒遞給他:「拿著吧,萬一呢。」

孟仲季動作利索地接過。

西南地區的雨季總是變幻莫測。

這才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等孟仲季出村委會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在瞬間黑了好幾個度,綠樹不再是篩網,將天空的濕氣照單全收,不再是輕輕柔柔地往下拋,而是密密麻麻地往下砸。

孟仲季狠狠皺了下眉,王志峰見狀立馬吩咐孟仲季穿上雨衣,與此同時自己也動作麻利地穿上,語氣急促:「動作要快一點,這雨估計瞬間就能下大,我必須送你們下山。」

孟仲季點點頭,跟著他大步往下走。

和煦暖風中,這一條山路彷彿是天生的導遊,帶領著你,左一眼叢林漫步,右一眼鳥語花香,柳暗與花明都渾然天成,每一處拐角都是一幅新風景。

可夜幕與驟雨一至,漫步變換成涉險,鳥語被淹沒在雨聲下,再難尋覓,每一處拐角都暗藏著新的玄機。

地面早已泥濘不堪,孟仲季和王志峰顧不上滑倒的風險,盡最大的速度往下跑。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兩個人跑到剛剛與池漾分別時的地點。

果不其然,孟仲季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池漾沒在原地。

見此狀況,孟仲季第一反應就是對著四周,大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

無人應答之後,他拿出手機迅速給她撥了電話,結果,手機屏幕上方顯示著明晃晃的三個字:無服務。

孟仲季一下子慌了陣腳。

王志峰又分別往山上山下走了幾步,結果還是無人應答。

孟仲季急得直跺腳,緊緊攥著手機,一遍遍撥打那個打不出去的號碼,語氣焦急:「在山上的時候還有信號,到這兒怎麼還一點信號都沒有了啊?」

王志峰:「山路這裡的信號就經常不穩定,再加上暴雨的影響,可能就更差了。」

這回答對孟仲季來說自然是晴天霹靂。

王志峰內心也焦急,思索著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這個時候空氣的能見度已經很低了,雨也越下越大。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很快排除了池漾在附近的可能。

「孟律師,這附近的山路雖然不好走,但是地形很平穩,哪怕池律師不小心滑倒,也不會有生命危險。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在附近,一定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給我們回應的。但是沒有,這說明她應該是往山下走了,剛才雨勢漸大,這裡沒什麼可以避雨的地方,我們往山下找找看。」

孟仲季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只好聽從村長的建議,兩個人拿著手電筒一邊往下走一邊沿路喊池漾的名字。

過了五分鐘,兩個人走到一個石桌前,石桌旁邊還有兩個被當做凳子的大石塊兒,背靠著一顆鬱鬱蔥蔥的大樹,是天生的歇腳處和避雨處。

雖然今天的雨勢很大,但是沒有響雷,所以在此處避雨是很安全的選擇。

王志峰滿懷希望地走到此處,結果卻仍然是失望。

沒有人。

孟仲季內心奔潰至極,腦海里兩個小人兒不斷在打架,一邊說著池律師肯定沒事,一邊又開始設想種種意外。

他想到某一種可能,聲音顫抖著問:「會不會有壞人經過這裡?」

還沒說完,淚已盈滿眼眶。

王志峰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正準備開口打消他的顧慮,說這一片的治安還是很好的。

結果,還沒等他說出口,孟仲季手裡的手機響了一聲,提示有新消息。

孟仲季顫抖著手,在一片潮濕的屏幕上解鎖,解了兩遍都沒有解開。

他只好半躬著背,用身體擋住雨勢,好不容易解開了鎖。

果然,連著兩條都是池漾的信息。

【雨下太大了,我怕卷宗淋濕。】

【先往下走了。】

就這兩句話,讓孟仲季吊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手機在這時終於有了信號,他直接一個電話就給池漾打了過去。

結果,電話仍然怎麼都打不通。

王志峰站在一旁,目睹了他的整個行為,猜測道:「會不會池律師已經下山了?要不這樣吧,我們一邊喊著池律師的名字一邊往山下走,如果她還沒下山一定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孟仲季點點頭。

兩個人一起喊了一路,卻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但好在,陣雨季的雨來得快走得也快,雨勢已經弱了很多。

孟仲季和王志峰來到山腳下,四處看了看,沒有找到池漾的身影。

他又給池漾撥了好幾個電話,雖然沒人接,但好歹是一直都能打通了。

「能打通電話,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有很大的幾率已經離開了山區?」

王志峰點點頭:「應該是的,你連著打了這麼多個電話,說明手機應該在一個信號比較穩定的地方。」

「那她到底去哪兒了呢?還一直不接電話?」

「會不會是已經到酒店了,你給酒店打個電話問問。」

「好。」

孟仲季說完之後才絕望地發現,他根本不知道酒店的聯繫方式。

兩個人在這裡乾等也不是個事兒,於是王志峰給出了他的建議:「這樣吧,你先回酒店確認池律師有沒有在,我就在這兒等你的消息,等到你的回復我再上山。」

孟仲季說了一聲好,趕緊攔了一輛車往酒店趕。

-

孟仲季一身濕透,鞋面都是泥濘,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推開門跑到前台,喘著粗氣問:「202的住戶回來了嗎?」

前台的工作人員看著孟仲季一臉猙獰,心思謹慎:「不好意思,我們不能隨意透露住戶的信息。」

孟仲季急得幾乎要吼出來:「我是跟她一起出差住在203的孟仲季,202的住戶叫池漾,是我的上司,她下山的時候跟我們走散了,打電話也打不通,我必須馬上確認她是否已經到了酒店!」

聽到這兒,前台的工作人員才拿起電話撥通了內線。

片刻后,孟仲季聽到她說:「202住戶電話無人接通。並且我在這兒工作了一整個下午,並沒有看到池小姐的身影,所以她應該是沒回來。」

孟仲季心如死灰,拿出手機,正要給王志峰迴電話。

卻看到手機有了一條新的消息,是池漾發來的。

【我在咱們上山時候看到的那個石桌那裡等你。】

看到這條消息,孟仲季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反倒感覺自己的心跳猛地漏掉了一拍。

他瞬間反應過來,他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山間信號不好,所以不止是他,池漾發給他的消息,也完完全全有延遲的可能,那豈不是意味著......

他盯著手機,先是二十分鐘前在石桌前收到池漾的消息,說她先下去了。

接著是兩分鐘前,她說她在石桌那裡等他。

孟仲季盯著這三條信息看。

【雨下太大了,我怕卷宗淋濕。】

【先往下走了。】

【我在咱們上山時候看到的那個石桌那裡等你。】

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三條信息怎麼看都像是連著發的啊,結果卻隔了這麼久才收到,那是不是說明池漾還在山上?以及,她移動過位置?

可是......

正當他分析的時候,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緊接著一個嚴肅冷峻的聲音在他耳邊猝然響起:「你說什麼?池漾怎麼了?」

孟仲季回頭一望,撞進一雙比他還要驚慌失措的雙眼。

那雙眼像是被火山淬過一般,目眥盡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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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硯卿: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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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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