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5 章

「門鎖好了嗎？」

「嗯。」

「那邊窗帘沒拉好。」

「好了。」

「咳！那我就開始了？」

「嗯。」

漆黑的沒有一絲光芒的房間里，身邊是近在咫尺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呼吸的女人。銀時緊張的吞了吞口水，鬆了松自己的腰帶。

「所以到底是什……」

「小湄！」

商湄頓時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瑩瑩點點的綠光從銀時自懷裡摸出的一面鏡子中幽幽的燃起，穿透了隔絕兩個世界的薄薄的屏障，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商湄至死都無法忘記又再也無法見到的人。

「傻了嗎？」

姐姐商江的丈夫，商湄的姐夫兼師傅，曾經的時空防衛隊長老之一——商陶。

他長發束在一起柔順的順肩傾瀉而下，長發下是帶著長鏈的精緻金絲眼鏡，襯得他眉目如畫溫順如玉——當然如果沒有掩飾在寬闊褲腿盤旋在地上的蛇尾就更好了。

銀時渾身僵硬的拖著鏡子，嘴裡默念道「一年的房租，一年的房租……」

只要堅持到結束，他就可以一年都不用付房租了！

「見到姐夫就是這麼個反應嗎？我可真是太難過了。」阿陶笑盈盈的對商湄攤開雙手，只微微一挑眉，整張由綠光構成的臉邊生動起來。

「…………」

「好吧。」他聳聳肩，游魚一般滑到她身邊貪婪的盯著她的臉看（銀時猛地鬆了口氣）：「小湄啊……好久不見了……」

確實是好久沒見了——商湄一動也不能動，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大腦彷彿經過了一張大爆炸，炸的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眼前這張臉。

「你都這麼大了啊，長得這麼漂亮了——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你跟你姐姐真的很像。」

像嗎？

本體是水的緣故，她的臉註定不會像師傅一樣妖嬈，但也難以抹去眉宇間專屬於妖的那種精緻。和姐姐的溫婉大氣截然不同，曾經她還為此苦惱了很久。

「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想見你，又很怕見到你——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對嗎？」

商湄艱難的點了點頭。

「小湄啊，這個時空是第一批主動脫離防衛隊管制的時空，我想你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分離了一魂等你——我和登勢說，如果你一個人來，來的目的是要帶走這個時空的什麼的話，就把鏡子打碎。」

阿陶垂下長睫，唇角苦澀的勾不起來：「可是我卻見到了你……」

「難道你……」

「小湄，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們希望你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也尊重你做出的選擇。但如果是這樣的選擇，我也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你……」

商湄深吸一口氣，「那就不要阻止。」

阿陶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黯淡了，他閉了眼低低的嘆了口氣。

「所以你已經預料到這一切了嗎？」商湄低低的開口：「我就沒可能兩個選擇都不選嗎？」

「那我就見不到你了啊。」

「……也是。」

商湄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那作為防衛隊曾經的長老，有沒有什麼可以一擊制勝的方案可以傳授給我？」

阿陶皺眉：「你是想讓我親手送你去死嗎？」

「我也就開個玩笑罷了。」

話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兩人對視無語，只顧著看著對方。銀時在後面捧著鏡子直到手酸，不得不咳嗽一聲提示兩人自己還在。

商湄入夢初醒：「你先回去吧，我……」

「當年。」阿陶猛地出聲打斷她的話，卻捂住了眼不去看她，只沉沉的開口：「當年創造出你除了想讓你擔任隊長一職，還有一個打算。」

「什麼打算？」

「下一任隊長選出來之後，你就沒用了。但也不能放你自由，畢竟你知道的太多了。」阿陶苦笑一聲：「所以為了榨乾你最後的能力，隊里製造出一台機器——你應該見過的。」

「你是說……！」

「那台機器只有那一個作用，但目標是可以人為設定的。我覺得應該會對你的計劃有幫助……」

商湄眼前一亮。

阿陶則痛苦的捂住臉：「我在做什麼啊……小湄，你會不會怨我？」

「…………」

「我知道你很痛苦：你的出生，你的生長都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我們拼盡了全力也只是讓你更加痛苦……」

商湄沙啞了聲音：「不是的。」

「師傅，姐夫，你們已經做得夠多了——是我連累了你們。」

他們原本可以一直無憂無慮的活下去的啊，卻因為她……

「這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啊，小湄。」

阿陶看著她痛苦的臉輕柔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放緩了聲音：「其實之前帶你回家，只是想為小江彌補一下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的遺憾，其他的什麼都沒想。只是和你待久了，我們都後悔了。」

「後悔養我了嗎？」商湄半閉了眼。她十分貪戀被人這樣珍重的觸摸，即使感覺不到體溫，也感覺不到觸感。

「當然不是了。」阿陶失笑，「只是後悔了為什麼如此草率——你要知道，養孩子可不能什麼都不想，要想的事可多了。」

「要給她什麼樣的環境，要讓她接觸什麼樣的人，想養成什麼樣的性格，或者想讓她活成什麼樣——那麼多那麼多要提前考慮好的事我們都沒想，頭腦一熱就做了，後來都很後悔。」

還有這樣的事嗎？

「你就是我們的孩子——雖然你後來就不叫我們爸爸媽媽了稍微有點難過——我們願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並不期待你會給我們什麼回報，也並不想一定要你活成什麼樣子，只要你過得好就足夠了。」

他輕輕的笑了笑：「這大概就是做父母的心情吧。」

商湄怔怔的看著他，眼眶通紅。

「小湄乖啊，不要哭。」阿陶伸手輕輕的環著她，閉眼時點點綠光墜落流星一般：「不管什麼時候，我們始終在一起。」

這次不是流光幻影，而是真真實實的溫熱寬闊的懷抱。商湄獃獃的靠在他懷裡，獃獃的看著從他身體上墜落的光斑，恍恍惚惚的落下淚來。

「我們不會再見了……這次真的要說永別了。」

商湄死死依偎在他懷裡，咬住唇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

「對不起孩子……又要留你一個人了……」

不要說……別這麼說……

「我們愛你啊。」

銀時手裡的鏡子應聲而碎，那綠光散了一地，如同燃燒殆盡的灰燼一般徹底熄滅了。

他傻傻的鬆開手中僅剩的碎片，一片黑暗中只能能聽見商湄崩潰大哭的聲音。

絕望的，哀慟的，彷彿沒有明天一般，聲嘶力竭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