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章

reborn到的時候商湄還沒起，在掃蕩了雲雀宅所有庫藏的好酒後，她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我請好假了，也幫你說過了。」鬆了松領帶，reborn懶洋洋的往榻榻米上一坐，抬眼看著把浴衣穿出禁慾氣質的雲雀：「不用謝。」

「你知道她的事嗎？」

「嗯，稍微知道一點。不過也是最近剛想起來的。」

雲雀低頭喝了口茶，「那你知道她會死嗎？」

reborn一頓。

「那你們還會去嗎？」

兩人同時抬頭，看著站在門口一臉疲憊的商湄。她揉了揉眼睛，又撓了撓頭：「不說話就當默認了啊——反正我也聽到了，你們假都請好了。」

reborn沒說話，只是點了點旁邊的位置。商湄恍恍惚惚的走過去，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你一定要死嗎？」

一個晃神間這句話就飄到了耳朵里，商湄甚至都沒聽出這到底是誰問的：「應該吧……」

「那如果我們不幫你，你怎麼辦？」

這個問題商湄倒是沒想過，於是她沉思了一下：「嗯……不幫的話我也會去做，大概會死得更快一點吧。」

reborn把草壁剛端上來的黑咖啡轉到她面前：「為什麼一定要去做呢？」

「不做也不行啊。」苦澀在味蕾上爆開，激得她渾身一抖瞬間清醒：「好苦！誒呀我也是給我自己報仇嘛。」

「什麼意思？」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想說！」她鬱悶的一撓頭，長長的吸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你們知道我是妖吧？但其實我是人造出來的妖。」

……………………

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商湄低頭抽煙，不想抬頭。

幸好夏琪他們沒有細問，把這些她自己也是剛想起來的舊事再說一遍——感覺真的太差了。

「你……」

「如果知道了這些還覺得我不該去做，那我就找別人了。」

「……算了。」

其實也不是想勸她，只是聽她說的那麼痛苦，下意識的想說幾句，不過不說也好。

「所以你們想來嗎？」

「反正假都請好了。」

商湄揉了揉臉：「多謝了。」

reborn暗暗合上手機切斷了跟總部的聯繫，這才清了清嗓子：「你說的這些，包括時空的事，就這麼說出來沒關係嗎？」

商湄想起時空意志的話不覺淺笑：「沒關係的，不過我只跟你們說，你們最好別說出去。」

reborn摁下難得一見的心虛。

「其實我也只是來找你們的，既然事情談完了我也該走了——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這次要好好的道別，所以，你們覺得什麼才是真正的告別呢？」

要是我再也不來了，我要怎麼道別呢？她真的不知道。之前仗著防衛隊和時空意志會消除記憶，所以走的時候根本不會考慮這個問題，但現在不一樣了。

「其實，不讓你們記得，會不會更好一點？」

「你想都別想！」被迫忘記的事一次就夠了：「告別什麼的其實無所謂——要不然等晚上的時候打個電話吧，嗯？」

商湄點了點頭。

………………

「為什麼要先去找幫手呢？」

「為什麼不先回去呢？」

因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小白痴。

商湄抱著酒杯坐在台階上望著月亮發獃，眼前突然一黑，月亮被擋住了。

「喝酒不叫我們？」

商湄笑了笑，做作的歪歪頭：「人家畢竟也是女孩子嘛~~」

看著兩個玉樹臨風的浴衣男都被她雷得不清，她倒是笑得開心。

「回去馬上就開始嗎？」

「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我會儘快安排你們聚在一起的。」畢竟還有作戰計劃啊，事前事後的安排之類的。

「那要不要多呆一陣子？」

商湄一怔。

她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多獃獃……呆著做什麼呢？」她特別認真的反問，「發獃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reborn也怔住了。

她也穿著浴衣，腰間的袋子系的鬆鬆垮垮，仰頭的時候露出雪白的肩膀和纏著紗布的胸。她曲著腿，茫然的望著天。

「我沒有無事可做的時候。」儘管她總是想儘快完成所有的事然後好好休息，但她既沒有完成所有的事，也沒有好好休息過。

「可能對我而言的休息就是受傷后昏迷或者睡著的時候吧。」

reborn想了想自己休息的時候，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太過於糜爛了……

「別想那麼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碰了碰她的杯子：「休息的時候要再搞得那麼糾結，那還不如不休息。」

商湄一笑：「好。」

雲雀不那麼喜歡喝酒，但此刻還是跟他們一起喝了一杯。

涼爽的溫度，皎潔的月光，還有兩個可以陪自己喝酒還不會多問的人，商湄也終於放鬆下來。

「其實我也不想去，但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我要是個人該多好啊……有一對普普通通的父母，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她撐著下巴懶懶的晃著手裡的杯子，眉眼低垂攬下一眸的光。

「上學，上班，嫁人，生子……一輩子要做的事不用想自然就來了……」

可惜不管是她還是姐姐，都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reborn也有點微醺，聞言冷笑一聲：「當人有什麼好啊……人類才是最黑暗的啊！」

商湄抬眼，憨笑著攬過他的脖子晃蕩：「說什麼呢……你不也是人嗎？」

「就因為我是人才這麼說的。」reborn垂眼看了看她的手，「誰活著都不容易。」

「但你們不還是想活嗎？」她順勢靠在他胳膊上舒舒服服的蹭了蹭：「嘛，都一樣啊……」

「嗯？」

商湄側過臉揪著他的袖子蹭了蹭臉，沉默了好一會才喃喃開口：「不過我姐姐姐夫倒是死的很坦然。」

就像她第一次看到所謂真相的留影石那樣，被洗腦後，看待事情的角度就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所以即使是恢復了記憶，但她對姐姐姐夫的死最真實的角度，還就是留影石里的那一段。

「我姐姐說……小湄喜歡看我笑……」

雲雀倒酒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們都知道我不記得他們了，也知道我就是去殺他們的。」

但還是打扮的整齊漂亮，帶著她最愛的花和笑，以家人的姿態擁抱了她。

然後坦然的被她殺掉。

「時空都垮了，商家也敗了……他們已經不是坐擁富貴錦衣玉食的商家掌門人了，但還是為我種了一院子的藍色大麗花。」

那花長在後院的花圃里，被精心養護著綻放。在姐姐耳邊開的最美，但最後連花帶葉都被她踩進泥濘。

商湄低下頭，隨手奪過reborn手裡的酒杯，全撒在腳邊的土地里。

綠芽破土而出，枝幹生長綠葉萌出，漸漸長出小小的花苞。花苞長大了便崩開，一層層展開的花瓣見風微顫，彷彿是小心翼翼的拖著一個美夢。

商湄看著一地的花，偏頭蹭掉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