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進城時,呂溪月是孤身一人進去的;出來是,她的身後卻跟著六隻面目可憎的鬼。
明明身上的鬼氣濃的都開可以開染坊了,但此刻,這些鬼們一個個都低眉順眼地跟著呂溪月,慢騰騰地從城內挪出來。
身著淺色長裙的少女走在最前面,步伐輕巧,面容秀美,看起來靈動可愛,而她的身後彷彿騰著一座直冒鬼氣的「火山」。「火山們」好似在極力剋制著自己的鬼氣,但還是抑制不住地向外散。
這樣的一幕看起來無比詭異,但詭異中彷彿又透露著說不出的和諧。
看著走在最前面昂首闊步的呂溪月,堯白總算鬆了口氣,他身上的火柴人自是喜不自勝;可看著她身後的一溜兒鬼,火柴人們又都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似是不知道此刻是該進還是該退。
也許是因為天性怕鬼?火柴人們見鬼們越走越近,一個個都往堯白的身後縮;可看著呂溪月,他們各個又都將頭探出來。
許是因為瞧見了火柴人們的猶豫和恐懼,呂溪月轉了轉身,說了幾句,她身後的鬼們立刻就停在了原地。
她一個人大步向前,揮了揮手,高興道:「崽崽,」其他火柴人們也跟著有樣學樣;堯白本來也想隨大流揮揮手,可他的手臂和大腿早就被他的火柴人兄弟們抱得緊緊的,抽也抽不出來。
看著呂溪月和那些傀儡們一來一往地揮手招呼,被迫站成「大」字的堯白:……
不開心!
突然,呂溪月加快了步伐;她一邊小跑著,一邊張開了雙臂,似是要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站在中心辛苦了半天的堯白,自覺地揚了揚下巴,抬起了胸膛。
看著呂溪月一步步靠近,火柴人堯白的臉上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接著,他眼睜睜地看著躲在他身後的大頭傀儡一躍而上,跳到了呂溪月的懷裡。
堯白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然而,這一幕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崽崽,」呂溪月收攏了手臂,一邊抱著大頭火柴人,一邊道:「看,娘親把剛剛嚇唬你的叔叔們都帶出來了;等會讓他們給你道歉,好不好?」
大頭火柴人瑟瑟地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鬼。
感受到他的視線,抱著頭,卷著舌頭,臉色蒼白的鬼們趕緊對他點點頭,回了個友好的笑容。
大頭火柴人:更嚇人了!
在呂溪月不斷的安慰下,火柴人們鼓起勇氣,走到鬼們的跟前。
「我剛剛不該嚇唬你」一隻弔死鬼道,它一開口,舌頭就掉了下來。見此,大頭火柴人下意識地一哆嗦,呂溪月拍了拍他的背讓他放鬆心情。
弔死鬼淡定地把自己的舌頭撿起來,繼續道:「我錯了,在此給你賠個不是。」
「剛剛不該嚇唬你。」
「我不是有心的。」
「對不起啊。」
其他的鬼的道歉聲依次響起,大頭火柴人聽著,趕緊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已不再在意此事。
太可怕了,他瑟縮著躲在呂溪月的身後。站在一旁的堯白冷冷地瞧著這一幕,好似隨時都想伸手把他拽出來。
對此毫不知情的大頭火柴人,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瑟縮了一下,將呂溪月的手臂拽得更緊了。
這些鬼本身就長得奇怪,沒了黑霧的籠罩,他們看起來顯得更為駭人。尤其是道歉時,他們歉意一笑,不是眼睛掉出來,就是舌頭掉出來;總之,身上的各部位是叮啉咣啷地掉,讓人看著就壓力山大,讓鬼看著也很不適應。
再配上他們那好似指甲拉過木板的聲音,大頭火柴人感覺自己好似在受刑。可這是娘親為他討來的道歉,他要堅持下去;他數了數,好像已經到第六個了,總算該完了。
