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無涯

情無涯

哀傷之眼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道:「那麼為了他,你就該好好地活下去。」

情若魚苦笑道:「怨盡恨散,回首已是半生過,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怎麼就晚了?」哀傷之眼一怔,循她目光看去,只見岩壁上的松樹枝被二人重量壓得越來越彎,大有要折斷之勢。

「夏前輩,多謝你的提醒,知道還有人在記掛我,我就沒白活這一遭了。」情若魚沖他感激地笑笑,俏靨如染明霞,「煩請前輩脫險後轉告逆天盟的蕭元帥,就說我今生愧對於他,此恩此情,唯有來世再報。」

哀傷之眼凝視她,目中竟出現了異樣的神采:「你這些話還是留著自己和他說吧,但凡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拋下你。」

「你……」情若魚看那松枝只剩下寥寥數寸和樹榦相連,生怕拖累了他,又無法讓他放棄,情急之下竟言不由衷起來,「我的死活由我自己決定,你憑什麼干涉?」

哀傷之眼像是故意氣她一般,氣輕神定地道:「除非你想個好辦法和我一道上去,否則咱倆同歸於盡——這是我的決定,你也不能干涉。」

「夏前輩,你快放開,不然別怪我心狠。」情若魚感覺到他手已在顫抖,嘆了口氣,徐徐拔下發上一根簪子。

哀傷之眼料到幾分原委,喝道:「你幹什麼?」

情若魚一笑,並不答話,只將簪子狠狠往他手上扎去——外界強加的刺激往往會促使人身體做出意識之外的趨利避害行為,如此一來,哀傷之眼必定因這短暫的疼痛撒手,從而脫離危險。

她閉上雙目,靜候疾速下落的感覺。

誰知,那沉重的嘆息還在頭頂盤旋:「唉,我可是好心救你,你怎能這般待我?」

情若魚忙不迭睜眼,才發現哀傷之眼手背鮮血直流,卻死死拉著自己,半點不肯鬆開,一時間驚急交加,淚水也出來了,哭道:「痛不痛?你……你怎麼這麼傻啊!」

哀傷之眼笑道:「也不知是誰在問傻話?給你這簪子一刺,自然痛得緊了。橫豎我倆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既不願我給你陪葬,就快解了這僵局,我好繼續過我的逍遙日子,你也好找你的蕭元帥去。」

情若魚被他一打趣,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掩嘴時發覺頰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不由有些羞赧,抱怨道:「罷了罷了,你這人真是一個鬼見愁,我今日就算死也死的不安寧。」說完一伸右臂,一條長綃飛出衣袂,直貫崖頂,綰在一塊結實的石柱上。她隨即足尖輕點峭壁,整個人盈盈躍起,順勢把哀傷之眼帶了上去。

哀傷之眼拍拍衣裳,全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像是剛在附近散完步歇下來了,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情若魚知道他一定不會主動搭話,無奈地咬了咬嘴唇,道:「夏前輩,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有法子上來?」

「你的智計和輕功我早見識過,若不是存心求死,世上有什麼樣的險境能困住你?」哀傷之眼語氣平平淡淡,似是隨意道來,瞥過情若魚的目中卻含有責怪之意,「你自尋短見的緣故暫且不提了,可我實在想不通,後來你明知蕭元帥對你用情至深,為何還要……」

「執念如此,是因為我正被囚在一個狹窄的牢籠里,舉步維艱。」情若魚木然看著腳邊的萬丈深淵,彷彿想再次跳下去一次般,「那牢籠就是感情,我的感情。」

哀傷之眼道:「感情從來不會拘束人,是你自己畫地為牢。」

情若魚緩緩偏過頭,道:「你沒有同時對兩個人動情,怎能懂得我的痛苦?」

哀傷之眼怔了好一會兒,連聲音都在打顫:「除了逆天盟的蕭元帥,你還愛著別人?那……那個人是誰?」

情若魚凄然一笑,眼波悠悠掃過夜天雲海、掃過月澤星辰、掃過崖邊幽蘭,最後落在哀傷之眼身上,竟是變得柔情無限。

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哀傷之眼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她會鍾情於自己,不由訝異地倒退兩步。

情若魚對他的反應毫不在意,只是嘆了口氣:「你年紀比我大了很多很多,還一直記掛你死去的妻子,我本不該另懷心思,但不知為什麼,每次一見到你,我就說不出的開心。」

哀傷之眼道:「你無非是好奇,想揭開我的面具,看看下面藏著一張怎樣的臉,未必就是動了情。」

情若魚低聲道:「不,類似這樣的感覺我只對蕭離宸有過,所以才會苦惱。現在我什麼都不求,只想問你一句實話——在你的心裡,可曾有一點點喜歡我?」

哀傷之眼沉吟片刻,垂首嘆道:「何止一點點啊,我是非常非常喜歡你的……」情若魚欣喜至極,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又聽他道:「不管我有多喜歡你,我們都不能在一起,我從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你也不必為我煩惱,更不可輕易放棄生命。」

這前後兩番話落差太大,不免令人失望。情若魚雖有些落寞,但總覺比虛言哄騙要好的多,於是屈膝斂衽,強顏笑道:「夏前輩請放心,我今次死志已消,日後就會好好的活下去。」

山間那條羊腸小道崎嶇不平,二人一前一後、默默無語地移步前行,心裡都盼下山這段路永遠不要走完。

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抵達山腳時,東方一輪紅日正在慢慢探出頭,哀傷之眼回過身,見情若魚痴痴盯著自己,目中淚水涌動,在朝陽朦朧的光照下閃爍不定,神態極為凄楚動人。他胸中疼惜之意迭起,恨不得上前擁她入懷。

「母妃!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叫孩兒找得好苦!」

哀傷之眼剛要伸手,卻被少年歡快的呼聲喚回了理智。他硬起心腸,輕輕在情若魚耳邊低語一句,不等她作出回應,便展開輕功,身影瞬間隱於山脊后。

直到被楊瑾一把拉住,情若魚仍在百轉千回地想著哀傷之眼剛說的話:「這山名為忘斷崖,過了此間,你我便兩相忘斷了吧。」

她口唇無助地微張,渾渾噩噩地朝前踏了一步——夏前輩,你是來去自如的風,我從未奢望留住一陣風啊!只是……若能忘,何來殤?若能斷,何來憾?花開無涯不見君,兩相忘斷兩相尋。

楊瑾哪知其中原委,見她神情恍惚,不知所措地道:「母妃,你怎麼了?國都那邊已出了大亂子,這緊要關頭你可萬萬別再嚇唬孩兒啊!」

「啊,瑾兒,是你……」聽到「國都」二字,情若魚神智恢復少許,她緊緊按住太陽穴,這才勉強站穩了腳跟,「國都出了什麼事?」

楊瑾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壞事,大壞事!漠北孤城不知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竟發兵突襲我□□,一路佔領了不少城池,鐵騎都快踏入國都來了。那領兵的莽夫叫茂什麼的,竟敢出言不遜……」他說到這裡卻停頓下來,瞟了母親一眼,面露為難之色。

情若魚歪頭想了一會,冷笑道:「哦,是他啊!我早瞧出那位茂彥將軍非等閑之輩,不過他比我所料更有能耐,竟能在短短几年內繼赫連丹楓任,不僅全權掌握了漠北孤城的軍隊,還大張旗鼓地打到了中原。瑾兒,你接著往下說,無須有所顧慮。」

楊瑾略加遲疑,垂頭喪氣地道:「是,那莽夫在城下放話,限我們半個月內交出母妃,否則便要踏平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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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並沒有用情不專哦,先留個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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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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