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 學（下）
辛苦的收拾了一天，宿舍五個人，相互做了介紹之後，按照小學、初中、高中沿襲下來的規矩，按照年齡排了個大小號，然後都各自睡了。而我是一覺到天亮，一夜無夢。
五個人中四個屬蛇，一個屬兔。
屬兔的是宿舍老大，以後簡稱----老大。
我生日在正月初九，是四個蛇裡面生日最大的，所以居於第二。
第二天捧著厚厚的一沓嶄新的課本，前去上課。
不用五點起床，六點跑操的日子，爽到家。
上午兩節大課，下午體育，被折騰了一天，都不比高中半天累。
我本就是個話嘮，在如此精力充沛的情況下，右腳踢開宿舍的門，高呼一聲，「真你妹的爽啊！哈哈！」
然後一個箭頭躺倒，雙腳蹬掉運動鞋，懷裡的書，也稀里嘩啦的落地上的落地上，落床上的落床上。
「趙曉沐，你的書！」老大提醒道。
我微微斜了她一眼，不帶一絲個人色彩，天知道我真的懶得歪腦袋。
她，位於我的右側上方45度，因為隔著一條過道的原因，不然就是我的九十度了。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我問道。
她面無表情的看了看我，小心的將自己的書，放到床下的電腦桌上，又整齊的碼好，這才坐下來，盯著我，問道，「為什麼？」
呦，瞧瞧這一張拉的比驢臉還長的臉！
我心道，這是我的書，我愛怎麼樣，怎麼樣，你擺那樣給誰看，又不是我老媽！
心裡雖這麼想，卻不敢說出來，畢竟咱還是顧忌她面子的，人家提醒自己，終歸是為自己好不是！
我吸了口氣，緩和一下鬱悶的情緒，用盡量平和無恙的語調回道，「不喜歡！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書！」
「切，沒見過你這樣的！」她白了我一眼。
我去~我心裡怒吼一聲，我也沒見過你這麼多事的！
她見我看了她一眼，沒啥反應，依舊懶洋洋的躺著。
這廝走上前，將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往我懷裡一塞，這才一本正經道，「我們是學生，讀書是我們的工作，就要好好地對待書！」
「哦！」我一時語塞，她說的沒錯啊！
我將懷裡的書，向床裡面一倒，身子向外躺了躺，扯過被子來，搭在床上，假裝睡覺。
不想搭理她，等別的小夥伴們回來后，我再醒。
陸陸續續的回來幾個，也許是躺的時間長了，周公就會將自己拽進夢裡。
我懶懶的不願再有所動作。
「喂，今天那老師真是的……」
「那英語老師發音那叫一個準啊！」老三說。
老四搶白道，「是，發音是比高中的強點，沒有帶上當地口音了，但是我打聽過了，本部用的英語老師都是出過國留過學的，至於我們的這個麽，好像沒有過吧！」
「啊？」一個個慘白了臉，全忘了剛剛是多麼幸運遇到一個發音如此好的老師了，全覺得自己虧了一樣。
我被他們一驚一乍的吵的精神了，伸了懶腰，直起身子道，「英語老師比我們強，能讓我們學到東西就成了唄，想那麼多！」
孔子不是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么！』
不是還有句話說，『不恥下問么？！』
人家老師明明比我們高中、初中接觸過的英語老師強，更比我們高出一大截，為什麼還要抱怨呢？！
我以為我說的對。
宿舍一下就沉默了。
氣氛竟一時有點尷尬。
我自嘲的吹了個口哨，「親們，你們看到我們學校的圖書館了么？比我高中的大好多啊！」
這個故意岔開的話題，並沒有引起她們多大的興趣。
一個個哼哼哈哈的，就這樣將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話題，又被搪塞了過去。
我的七大姑八大老爺的。
我搜索著我發達的大腦，打算想些什麼，繼續下一個她們能感興趣一點的話題。
忽然老五的手機響了。
她微微一笑，「喂，恩，吃過了，你呢？！你想我了啊？！」
甜甜蜜，蜜甜甜。
看來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我扭頭看向我的隔壁，頭對著頭睡，鋪挨著鋪的老四，「嘿嘿~」
