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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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漾付完款往餐廳里走的時候,眼神出於慣性往門外掃了一眼,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這樣躍入了她的視線。

依舊是沒有任何預兆的。

三次出場,三次都出其不意。

但每次,池漾在驚訝之餘,都會覓得一絲欣喜。這份欣喜,沒有確切來源,沒有理性註腳,肆無忌憚地在她體內橫衝直撞。

他今天穿的有點不一樣,她差點沒認出來。

簡簡單單的白襯衫,衣角壓在黑色的休閑長褲里,沒有腰帶,只有一顆同色系的扣子鎖在腰間,風度翩翩,長身玉立。

極其簡約又極其豐富的裝扮。

說其簡約,最簡單的黑白配,連一絲多餘的色彩都沒有;說其豐富,則是因為穿衣者肩寬腰窄,長腿直立,輕而易舉地將這身衣服穿出了喧賓奪主的氣勢。

前兩次見面,席硯卿都是比較商務的裝扮。這次簡簡單單一件白襯衫,看起來異常清峻,就像是一位趕去開研討會的研究生。

午後陽光盈盈潤潤地,以他的身形為輪廓,鑲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池漾駐足凝神間,席硯卿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他身量很高,走到她旁邊的時候微微低了下頭,把自己的目光與她的目光放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眼底蘊著濃濃笑意:「池律師,還真是巧啊。」

池漾正打算問聲好,結果身後突然傳來一句:「池律,餐上齊了。」

她聞聲回眸,看到孟仲季正半起著身子,揮著手臂叫她。

「哦、哦、好。」池漾連聲應了幾句,語氣有點不自然。

這點她自己也意識到了,每次只要見到眼前這個人,除非是在工作情境下,否則她很容易陷入這種有點僵硬的狀態。

說完,池漾將目光從身後收回,看向席硯卿,繼續她剛才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好巧啊,席總監,您是來這裡......?」

「出差。」

池漾這才想起他們現在身處何方,進而覺得自己剛才問的問題跟個白痴似的,一點信息含量都沒有。

席硯卿看她羞赧的模樣,笑了笑:「快去吃飯吧,你同事等著你呢。」

「嗯,那我先過去了,」池漾朝他擺擺手,「席總監,再見。」

「再見。」

還沒走幾步,池漾像想起什麼一樣,突然頓住了腳步。她轉過身,朝門外的方向望去,本以為席硯卿應該已經走了,可沒想到,他還站在原地,並且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沒挪開。

四目一相對,不說點兒什麼真的很難收場。

於是,池漾又折返回來,這次換她主動走到他的身邊:「席總監,您放心,裕泰那個案子我們準備得很充分,一定能為風盛爭取到最大利益。」

席硯卿眸光溫柔:「那我靜候您的佳音了。」

趁這個機會,池漾又多看了他一眼,然後在這聲信任里,點了點頭。

-

孟仲季終於等來了池漾,關心地問:「剛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池漾:「沒什麼,就是碰到風盛投行的席總監了。」

孟仲季聽到這話才又往外側了側身子,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他繼續吸溜著意麵,「對了,風盛那邊派誰過去啊?」

池漾過了飯點,其實不太餓,就點了個蛋卷吃,她漫不經心地插著蛋卷,說:「他們投行在新加坡有分部,我們直接跟分部對接。」

「這個我知道,」孟仲季說,「那席總監沒有可能去嗎?」

池漾搖搖頭:「應該不會,要是去他剛才肯定跟我說了。再說這次併購規模沒那麼大,應該還輪不到他出席,要不按風盛的併購規模和投資總量來看,如果這樣的案子都得他親自盯的話,他哪怕會分.身術,恐怕也得分.身乏術。」