一雙雪青色的繡鞋出現在他眼前,大頭火柴人一抬頭,一個面色蒼白的姑娘舉著一朵木槿花遞到他身前。
「別怕啦,」她道。
看著這個面貌清秀的姑娘,一直瑟瑟發抖的大頭火柴人好像突然抓到了太陽,終於不再發抖了;他抿了抿唇,緩緩伸出手。
「接了我的花,可就代表你接受道歉了啊,」姑娘道。
大頭火柴人緩緩地點了點頭。
見此,那姑娘看向呂溪月「我可是道過歉了啊,」不等呂溪月說什麼,她唇角微勾,一團鬼氣自她的裙角蜿蜒而上,她原本白皙的皮膚再度變成灰黑色,嘴唇和指甲都紅得好似剛用鮮血染過。
明明還是個人樣,可此刻的她,彷彿比那些鬼加在一起都讓人害怕;單是瞧上一眼,都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心慌。
呂溪月看著突然變身的鬼女,蹙了蹙眉,將火柴人們一把拽到身後,「現在還在城外呢,你注意點。」
「怎麼?」女鬼勾起一抹笑,湊到呂溪月耳邊,緩聲道:「是怕我嚇著他們?」
「月娘,你這回看著可不如之前有意思了!」女鬼咯咯咯地笑起來。
呂溪月剛想說什麼,她便看到一直躲在她身後的大頭火柴人突然走了出來。
瞧著之前一直瑟瑟發抖的傀儡此刻居然敢向自己走來,那女鬼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
走到她身前,大頭火柴人頓了頓,伸手拿過了木槿花。
女鬼臉上的笑容凝了一瞬,她歪了歪頭,仔細地打量著火柴人,半晌,她露出一個不含惡意的笑。
「月娘,能把他送給我嗎?」女鬼看向呂溪月,期待道。
「想也別想,」呂溪月沒好氣道,「他是我的崽崽,你別想打他的主意。」
「是嗎?」女鬼挑了挑眉,定定地瞧了她幾眼,看她態度堅決,長嘆一口氣;「那好吧。」
「對了,我們許久未見了,不如,我備上一桌酒席,我們好好聊上幾日?」看著突然熱情起來的女鬼,呂溪月退後幾步,搖了搖頭,「我還有事要做。」
她將大頭火柴人重新拉到身後,同時手腕微轉,將神筆握在了手上。
而這邊,女鬼突然熱情高漲,一個勁兒地和她聊著天,給她講述著這段時間來,這邊的幾座城池的變化。她一邊說,一邊拉著呂溪月四處走,似是要好好遊覽一番這裡的景緻。看著被女鬼大加誇讚的枯木焚土,呂溪月非常給面子地應和著,捧著場。
呂溪月跟在女鬼的身後,她一邊走,一邊趁女鬼不注意,用神筆把火柴人們重新點回成畫,收入識海中。一個、兩個、三個,很快,她身邊的火柴人越來越少,其他鬼瞧見了則趕緊扭過頭當作沒看到。畢竟,大鬼打架小鬼遭殃,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城主府的貴客,他們哪邊都招惹不起。
興緻勃勃的女鬼說完話,一回頭,就看見原本拖拖拉拉跟在呂溪月身邊的傀儡只剩下了兩個。
兩隻傀儡被呂溪月嚴嚴實實地堵在身後,見此,女鬼眸光一閃,笑道:「怎麼?怕我強搶啊?」
呂溪月也笑了笑,反問道:「你不會嗎?」
女鬼搖了搖頭,道:「我從不強人所難的,」說著,她一揮衣袖,城中黑霧四起,很快就將眾人的視線擋了個乾乾淨淨。
呂溪月見此,趕忙伸手一抓,嗯,她的大頭火柴人還在,呂溪月鬆了口氣。
「月娘,我們有緣再見啊,」女鬼的聲音傳來。
待大霧散盡,呂溪月看著撇著嘴的大頭火柴人,不明所以。
「怎麼了?」呂溪月道。
大頭火柴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指了指自己黝黑的胳膊,又指了指天空。
呂溪月這才發現,誒,她的小黑呢?
另一邊,女鬼看著這個五官端正的火柴人,皺起了眉頭,「你是誰?怎麼是你?」
看著女鬼嫌棄的眼神,被錯抓來的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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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啊呀,抓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