她低頭翻著手機，根本就沒抬眼。
我搓了一把發僵的臉，低頭的瞬間，那貨手機打通了。
「你幹嘛呢？！」她一臉的興奮。
我勒個去，怎麼剛剛就不是這表情啊，女人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嘿，老三，」我伸手敲了敲我的上鋪。
「啊？」她手機貼著耳朵，從我的上方，探出一個腦袋來，頭髮是散開的，髮絲垂下來，擋住節能燈對我的照射，問道，「有什麼事么？小沐？！」
我努力將眼睛睜的很無辜，抬頭望向她，搖了搖頭。
她嘻嘻一笑，指著手機，用口型對我說，「男，朋，友。」
我心道，我知道啊，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啊。
我悶悶不樂，現在就剩下那個讓我心裡悶悶的人了-----老大！
我別過臉去，悶悶的心臟，在伸張著雙臂雙腳，正在向我喧囂，「讓我說話，讓我說話，我要說話！憋死我啦！」
「咳咳，老大！」我喜笑顏開。
笑容一綻放，我就在心裡狠狠的鄙視自己，「你能再誇張一點不，你能再噁心一點不？！瞧你這點出息！
我是沒出息！我應了一句，見老大在床上躺著沒反應。
我很沒骨氣的又甜甜的叫了一聲，「老大！」我們聊會天吧~
老大沒反應。
我正吃驚的盯著她，難道幾分鐘的功夫，這傢伙失聰了？！
「嚯~」她突然坐起來，迅速的溜下床，迅速來到我床鋪旁，彎下腰對著我說，「小沐，我出去一下，我男朋友來接我，一會兒如果查宿舍的話，你就說我上廁所了！」
「恩！」我腦海一片空白。
我承受不住了，像她這樣一馬平川，滿臉青春美麗疙瘩豆的都有了，我呢？！
我抬起手機，瘋狂的翻著我的通信錄，實在不知道打給誰。
在段的號碼前，停了停，這貨高中沒上完，就結婚了，現在估計在給孩子換尿布吧。
翻到趙麗號碼前，停了停，這個可是我小學時候的鐵杆哥們，該打給她，甭管怎麼樣了，只要暫時能緩解我的空虛，陪我嘮嘮嗑，總還是好的。
我迅速撥了過去，「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
這豬，被驢拱了吧？！
我摁斷電話，繼續下翻。
老爸？！
NO,NO,NO……
老媽？！
更大的NO,NO,NO！
剛從地獄走出來，堅決、果斷以及絕不能再踏進地獄一步，哪怕是挨邊也不行。
翻來翻去，最後又翻到了最後一個電話----10086。
我總不能給移動客服打電話吧？！
「喂，您好，這裡是10086移動客服熱線！中文請摁……」
我果斷掛斷了，我想我是瘋了，居然要跟機器聊天。
一個人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該幹些啥，抬手看了看腕錶----19:30，時間好早哈，我總不能就這麼睡過去吧。
現在能睡著，當然好，怕就怕半夜睡醒了，別人睡我看著，別人呼吸，我聽著。
哎！
我蹬上鞋子，找出學生證，對著隔壁說了句，「老四，我去圖書館了！」
「哎呦，你可真討厭，我最喜歡吃梅滋味了，再過108天，是我生日.....么么噠！」她那豐富的小表情，一會憂愁一會開心的。
哎，女人啊，喜歡吃什麼，自己買不就行了，非得又撒嬌又生氣，又高興的讓男生買啊，好像他是大款，無所不能似的。
哎，女人啊，我真是搞不懂，一塊蛋糕也沒幾塊錢啊，你平常吃八喜，哈根達斯，怎麼就沒有那麼開心呢？！
哎，女人啊！
我感慨萬千，最後對著滿屋子剩下的三個深陷愛河的女人，搖了搖頭，「女人談戀情，果然會變成智商為零的動物！不可理喻！」
我足足在屋子的正中間，筆直的站了五分鐘。
沒有人關注我，沒有人問候我，他們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大沒有回來。
我想她此刻估計在和某個同等身高的，同樣滿臉痘痘的男生面前，嘴對著嘴，啵啵啵的吧。
我尷尬的差點吐出來。
如果那個男人沒刷牙，可怎麼辦？！
我有潔癖的！
我跺了一腳，自覺很響的說，然後迅速閃出門，不死心的眼睜睜的看著門縫越來越小。
他們幾個，我去，他們幾個，居然還是原來的姿勢。