池漾分析得頭頭是道,孟仲季頗為肯定地點了點頭。

結果,沒想到,鍾離聲剛被啪啪打完臉,緊接著被打臉的就是池漾。

值機的時候池漾特意選了和孟仲季連著的座位。

孟仲季發揚紳士精神,走到池漾前面先行尋找位置,剛找到,他就發現他的位置上已經坐了一個人。

因此,他又核實了一遍機票。

沒錯啊。

確認無誤這就是他的座位后,孟仲季底氣十足地看著這個「鳩佔鵲巢」的人。

只見他正氣定神閑地看著窗外,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坐錯了位置,孟仲季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莫名熟悉,總覺得這個人在哪裡見過。

於是,他微微探了探身,好看清他的側臉。

認出來是誰后,孟仲季試探著叫了聲:「鍾特助?」

鍾離聲終於從窗外收回目光,眼中晃過一絲相當自然、絲毫看不出是演技的驚訝:「啊!你不是那位?哦!對!一見不日,如隔三秋!」

孟仲季:「......」

俗話說一失足成千古恨。

孟仲季:一口誤成千古嘲。

他現在只想趕緊避開這個話題,於是含蓄提醒道:「鍾特助,您好像坐錯位置了。」

鍾離聲明知故問:「這個位置是?」

「是池律師的。她有個重要的電話,馬上就過來。」孟仲季解釋著,順帶著往入口處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池漾的身影,「池律,這裡。」

池漾看到鍾離聲的時候也有點驚訝,心想難道因為是初次合作的關係,所以風盛派了這位全能特助過來當監工?

鍾離聲看著池漾,直入主題:「池律師,可不可以麻煩您跟我換個位置,我比較習慣做靠窗的位置,這次值機晚了沒有趕上。」

池漾笑笑:「當然可以。」

鍾離聲說完指了指他的右前方,說:「這是我的位置。」

池漾點點頭:「好,那我就先過去了。」

本來一切風平浪靜,直到看到內側位置上坐著的人,池漾徹底不淡定了,「席總監?」

席硯卿聽到聲音抬起頭,以高於鍾離聲的精湛演技向她問好:「池律師,還真是巧啊。」

跟剛才在餐廳的時候一模一樣的語氣和笑容,池漾有點懵地在座位上坐下來,思考了一下,問:「您是去新加坡轉機,還是直飛?」

「直飛。」

此時乘客已經差不多上完了,機艙里坐得滿滿的。

所以,池漾本著不泄露商業秘密的原則,稍微把身體往席硯卿那邊靠了靠,小聲問道:「是去談裕泰的併購嗎?」

席硯卿感覺到她忽然靠近的氣息,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嗯」字。

池漾:「......」

那你剛才在餐廳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席硯卿一眼猜中她心思,主動解釋:「我說靜候佳音的意思是,去現場靜候佳音。」

池漾:「......」

這話好像也沒毛病。

但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六個多小時的航程,身邊突然多了個不太熟悉的人,池漾開始還覺得有點不自在。

直到席硯卿問了她一句:「喜歡看電影嗎?」

池漾實話實說:「嗯。」

得到肯定答覆后,席硯卿把手中的IPAD遞給她,說:「選一個你自己想看的。」

「我自己想看的?」

「嗯,我對電影了解不多,所以麻煩池律師推薦一下。」

池漾垂眸,一邊翻看著他下載的電影名單,一邊為他推薦:「如果喜歡看商戰片,這個不錯。」

席硯卿:「抱歉,我不太喜歡看商戰片。」

池漾繼續往下找:「如果喜歡看戰爭片,這個不錯。」

席硯卿:「抱歉,我不太喜歡看戰爭片。」

池漾繼續:「如果喜歡看科幻片,這個不錯。」

席硯卿:「抱歉,我不太喜歡看科幻片。」

然後,池漾依著這個句式,把年代片、恐怖片、歌舞片都帶入問了一遍,收到的答覆都是:「抱歉,我不太喜歡......」

池漾:「......」

席硯卿看她無語的樣子,抿唇偷笑:「池律師,你對電影題材的分類,沒有愛情片這個選項嗎?」

「愛情片?你說的是主線就是講愛情的那種?」

「嗯。」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看那種,所以就沒問,」池漾確認道,「席總監喜歡看愛情片?」

「看得不多,所以想看看。」

「那就這個吧,很經典,」池漾指了指屏幕,「我看了好幾遍都沒有膩。」

席硯卿看著她指的那部《怦然心動》,笑道:「好,就看這個。」說著遞給她一隻耳機。

池漾:???

