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昏黃的燭光下,御醫戰戰兢兢地替床榻上的人把脈,一連把了三次,才探准虛浮的脈象,再翻了下眼皮查看其瞳孔后,御醫總算起身,對坐在外間等候的太子爺道:「殿下,從脈象上看少師只是身體虛弱,吹了風而導致的咳血,但老臣思覺恐非如此,不知可否看一看少師日常喝的葯?」

商熾頷首后,執書連忙將隨身帶的葯遞給御醫,御醫辨認完,搖頭道:「這些葯太過複雜,有些本是不該放在一起,但因有相解之葯而能相融,恕老臣看不出其玄奧之處,但這葯確實能強身健體,補其虛虧。」

執書憋得臉都紅了,支吾道:「你說了這麼多,卻沒一句有用的。」

御醫啞然,而商熾至始至終未發一言,捧著茶盞扶了扶面上的茶沫,房間里就此沉寂了好一會,只有杯盞相撞的聲音,半晌后,商熾道:「可有吹個風就嘔血的前例?」

御醫伏在地上磕了個頭,膽顫道:「未......未曾。」

商熾輕描淡寫地落下句:「那你再細瞧瞧。」

一滴冷汗至御醫額前落下,他慌忙擦了擦,又接過執書手中的藥材辨認,再將其碾成粉沫嘗了嘗,左思右想后猶疑道:「這許是續命的葯!」

執書心裡一咯噔,臉又白了幾分。他怎麼從未聽說,主子是靠喝葯續命的?

這庸醫到底可不可靠!

「臣與藥材打交道了幾十年,定然錯不了。」御醫展開講起長篇大論,執書聽不懂藥性什麼的專業道理,只知御醫想表達的意思,主子原是活不長的,是因為這些葯融合煎熬在一起后,將之服下才得以延長壽命。

商熾擰了下眉,問道:「少師這是得的什麼病?」

御醫遲疑了下,心頭欲哭無淚,但依舊是道:「臣沒診斷出病,估計是母胎里留下的毛病,只要照常喝以往的葯,不日少師便可醒轉。」

有句話御醫掩下來沒說,若少師不是體虛,那就極有可能是中了一種只有皇帝才能支取的奇毒,若給少師下毒的是皇帝,御醫就算再有百個膽子也不敢吐露分毫。

此時房間燈影一晃,影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昏暗之處,朝商熾稟告道:「殿下,聖上傳你過去陪同聽法師傳道。」

商熾站起身,走前看了眼床上暈睡的俞禮,那雙美極的眼緊閉著,眉宇微擰,嘴唇微張,一頭青絲散亂在床頭再沿著床沿落在地上,燭光灑在病態蒼白的皮膚上,如同瑩潤的美玉,脆弱又珍貴。

商熾站了片刻,卻是什麼也沒說,安排了些侍衛守在外面,便邁步出了別院。

等房間里的人散去后,執書也拉上門揣著藥包急忙煎藥去了,此刻他心裡懊悔不已,就不該聽主子說的把葯倒了,連累主子受苦。

因為太過焦心,他沒留意到拐角處一閃而過的黑影,如一股陰風般卷進了廂房中。

-

佛堂內,傳說有大神通的圓真法師正與昭興帝侃侃而談,外殿傳來弟子玄奧悠長的誦經聲,商熾和商熔靜侍一旁,聽圓真法師說那些大道理。

昭興帝眉宇顯出些思慮,請教道:「朕如今已感身子大不如前,心中尚還有諸多抱負未能填平,每次思及此,悔恨年輕時做的諸多錯事,可否請聖僧為朕指點一二。」

佛台上以純金鍍造的佛像在燭光的照輝下散發著普度眾生的金光,佛祖手指拈花,慈悲得看著台下論道的幾人。

圓真法師指引昭興帝與商熾商熔回視永遠不會閉目的佛祖,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才道:「善宿菩薩曰:是動是念為二,不動則無念,無念既無分別,通達此者,是為入不二法門。陛下,世間之事往往越想追逐,則會越陷越深,韶華已逝,過往之事已為定局,不如無念,則不動。」

「可又如何能無念。」坐擁天下的帝王臉上露出罕見的苦澀,虛浮的目光慢慢聚在不耐煩侯在一旁的商熾身上,輕聲嘆了句:「熾兒和他母親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朕對她的愧疚,也只能在朕的皇兒身上彌補。」

商熔淺淺一笑,轉頭看向自己的哥哥,附和道:「是啊,小時候宮人們卻說皇兄同忠武孝刃皇后並不像,如今再看,明明像極了。」

商熾的心思並不在這裡,隨了他們怎麼說,昭興帝被自己兒子的蔑視拂了面子,臉色冷到了極點,氣得砸了手中杯盞,喝道:「商以粲,你便是如此同圓真法師學道的!」

「學道?」商熾漂浮的思緒這才收了回來,看著昭興帝冷笑起來。

他怎麼敢,作了那樣的事,他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再提起。

以為拜個佛就能洗清罪孽了么?