我真的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了。
我氣憤的一路小跑的奔進圖書館，隨手從書架子上，抄起一本，翻了翻，沒勁！
又從書架子上拿下一本來，草草的看著目錄。
還是看不進去。
我想我的心裡一定長草了，不然怎麼會覺得毛毛躁躁的？！
我想我是生病了，胸口煩的慌，還很悶。
我放下書，將書包跨到背上，匆匆跑了出去。
「咕咚咕咚……」走廊里，是我沉重的跑步聲。
我想我肯定是瘋了，我長這麼大，最喜歡的就是課外讀物，我趙曉沐的嘴巴除了吃飯就是說話，只有一個時刻會是閉著的-----看課外書！
可能有人會說，丫頭，你錯了，還有睡覺呢？！
答曰，我睡覺會嘰里咕嚕說一堆的話。
舍友們說，我說的太快，還聲音太小，他們曾經趴到我床邊上，湊到我的嘴邊，還是聽不清楚。
我「哈哈！」兩聲，我終於想到一點讓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情了，「你們想聽我秘密，門也沒有！」
我像往常一樣，不喜歡學習了，就在學校小跑道上，飛奔。
身後的課本，跟著我身體的節奏撲哧撲哧的上下左右的晃動，無節律的拍打著我的背。
「你稀罕我不？」一個女孩兒的聲音，稚嫩的可以。
遙遠處二十米開外，站著兩尊活物。
一個大概比我矮半頭，一個比我高半頭。
男的不說話。
女孩兒接著說，「做我男朋友吧！」話沒說完，就快速的用她的爪兒，抓住了男人的爪子。
我當場被雷翻了。
我長這麼大。
我長這麼大！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這麼彪悍的妞兒啊，男人沒說話，她就將比自己高一頭的男人抱進懷裡了？！
我的心嘭嘭跳，趕緊停下奔跑，果斷的向後撤，倒退了幾步，才轉身跑向宿舍。
操場並不大，只承載了一個八百米的跑道，沿著跑道跑了大半個弧，一腳踏到人行道上，我就後悔了，回頭望望漆黑的操場，又抬頭看看6層高的女生宿舍樓，燈火那叫一個通明啊。
心裡一股苦澀的味道湧起來。
那聲音在低低的唱，『別人都在戀愛，youareonlylonely。』
推開宿舍門。
老四挪開手機，看著我，「你去哪了？」
「老三，她回來了！」
老三，「咦，剛剛你還在，我還說呢，人呢？！你去哪了？！」
老五托著腮，一副很好奇的樣子，問道，「你男朋友是哪的？」
「沒有！」已經顧不上計較剛剛她們忽視我的傷害了。
「不可能！」她們居然異口同聲，活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真的！」我解釋道，「我上高中的那個學校管的嚴，不讓談戀愛，而且我爸爸和校長還有裡面的老師們都很熟，而且,」我頓了頓，說出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學校有攝像頭，走廊、教室！操場、甬道都有的！還有學生被抓住談戀愛了，就被開除！還要全院通報！」
「啊？那麼嚇人，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是沒有男朋友的啊！你長得這麼漂亮，而且身材也很好！」
「是呀，是呀！肯定有人追吧？」老三笑，「就暫且信你沒有男朋友了，這麼優秀真可惜了，不過你要是再沒有男人追啊，就太不正常了啊啊啊啊啊……」
她故意循環最後一個字。
我聽得頭都大了。
心裡更加的發毛。
「我也想談戀愛啊！」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邊上，說道，「高中已經無法挽回了，好不容易等到大學吧，你們看看，就咱們班那兩個跟我身高一樣的，我不喜歡！」
「是哩。那還有整個學校的！」老五說。
「我看到了大片的女生，硬是沒幾個男生！醫學系真是衰到家了！」我說。
「對，對，陰盛陽衰！陰盛陽衰！」老五肯定道，「不過，本部肯定有很多男生！」
「或許吧，」我挑著眉看她，「你忘了，我們河北大學偏文的，還是女生多一點！」
「恩，恩，」老五點頭，「我男朋友是學土木工程的，我們經人介紹認識的，他現在在石家莊！」
