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

轉折

「我就說池律師怎麼可能對所有人都不動心!」

孟仲季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

這意味著,他們這一方反敗為勝,贏了。

看到這兒,池漾感覺自己竭力隱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全然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想到這兒,她的臉唰一下就紅了,手忙腳亂地開始摘手環。

其實手環上有個開關,她只要輕輕一扣就能打開。

但剛才她的手環是女同事替她戴上的,她不知道這個開關。於是,她只能硬摘,像摘手鐲那樣地硬往下摘。

無奈的是,怎麼摘都摘不下來。

再加上著急,屏幕上的數字依然在漲。

見此情況,她陷入惡性循環——越來越著急。

席硯卿站在門側,觀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等他從屏幕上收回目光朝池漾望去的時候,只見她正動作劇烈地,在摘那個手環。

劇烈到,他甚至都感覺她會把自己的手腕弄傷。

不經猶豫,席硯卿立馬大步邁了上去,想要制止她的動作。

池漾用餘光瞥到他走近的身影,心跳再次加速。

她慌了。

慌得徹徹底底。

可是,就在她抬眸的瞬間——

一個身影,像是救命稻草般,闖入了她的視線。

-

席硯卿快步朝她逼近,就快要抵達她身邊的那一刻,只見她突然之間直起了身子,動作慢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跟剛才的慌張失措,瞬間判若兩人。

看她慢下了動作,席硯卿終於稍稍放下了心,在離她只有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令池漾心動的男人身上。

池漾自然明白,那一雙雙眼神背後,是驚訝與好奇共同激發的探究欲。

她更明白,席硯卿雖然是半途來訪,但很顯然,這一折騰,她的心動肯定被他看得徹徹底底。

箭在弦上,疾風又起。

千鈞一髮間,一個熟悉身影映入她眼帘。

池漾面不改色,內心卻用幾秒時間,天人交戰了好幾個回合。

電光石火間,她終於覓得良機。

原來的慌亂在頃刻間消失殆盡,她微垂著目光,將手環輕輕一轉,終於找到那個盤扣,「咔噠」一聲,手環被她慢條斯理地摘了下來。

接著,她抬眼對上所有人的目光,聲色淡定地開口:「想必很多人也聽說過,我有個弟弟,在美國讀書。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跟他的相處模式。」

眾人:???

怎麼突然扯這個?

剛剛來到門外的雲錦書:???

我怕耽誤你工作特意下班時間來見你,我怕影響你工作特意站在門外不敢貿然進去,現在這是要怎樣,當著同事的面介紹起我來了?

「我從小就對他要求很嚴格,沒怎麼誇過他。但是......」池漾本來只是想趕緊讓這事兒翻篇,別讓席硯卿誤會了,但沒想到說著說著竟然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畢竟對於雲錦書突然回國這件事她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所以言語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但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我很愛他。」

聽到這句話,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剛才的鬧騰瞬間不見了蹤影。

同事里有幾個人是知道池漾的家庭情況的,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地聽說過,所以一般情況下沒人去主動提及這個話題,沒人會不長眼地去戳別人的傷疤。

可當池漾親自把這件事說出來,雖然是以千帆過盡雲淡風輕的語氣說的,但大家的心還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打賭的事情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氣氛沉默片刻,還是池漾把大家的思緒從悲傷中拉了回來:「所以這也是我為什麼心率飆升的原因,他突然回來,給了我太大的驚喜。」

說完,池漾朝門外擺擺手,大大方方地示意:「阿錦,過來跟哥哥姐姐打個招呼。」

聽了這話,眾人如牽線木偶般,一溜地朝門外望去。

包括席硯卿。

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年,正從門外緩緩走來。

藍色棒球帽壓住他額前碎發,下方的眼睛像是和池漾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樣,乾淨透亮,一塵不染,唇角揚著暖暖的笑意。

他穿了件深藍色T恤,背脊挺拔,身材清瘦。

打眼看去,少年人的美好氣質瞬間撲面而來。

——乾淨、清爽、帥氣、明媚。

雲錦書單肩背著一個黑色書包,右手虛虛地勾著包帶,左手則懶散隨意地插在褲袋裡,眼底、唇梢含著笑意。

池漾一眼就看穿她這個臭屁弟又在凹造型,無奈撫額。

但這只是她心中的形象,在別人眼中,雲錦書就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棒球王子,清俊帥氣,青春逼人。

怪不得池律師看著奶油小生面不改色,跟這麼個奶油小生一起長大,怕是對美色這類的東西早已經免疫了吧。

雲錦書在眾人的眼光中緩緩向前,依次與顧錦澤、席硯卿擦肩而過,徑直走到池漾身邊,笑著說:「姐,我回來了。」

池漾這個人能裝的很,別看心裡早已翻山倒海,面上依然維持著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樣:「快,跟大家打聲招呼,然後我們就走了。」