「學道,哈哈哈。」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癲,商熾眉眼狠辣,邪氣橫生,走至金佛下,一手扯著桌布揚了面前的奉台,水果香燭摔落了一地,香灰飛灑在空中,商熾便於那漫天香灰下,揚聲道:「我不信鬼神,偏就不敬神佛。」

金佛依舊慈眉善目,微笑看著其下一切,外殿也依舊誦經聲不絕,壓抑著看不見的髒亂。

在昭興帝驚愕的視線中,陰騭無常的商熾轉過頭來看向他,森森笑道:「我又沒做虧心事,聖上自個兒信就是了,彆強拉著旁人。」

「聖上多拜幾拜,免得夜裡我母親回來找你訴說衷腸。」

「你......!」

正此時,一名侍衛急忙來報:「聖上,金佛寺的別院進賊了!卿雪藏已領禁軍趕來護駕,還請聖上和兩位皇子待在佛堂不要走動。」

昭興帝皺起眉,正要說什麼,卻見商熾腳底著火似地快步出了佛堂,絲毫沒把侍衛的話放心上,不由氣得連聲罵了句:「逆子逆子,有什麼要緊事就不能好好待著嗎!」

商熔依舊笑意淺淺,目送商熾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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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中暗得僅有從窗口投入的月光,一個裹在夜行服里的暗影坐在床頭,扶起不省人事的太子少師,一手捏著下頜讓他嘴唇張開后,將一枚烏溜溜的藥丸推進口中。

俞禮被瞬間充斥鼻腔的苦澀嗆了下,濃密纖長的眼睫顫抖著,又被喂入一口涼茶,終於悠悠醒轉過來,茫然地看著眼前之人。

黑衣人捂住他的嘴,小聲道:「別出聲。」

這聲音十分耳熟,畢竟沒有誰的聲音能好聽到讓人過耳不忘,俞禮愕然且不可思議地試探:「玉如蘭?」

「是我。」

玉如蘭拿枕頭墊在俞禮後背讓他靠得舒服些,這才摘下面紗露出昳麗非凡的面容,朝俞禮笑了笑,道:「此前你遞了函書來摘月樓,是不是有什麼急事需要我做?」

他問得極為自然,似乎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一直不知自己跟玉如蘭是什麼關係的俞禮只好順著他道:「我倒確實有件事不明白,心想你在摘月樓消息更靈通些,便想讓你留意一二。」

「明寂只管說便是。」玉如蘭微笑地看著他,目光柔軟得讓人幾乎沉溺其中,俞禮慌忙定住心神,說道:「我想知道,商以粲十歲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性情大變,那年宮裡進行了一次大換洗,我已經找不到知情的人了,只好從你這邊問問。」

月光下,身著黑衣的玉如蘭眸光流轉,說道:「商王朝四十三年,忠武孝仁皇后因病逝世,大權旁落恭親王手,旁人都說商熾是在母後去世后瘋的,但實則據我了解,早在三個月前,他就瘋了。」

俞禮心臟落入谷底,問道:「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讓好好一位小太子,明明飽讀聖賢未來風光無限,卻變成如今這般喜怒無常,乖張暴戾?」

「很早的時候,宮中有傳言,說商熾並非皇后所生,你還記得太子爺的生辰是哪一年嗎?」

「是先帝死後的第一年?」

「對,有件事十分悚然,相傳先帝死後還沒送入皇陵的那七天里,光慶皇后診斷出了喜脈。」玉如蘭眼底深黑暗藏鋒芒,提醒道:「光慶皇后正是在先帝的第一任皇后逝世后的第二年送入宮中的,年僅二十風華正茂,在忠武孝仁皇后前,是京中權貴圈裡真正的第一美人,而那會,先帝已過六十。」

「六十歲根本不可能再誕下龍嗣。」俞禮猛然觸到這份密幸,惡寒得腦子裡嗡嗡作響,他剛捂著額頭,玉如蘭就伸出纖纖素手替他按壓太陽穴,柔聲說道:「但這一切究竟如何,都隨著光慶皇后自縊隨葬先帝而封入塵土,將此事與太子爺聯繫起來,也僅僅是我根據些細枝末節憑空猜測的而已。」

「不,不對,就算商熾是光慶皇後跟昭興帝的私生子,也不至於讓他瘋魔成這樣。」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昭興帝又不是只有商熾這一個皇子,為什麼就能縱容成這樣,再三忤逆都只是不痛不癢地罰一下而已。

而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文中卻並沒解釋,直到他穿進來,才知不單純只是一個設定而已。

一時心緒震蕩下,俞禮連連咳嗽起來,咳得嘴唇不正常得殷紅,玉如蘭替他順著背,道:「這些事與你無關,你若想知道,我會盡全力去調查,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離得遠一些,不要沾手太子商熾的事。」

「我知道,就這一回。」

說話間,院子里傳來喧雜聲,紛亂的腳步闖入院內,李向正守在太子少師的院子外,攔住想闖入的禁軍,道:「不知出了何事?」

卿雪藏領著一行禁軍朝里望了眼,笑嘻嘻地說道:「沒別的事,就是一隻不長眼的小賊似乎從這邊跑了,我帶人來看看。」

他說罷便要硬闖,李向等人奉命除太子外任何人不得進出,當即拔劍相向,李向的劍堪堪抵在卿雪藏脖勁前一寸,正要闖入的卿三公子不得不停住腳步,臉上弔兒郎當的笑透出了冷意:「向哥,你這是作甚,我就隨便看看。」

他抬起根手指將脖勁前的劍刃推開,笑眯眯道:「既然不讓看就算了,別生氣別生氣。」

轉身往回走時,卿雪藏臉上的笑瞬間落了下去,揚手招呼禁軍道:「走!」

一行人正要離開,緊閉的廂房門毫無預兆地從裡面推開,一位身著墨白常服的男子長發披肩走了出來,他眼覆黑紗,身姿孱弱,黑紗下的臉蒼白如紙,腰側青絲被開門時的風吹起又落下,一襲墨衣彷彿凝結了全天下的筆墨。

「卿三公子既然要看,便讓他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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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熾:自從十歲那年得了精神病,整個人都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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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美人帝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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