「我的是高中同學，」老四若有所思道，「不過你說的也挺有道理的，我們這種學校男生少，還沒有幾個能拿的出手的！」
「更為重要的是，」我嘆了口氣，「兔子不吃窩邊草，而我既不想吃窩邊草也不想找同一個系的！」
「那是難上加難啊！」老三抱怨，「你就等著介紹吧！」
「誒，好主意！」我眼睛一亮，站起身，蹦到屋子的正中央，「你們有合適的么？給我介紹介紹！」
「有倒是有，就是怕你看不上！」老五瞅著我，「因為我都看不上，你條件比我好，一看你家裡條件也不錯，你肯定看不上！」
我不服，「你不說說，怎麼就知道我看不上？」
她說，「比我矮！你看的上么？！」
我心想，你丫的，比我矮，那個男生比你矮，那得比我矮多少？！
我搖了搖頭，「你說對了！」
我看了看另外兩位，「快點，給我介紹介紹吧，你看看你們都有了，怎麼能忍心留下我一個，天天晚上，獨守自己，看著你們秀恩愛？！」
老四看著我若有所思。
老三抱著枕頭問我，「你想要什麼樣的？先說說你的條件吧，不然我么怎麼幫你找啊？」
我一想也是。
可我到底要找什麼樣的？
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二十年來，我的想法一直是，「再也不上學了，等不上學了，就狠狠的玩！」
她這麼一問，把我問愣了。
我仔細地想了想，我實在接受不了個子矮的，要求太多怕是不好找，眼下我最需要解決的是無人聊天。
不是都說大學戀愛，畢業就分手么？！
大不了現在湊合著找一個，過了空虛的時候，等畢業就分手，各走各的，也很好。
我笑，「身高一米七五以上！」
「哦~」老四若有所思，「我手上倒是有一個，他拜託我找對象來著，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種類型！」
我說，「有照片嗎？讓我看看！」
「你等等~」她翻著相冊，很快，將手機遞過來。
我看到一個很溫和的男人，一字眉，目光輕輕的落在我身上，如一縷溫風，黃色的半袖，寬寬的肩膀。
很好，寬寬的肩膀，是我喜歡的骨架。
可惜，不夠成熟，也沒有多少成就氣質的男人。
轉念一想，像我們這種二十來歲還在讀書的年紀，哪裡會有四五十歲的男人那種成熟和功成名就感啊。
「他多高？」我問。
老四擠了擠眼，「我也不知道。」
我只好誘導道，「他比你高多少？」
她想了一下，將手伸到自己的頭上好大一截，足有二十個厘米，「好像高這麼多！」
我算了算，『我比你高五個厘米，她比你高二十厘米，那就是說比我高十五個厘米，我現在是一米六三，呵呵，那他應該有一米七五了。』
好吧，湊合著吧，我心想。
「見見吧，麻煩你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吧！」我說。
她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笑道，「哪有小姑娘這麼主動的？！」
我不以為意，反正也沒奔著最後結婚，那麼講究，那麼裝做什麼，將手向她身前更近一步，「給我吧！」
「切~」她白了我一眼，「別怪我沒告訴你啊，我這同學很老實的！」
「咦~」我心想，我又不是要和他結婚，你那麼正式幹嘛，大家談上三年多戀愛，畢業就分手，多好。
我將手機號碼抄下，問，「我怎麼稱呼他哩？」
「於白！」
「哦~」我哦了一聲，飛快的用拇指在簡訊一行敲道，「於白，你好，我是趙曉沐，是唐菲菲的舍友！認識你很高興！」
「嗖~」簡訊發送出去了。
老四吃驚的看著我，嘴巴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
「怎麼了？」我抬眼看向她，不理解她為何這般大驚小怪。
她合了合嘴，吞咽下一口唾沫，才跟我說，「我第一次見女生，像你這樣主動地！」
「呵~」這有什麼要緊，關鍵是我要找個人聊天，我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有沒有告訴他，我是你給他介紹的，那個，哈！？」
她撲哧一樂，「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