雲錦書看著會議室里的大家,大大方方地開口:「大家好,我叫雲錦書。謝謝大家平常對我姐姐的照顧,有機會請大家吃飯。」

少年氣是天底下最昂貴的奢侈品,一聲簡單的問候都能讓聽者如沐春風、心曠神怡。

「你們是親姐弟嗎?」有同事注意到他的姓氏,隨口問了句。

「是啊。」雲錦書笑著回復,眉宇間都是驕傲。

「那你怎麼姓雲啊?」

「我跟我媽姓。」雲錦書依舊笑著,像在回答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問的人無心,聽的人卻有意。

一直在門外弔兒郎當站著的葉青嶼,聽到這話迅速站直了身子,心驚膽戰地看向池漾,捕捉到她瞬間黯下來的眸色,他正準備進去拉她出來。

還好池漾眼疾手快,拉著雲錦書就往外走。

她再顧不上別的。

尤其顧不上傳入她耳膜的那陣私語——

「我覺得,池律師的家庭真的好民主啊,一男一女的家庭若是有人隨母姓,一般都是女孩子,池律師家卻是男孩子隨母姓。」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重男輕女呢?」

「這叫哪門子重男輕女啊,這分明是重視女兒好不好!」

......

葉青嶼站在門外,自然而然也聽到了這組對話。

他本以為一針見血這個詞就夠殘忍了,卻忘了還有個詞,叫字字誅心。

池漾看到正準備走進去的葉青嶼,動作迅速地挽上他的胳膊:「青嶼,走了。」

三人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

葉青嶼開著車,池漾和雲錦書坐在後座。

池漾看著雲錦書,一臉嫌棄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倆擱我這兒表演大變活人呢?」

這語氣聽來,就彷彿這倆人的出現對她來說,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葉青嶼餘光瞥向後視鏡,看著她明明心裡樂開了花還偏偏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傲嬌樣兒,大膽挑釁道:「你給錢了嗎就想看大變活人?」

池漾撇撇嘴:「跟誰稀罕看似的。」

......行吧,她承認她還挺稀罕。

「還有你,怎麼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你不會論文沒過,被開除學籍了吧?」

雲錦書:「......」

我好歹是你親弟好不好!

我好歹跟你流著一樣的血有著同樣的基因好不好!

你就算不相信我的智商,能不能相信一下自己的智商!

見他不說話,池漾又開始猜測另一種可能:「難道你是被遣返的?」

雲錦書:「......」

少年一臉憋屈,言語間都是深深的無奈:「虧我剛才還因為你說你愛我感動了那麼一下,呵,果然女人的話都不能當真。」

池漾睨他:「呵,你不也只是感動了那麼一下么,看來男人的心都冷漠如此。」

雲錦書:「......」

他一個理科生為什麼要自尋死路地跟他當律師的姐姐辯論?

至於回來的原因,反正遲早都得說,況且這事兒也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雲錦書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我正式宣布一下,未來五年,我都將會待在這座城市。」

池漾:「......」

這話什麼意思?

據她了解,這小屁孩不是早已經決定繼續在國外讀研究生了嗎?

這麼一琢磨,池漾音調飆得比剛才的心率都快,瞬間瞪大了眼睛:「所以你,真的被開除學籍了!」

「不是!」雲錦書一臉無奈,「姐,我在你心中就這麼不靠譜嗎?」

「你才知道?」

「......」

雲錦書嘆了口氣,認認真真地解釋:「沒被開除學籍,已經順利畢業了。未來五年,我會在京大攻讀博士學位。」

池漾鬆了口氣,但依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問他:「這麼大的事不是臨時決定的吧,得提前申請吧?」

雲錦書眉眼飛揚,一臉得意神色:「那可不是咋地,競爭相當激烈,多少人擠破了頭想進。」

池漾冷哼一聲:「所以說你一直在騙我?」

雲錦書:「......」

為什麼他剛一回國就接二連三遇到語塞的情況,難道是在國外待久了語言能力退化了?

