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宴初見
是夜，天色如墨，濃重沉靜。
皇宮宮殿內燈火通明，猶如白晝，竟似將這墨色暈染開了些許。歌舞昇平，好不快活。
大殿內，皇帝坐於正中央，身著紫色龍袍，一雙慵懶的眼睛盯著下面的一群鶯鶯燕燕。
舞女們穿著暴露，姿態妖嬈，伴著宮樂，皇帝嘴角翹起，像是對她們的表演很滿意。
最得寵的賢妃坐在皇帝身旁勸著酒，見皇帝只盯著舞女們不搭她的話，只得尷尬的放下酒杯，回到座位，眼眸里閃著幽暗的光。
「這些賤人，什麼身份，也敢在皇帝面前爭寵？」
賢妃一口飲盡杯中的酒，酒杯砸在桌子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一旁的淑妃看了過來，揚起諷刺的笑：「你們看這些舞女，個個都相貌不凡，不知道他們當中有那個會入了咱們皇帝的眼？」
賢妃聞言，狠狠的剜了淑妃一眼，卻也無可反駁。
抬頭看一看皇帝，見他仍然是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賢妃就怎麼也坐不住。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乾了。
「小玉，將我面前這青葡萄給皇上端過去，我看他愛吃的緊。」賢妃指著那青葡萄，跟一旁她的貼身侍女小玉說到。
小玉原名孫玉白，是幾個月前剛被指給賢妃的。賢妃先前的貼身侍女正巧有了過錯罰去了掖庭，身邊正沒個稱心的人兒呢，看著這玉白手腳勤快，話也不多，就讓她做了自己的貼身侍女。
「是。」
小玉捧著青葡萄，快走幾步，呈給皇上。
「皇上，賢妃娘娘讓奴婢端這青葡萄給您吃。」
皇帝聞聲，隨意的撇了撇頭，就看見了小玉捧著金碗的手。
那雙手又細又白，再往上看，人竟也長得姿態萬分。
曉是皇帝見過無數紅粉佳人，那未施粉黛，清純艷麗的模樣，也不由得把皇帝看的痴了。
一旁的小太監見皇帝不搭話，又一直盯著這個水靈的小丫頭看，便急忙把葡萄接了過去，放在皇帝跟前。
小玉正準備退下，皇上卻突然拉住她的手，有些挑逗的意味：「好物配好人兒，你這雙手如此青蔥白嫩，青葡萄便賞了你吧！」
小玉聽到皇帝這話，卻是害怕的發抖，急忙的跪下，眼睛一個勁兒的朝賢妃的方向瞥，慌慌張張的，眸子里的恐懼怎麼也遮不住。
皇帝見了小玉這副模樣，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說什麼，但看向賢妃的眼光卻不似以往。
小玉戰戰兢兢的回到賢妃身後。
賢妃雖在下面坐著，心思卻全放在皇帝身上，剛才那一幕自然也都落在了賢妃眼中。
賢妃看向小玉的目光彷彿能噴出火來，又礙於眾目睽睽，不好發作，故作鎮定的飲了一杯酒，卻在起身之時暗暗掐了小玉一把。
小玉身子一震，差點沒站穩，眼中很快蒙上了一層霧，似無意一般向皇上看去。
賢妃並沒有注意到小玉的小動作，妖妖嬈嬈的走到皇帝身邊，軟若無骨的卧在皇帝懷裡，嬌嗔道：「皇上，那青葡萄是臣妾專門給您的，是臣妾的一番心意，您快嘗嘗好不好吃。」
說著，賢妃拿起葡萄餵給皇上。
賢妃畢竟是皇帝明面上寵了好些時日的妃子，皇帝雖然因為小玉的表現，心裡對賢妃有些不滿，卻也不會因此而拂了賢妃的面子，就著賢妃的手把那葡萄吃了。
當夜，皇帝宿在了賢妃的慶陽殿。
賢妃因為皇帝在，她還要裝她的賢淑溫婉，並沒有再對小玉做什麼。
……
小玉回到自己的卧房，身邊的一眾丫鬟都已經睡熟了。
她是睡不著的，自從進宮以來，她從來沒有真正睡著過，也不敢真正睡著。
她有些懷念進宮前的日子，懷念從前的人，從前的事，以及從前的嚮往……
現在呢，她的嚮往？
她如今最大的願望……
大概……
是血洗皇宮吧。
當她的「屍體」被運到亂葬崗和一眾戰士埋在一起時，她就已經註定不能做自己了。
她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沒有及時阻止父親的愚忠。
是，她根本不是什麼孫玉白，她是楚煙然，玄月國最年輕的女將軍。
也是……將軍府最後一個將軍。
沒有人明白她心中的恨。
她不只是恨這狗皇帝，還有魅惑皇帝賢妃，權勢滔天的宰相。她恨一切害死了她至親的小人。
父親，哥哥，弟弟，還有……長青，都死在了戰場上。
援兵未到。
這四個字，輕輕鬆鬆的，要了將軍府所有將軍的命。
當敵軍的箭矢穿過長青的胸膛，當長青在生命盡頭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飽含愛意的眼光看她時，她好像墜入了萬年冰窖，提劍的手瞬間沒了力氣。
也就在那個時候，生生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像一個木偶一樣，瘋狂的斬殺敵軍。
一個，又一個
她以一敵百，殺死了所有的人。
很累，累的站不起來。
提劍的手，早已經顫顫發抖。
她幾乎是爬到長青身邊的。
長青的肩膀上，胸膛上，全都插滿了箭矢。
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她撫上他的臉，清楚的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漸漸抽離她的手掌，變得冰涼。
她想抓住這些溫暖，卻被它們一下子，跑的無影無蹤。
那天，她不清楚自己在浮屍遍野的戰場上待了多久。
長青死了，她沒有流淚。
只是心臟那個地方，很痛，很痛。
她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很想，很想把他們全部毀掉。
是他們，害死了父親，害死了哥哥，害死了弟弟，害死了長青。他們憑什麼，憑什麼還能安然無恙的活在世上，享受著榮華富貴，繼續心安理得的受萬民朝拜？
孫長青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那種冰冷的溫度讓她絕望。
她現在甚至還在想，如果當初長青沒有死，她是不是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恨。
她忘不了長青臨死前的那個眼神。
那個眼神，讓她有一種被珍視的感覺，彷彿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名貴的珍寶。
他的那一眼，流露出了太多的來不及表達的情感，緊緊的揪著她的心。
這輩子，該是再沒有對她如此好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