「我不太喜歡一個人看電影,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池律師一起?」

池漾望著近在咫尺的他,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她應了聲好,接過他遞過來的耳機。

電影漸入佳境,最開始的那點不自在,沒一會兒就煙消雲散了。

這種感覺就很奇妙,池漾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湧上心頭一股熟悉感,好像就該這樣。

倒是鍾離聲,坐在後排時不時地就往前面瞅,心裡回想起登機之前席硯卿的話——你等會兒想個辦法坐在我後面,我跟池律師有事情要談。對了,不要以我要談工作為理由,顯得我們太壓榨勞動者。

可是,這飛機都快落地了,我怎麼就是沒聽到你倆聊工作呢?

-

這一路上都風平浪靜,沒有遇上氣流顛簸,也沒遇到極端天氣,當飛機穩穩地降落在新加坡樟宜國際機場時,夜幕已經降臨。

四個人並排著往出口走。

鍾離聲走在最前面,尋找著負責接待的人的身影,這都遇上席硯卿了,池漾和孟仲季自然什麼都不用操心,只需要跟著就行。

時間有點晚,再加上又坐了這麼久的飛機,精神難免會有點恍惚。

所以當池漾聽到「漾漾」兩個字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或者是重名。

直到她看到那個許久未見的身影。

鄭雪柔穿著一件優雅的淡綠色連衣裙,站在出口處,正揮著手眉開眼笑地叫著她的名字。

池漾看到她之後,先行越過席硯卿和孟仲季,快步跑到鄭雪柔的身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欣喜道:「鄭阿姨,您怎麼來了啊?」

鄭雪柔保養的很好,五十多歲的年齡了,皮膚依然不顯老態。

她熱情地拉著池漾的手,滿臉熱情:「我來接你啊,大閨女。阿澤把你航班信息發給我了,你來新加坡我不來接你,這可怎麼說得過去。」

「阿姨,我本來也已經安排好時間要去看您的,這天色這麼晚,還麻煩您跑一趟,我心裡過意不去。」

鄭雪柔拍拍她的肩,笑意柔媚:「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過意不去的。」

池漾:???

正巧這時,席硯卿和孟仲季走到了她們身後。

因此,池漾還沒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就先給他們做起了自我介紹。

「這位是......」看著席硯卿,池漾一時語塞,不是不知道該介紹什麼,而是不知道這麼貿然介紹合不合適。

席硯卿倒是大大方方地接下她的話茬:「您好,風盛投行席硯卿。」

鄭雪柔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但還是沒忍住把目光在席硯卿身上停留了幾秒,「你好,鄭雪柔。」

池漾又接著給鄭雪柔介紹孟仲季:「這位是我的同事,就讀於京大法學院的孟仲季。仲季,這位是顧錦澤律師的母親。」

孟仲季:!!!

跟著池律師這排場也太大了吧!

先是席總監!然後是律所老大的母親親自接機!這都什麼豪華陣容!

「您好,我是藍仲的實習律師,孟仲季。」

鄭雪柔頗為贊張地點點頭:「小夥子真是年輕有為啊。」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

最後,池漾抵不過鄭雪柔的熱情攻勢,只好坐鄭雪柔的車讓她送自己回酒店。

孟仲季則和席硯卿與鍾離聲一起走。

在車上,席硯卿看著窗外的車流,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們顧律師和池律師關係很好?」

孟仲季嗯了一聲:「那當然,他們從上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了,聽說在國外讀研的導師都是同一個人,回國后又一起共事了這麼多年,關係不是一般的好。」

鍾離聲坐在前座,聞言朝後瞥了一眼。

只見席硯卿的面容隱在汨汨夜色中,辨不清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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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硯卿: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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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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