池漾目光向前一挑,看著後視鏡轉而跟葉青嶼對話:「你跟他一夥兒的?」

葉青嶼輕咳一聲,沒作答。

池漾扭過臉,抿唇偷笑。

-

池漾在清風酒店訂了個包廂,跟齊媛說好在那裡匯合。

齊媛和孩子們到的比他們早。

雲錦書一聽說南棲的孩子們來了,也是相當興奮,上去就跟齊媛和孩子們打招呼,不一會兒就玩成了一團。

葉青嶼終於尋得了和池漾單獨相處的機會。

找准了時機,他直入主題地問:「剛在律所,站在你旁邊的那個男的,是誰啊?」

聽到這個問題,池漾表情突然之間變得有點不自然,避重就輕地回答:「顧錦澤啊,你倆不是見過嗎?」

葉青嶼輕嘖一聲,眼尾的褶微微上挑,語氣傲慢又慵懶:「你騙鬼呢?」

池漾:「......」

「那人,我見過。」葉青嶼知道他們做律師的,一向是只看事實和證據,那他就擺明事實,看她還會不會嘴硬不承認。

池漾無語,心想今天也才是你倆第二次見面吧,上一次還是很久之前在機場,見面時間撐死不到十秒鐘,她也沒給你們介紹彼此,就這兒你也能記住?

有的模特跟你合作那麼多次,她一個外行人都有了印象,也沒見你記住啊。

見池漾依然不鬆口,葉青嶼直接挑明事實:「去機場接你那次,我們倆打過照面。」

池漾:「......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那次接到你,悄悄回頭跟那個男人對視了一下。」

池漾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吐槽:「我說你一個設計衣服的,沒事總盯著人家的眼睛看幹什麼,聽起來怪瘮人的。」

「那是禮貌好不好!」葉青嶼背靠著沙發,「還有,其實最先吸引我的,就是他身上的衣服。」

「嗯?」

「他好像挺喜歡我的設計風格,上次穿的西裝和這次穿的襯衫,都出自我手。」

「是嗎?」池漾嗤然一笑,「那他眼光還挺差。」

葉青嶼:「......」

律師毒舌慣了毒舌慣了!

職業病職業病!

不能氣不能氣!

你需要找到她的薄弱點一招擊破!

葉青嶼在心中默念著戰術,轉念一想,突然想到池漾還真有「把柄」在她手上。

想到這兒,他突然笑了下,不疾不徐地開口:「是嗎?那我等會兒就把那件你問我要的襯衫給扔了,畢竟出自我手的,都是失敗的作品。」

等等!

池漾突然感覺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環節!

終歸是拿人手短,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放下面子:「怪我嘴拙,葉大師設計的作品,那肯定都是上乘之作。」

葉青嶼看著她故意避開有關那個男人的話題的樣子,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了解池漾,有些問題並不需要多問。

至少現在不需要。

-

吃完飯之後,池漾又叫了輛車,先讓齊媛帶著三個男孩回家。

她還要去葉青嶼和雲錦書那裡拿衣服。

因為齊媛和孩子們都住在池漾家,沒有空房間,所以雲錦書這幾天就暫時和葉青嶼住在一起。

這也是時隔這麼久之後,池漾第一次來到葉青嶼的工作室,那間古樸的西式小樓,已經徹徹底底得煥然一新。

葉青嶼從衣櫃中取出衣服,遞給池漾。

池漾接過,不死心地說了句:「要不我還是給你錢吧,這樣我拿著不踏實。」

葉青嶼置若罔聞:「市場價五位數呢,你捨得花這個錢買塊兒破布?」

到底是人間妄想葉青嶼,為了讓池漾心安理得地收下,甚至不惜暗諷自己的設計作品!

「我在你心中就那麼窮?」

「不不不,你一點都不窮,」葉青嶼輕飄飄看她一眼,「你就是摳。」

「......」

「你就拿著吧,我這兒這麼多衣服,根本穿不過來,你就當給我去庫存了。」

葉青嶼心想這衣服他又不白給,更何況是給那位對他的設計情有獨鐘的男士,他太心甘情願了好嗎!

池漾沒再客氣,從他手中接過衣服。

葉青嶼頓了下,突然提議:「要不這樣,你幫我給我的工作室想個名字吧。就當是用勞動成果,買的這件衣服,行不?」

池漾眨眨眼,比出了一個OK的姿勢。

從這邊拿了顯然還不夠,池漾還得去那邊再撈點。

池漾又走到雲錦書那兒,問:「我讓你帶的T恤呢?」

「哦、哦、哦,」雲錦書突然想起這件事,「帶了帶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行李箱放倒,從裡面拿出了一件深藍色T恤,和池漾屏保上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的款式。

池漾難得誇了他一句:「靠譜!」

雲錦書好奇:「你這是給誰買的?」

「我自己。」

「那你讓我買男裝幹什麼?」

「呃......」池漾頓了頓,「男裝大,我當裙子穿。」

雲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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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硯卿:我眼光差?你生氣起來連自己都罵?

池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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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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