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x3
如果有什麼畫面,是一個人到了奈何橋頭,仍舊無法釋然忘懷,縱是飲再多孟婆湯也無用的,裴遠想,於他而言,那大約是衣如雪穿著紅衣的模樣。
一生只一次。
換卻素衣,披上紅裳,謹慎的坐在床邊上的人被樹下埋著的陳酒熏艷麗了眼眉,燭影昏昏,裴遠忍不住抬手輕輕碰了碰眼前人微翹的睫。
他說:「阿雪真好看。」
「是嗎……」
衣如雪本能的想要道謝,但是轉念一想,交杯酒都喝過了,還動輒言「謝」,似乎有些生分。於是,他思索了片刻,而後認真的對裴遠道:「你也好看。」
裴遠:「……」
裴遠被衣如雪說得笑了。他小心翼翼的捧著身邊人的臉頰,側首去親吻他,衣如雪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又放鬆了下來,——也不知是他適應了這樣的親密,還是在強迫著自己不要害怕。
新婚的紅燭本該燃上一夜,但衣如雪臉皮薄的緊,他抬手擋住面容,說什麼也不肯睜開眼睛去看。
「把燈熄掉。」
「……熄掉!」
裴遠心裡有點遺憾,但溫溫吞吞的人執拗起來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鬆口,他不想因為一盞燈讓衣如雪覺得不開心,雖然……的確是有些遺憾。
不過,完整得到那個人的滿足感,足夠去填補那一星半點的遺憾。當時,裴遠抱著懷裡睡熟過去的人,心裡想,這個世界上,大約沒有比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山谷之中歲月靜好,他在谷中的第一個冬天就這樣過去,春華短暫,炎夏漫漫,而後夏盡秋至,轉眼又是一年。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對枕邊人產生隱約的不滿之情的,裴遠永遠也想不明白。他那時總以為是衣如雪的問題,後來他孤獨一人流浪了一生,舉目天地,無處可歸,才終於不得不承認,當年的自己,錯的有多麼的離譜。
仔細分辨來,裴遠與衣如雪的隔閡,其實也挺簡單。
裴遠喜歡衣如雪,便也希望衣如雪能夠喜歡他。他想過很多想要和戀人一起做的事情,但是成親與否,對於衣如雪而言,卻彷彿沒有任何的改變。
——除了他們晚上躺在一張床上之外,裴遠從來也沒見過自己的愛人在白天對自己表現親密。
裴遠一開始想,沒關係,可能阿雪還在適應,等一等就好了。
然而,等得久了,一年,兩年,裴遠只覺得自己心都快要等得冷了。
他終於不得不開始思考,阿雪究竟喜不喜歡他?
他對於衣如雪而言,究竟算是什麼?
不會對他表示親密,不會對他表現依賴,幾年過去仍舊不肯在床頭點燈,……衣如雪是從來不會拒絕他的求歡的,但也僅此而已了,不會拒絕,也不會多麼熱切,好像做那些事情和吃飯喝水也沒什麼兩樣。渴了就喝水,到點了就吃飯……對了,吃飯!
生活在一起那麼久,裴遠不可能不知道衣如雪的口味。衣如雪不挑食,卻唯獨不喜歡吃胡蘿蔔。裴遠心中暗自生氣衣如雪總一副安如泰山的淡定模樣,故意變著法的做了近半個月的胡蘿蔔,衣如雪實在是吃不下去桌上的菜,但他寧可盛碗白米飯默默地吃完,也不會張口提一句意見,最後還是路筠吃胡蘿蔔吃的快吐了,嚴辭抗議,正好裴遠自己也做胡蘿蔔做膩了,於是,這件事情,便就到此為止了。
之後又過了半個月,一日上午,衣如雪常規盯著路筠做功課,路筠臨完了當天的字帖,中場休息和衣如雪聊天,聊起了半個月前的胡蘿蔔,路筠說:「哎,師父,你有沒有感覺,裴大哥最近做飯奇奇怪怪的?他以前不這樣啊!……菜也好像沒有以前好吃了。」
衣如雪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道:「做飯費心思。肯做已經很好了,你倒是還嫌棄。」
路筠聽得不太樂意,拖長語調「哦」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
裴遠在門口聽得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只是隱約有些臉熱。
幾年用心的照料之後,裴遠也能夠漸漸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了。他想起來,在浩蕩江湖之中,他有友人,有隱居的師父,還有……他的小師弟。
裴遠毫無疑問是喜歡衣如雪的,不喜歡的話,他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呢?
可是,阿雪真的喜歡他嗎?
至於林榕……從前那麼多年,裴遠都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林榕的,不論林榕是否喜歡他,他在失憶之後,將自己從前喜歡的人,就這樣忘得一乾二淨,這樣的行為,還是讓裴遠心頭沉悶,甚至一度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那段時間他極其不安,衣如雪察覺到了他情緒不對,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他卻又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說什麼呢?
說我以前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說我想起來,我在這個山谷之外,有親有友,我這樣人間蒸發,心中焦躁難安?
不可以。
裴遠什麼也說不出口。
衣如雪一開始問了裴遠幾次,但裴遠總是焦慮的不願意和他交流,他也就不問了,轉而試著提出要不要出去散散心,也被裴遠拒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壓力實在太大,裴遠有一回晚上做噩夢,夢見了林榕。林榕哭著和他說,師兄你去了哪裡,你消失了好久,師父過世了你都不知道,你明明說過要保護我,但是現在別人欺負我,我卻哪裡都找不到你……說著說著,林榕流下兩行血淚。裴遠被這個夢生生嚇醒了,脫口低喊了一聲「阿榕」。
——喊完他就後悔了。
衣如雪身體天生較虛弱,雖然經年的補藥調養著,但睡眠仍舊十分的淺,裴遠的那點動靜,足夠驚醒他了。
果然,裴遠的一聲「阿榕」,把衣如雪給喊醒了。衣如雪輕輕坐起來,低聲喊了裴遠兩聲,裴遠閉著眼睛裝睡,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心亂如麻。
他忍不住想,阿雪會怎麼樣呢?
自己的丈夫在床上喊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不管怎麼說……也該把人徹底喊醒,問個究竟吧?
想到這裡,裴遠竟隱隱有些期待。
然而,衣如雪仍舊是什麼也沒有做。
他沉默又安靜的抱著膝蓋,在床頭坐了好久。然後……他躺下了。
裴遠:……
躺下了。
他居然……躺下了?!
他怎麼還能夠安穩的躺下來!
衣如雪他……難道就,一點也,不生氣嗎?
裴遠忍不住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他按著自己的心口,只覺得氣的悶疼。
※※※※※※※※※※※※※※※※※※※※
裴某:我@*……!
師父:你戲真多→_→
那個啥,我會說,其實,在我的設定里,還有隱藏的第四個渣男咩?
趕腳風起天闌裡面有一段特別適合那個第四位渣男(他其實有被提到過,但是你們應該猜不到)~~~
不記得陰晴或圓缺
我看過花開和花謝
漸漸地回憶起喜悅
與恨有別【狗頭】【狗頭】【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