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俠僧惡道

第八章:俠僧惡道

眨眼間又過了幾日,玄清道人每日給彭依刀運功驅寒,右肩上的傷,不知不覺也好了大半,決計不會再擔憂殘廢。彭依刀打那之後便可以自如練功,每日與那玄清道人習練「歃血刀法」。

玄清道人此刻在彭依刀腦袋上狠狠一敲,連連點頭,道:「你這乖徒孫兒聰明得很,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材,時才幾日?你這『歃血刀法』已然功夫初成了。很好,很好,你師祖爺爺總算沒白白救你一回,也總算沒有看錯人,你日後當真是個好幫襯。」

彭依刀練了這『歃血刀法』不到半月,那彎刀在手中駕馭的便已然九分嫻熟,一刀下去,可斬斷三尺寒冰,也可將寒冰只斬出一條淺痕,只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之前玄清道人那一刀全力而出卻可在冰上不留半點痕迹的精準。

玄清道人將彭依刀的心思猜了個透,雙手叉腰,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兔崽子怎的恁著急?你師祖爺爺我日夜不間斷的練了四十年方才做到彎刀駕馭得嫻熟自如,收放有餘,從心所欲不差毫釐。你這才習得幾日功夫?便想著自己能登峰造極?哈哈,你還差得遠了。不過如今,這江湖上能勝過你的怕是也不過三十了。這幾日天氣轉暖,估計會有些追兵進到谷中,不過也沒關係,他們又怎的是你師祖爺爺的對手?你便繼續好好練功夫,日後出了這雪谷,咱爺倆一起去打探那逝鴻圖的下落。有你這小兔崽子在,你師祖爺爺我當真是如虎添翼呢,哈哈。」玄清道人轉過頭來,目光一聚,往那白馬的屍骨望去,嘿嘿一笑,便道:「只是如今,咱們這馬肉吃完了,又沒有追兵殺進來,眼下只有...嘿嘿。」

玄清道人眉頭深皺,心想:「如今這追兵又進不來,馬肉又吃的丁點不剩,我這小徒孫人很好,先吃了它總算對他不住,只得先殺了這小妞吃肉了。要是不殺她,我便要活活餓死,我這徒孫功夫初成,若是他們聯手,他決然不是他們的對手,到時候再讓這小妞給別人搶去,那也真是可惜,嘿嘿,這小妞模樣好生俊俏,我當真艷福不淺!」他想到此處,回過身來,躍進洞中,忽獸性大發,一把摟住拂袖紅綢,便去扯她衣衫。

拂袖紅綢嚇得大叫:「你……,你幹什麼?」一邊大叫,一邊手腳亂蹬,卻哪裡是玄清道人的對手?玄清道人啪啪在她臉上打了兩記耳光,怒喝道:「老子不要你做人質了,也不報仇了,你這小丫頭還不明白?你若惹惱了我,我讓你死無全屍。」彭依刀一見玄清道人要玷污拂袖紅綢的清白,心中大叫不妙,可這時,功夫也學了,再想不出甚麼好辦法去轉移他的主意。眼見那拂袖紅綢衣衫就要被玄清道人剝除,心中又急又怒,方寸大亂,不禁坐立不安。即便拂袖紅綢是個十惡不赦的殺手,但畢竟是個姑娘,若讓彭依刀眼看著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這老惡道士玷污,他怎能看得下去?不禁一咬牙,心中暗想:「算了,今日看是敷衍不過去,難免露出破綻,大不了與你拼了便是。」當下硬著頭皮叫道:「師祖,有幾個追兵往這邊來了。」玄清道人吼道:「你羅嗦什麼?他們還能是你師祖爺爺的對手?待我先享用了這小妞兒再去宰了他們也不遲。」

彭依刀此刻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裝出一副陰險的笑容,叫道:「師祖,來人功夫很強...不過,嘿嘿,咱們也未必應付不來。但你還是別惹這小丫頭了。如今咱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咱們伺機而動總能佔得先機,若這小丫頭再一發狂,將那追兵引過來,咱們怕是被動得很。況且,師祖爺爺你忘啦?這小丫頭就他娘的是咱們的天敵,雪崩十有**就是她那尖喝弄來的,這會即便不喊不叫,若真不顧性命的折騰起來,咱們頭頂的這山峰再落下積雪,怕是...」

說這話時,彭依刀不禁冷汗直冒,心砰砰砰的跳個不停。哪裡有什麼追兵,什麼功夫很強?那也不過是他這慌亂之中為不讓玄清道人玷污拂袖紅綢的清白鬍亂編出來的說辭而已。他自認為這些時日撒謊已然練到了精妙絕倫,天衣無縫的境地,每每敷衍起來也是遊刃有餘。但如今,這胡編濫造之勢,難免露出破綻,此刻,他早已打算一旦被他察覺,便與那玄清道人拼個你死我活。反正這些時日以來,他也實在是受夠了這種日子。

聽說「來人功夫很強」不禁渾身一怔,又聽得那句「這小丫頭若是不顧性命的折騰起來,怕是...」身子隨即又一滯,趕緊收回手來,提了彎刀指在拂袖紅綢面門上威嚇道:「你這小丫頭,你若再敢瞎折騰,我便真在你臉上劃上個『橫七豎八』,看你那師兄還敢不敢要你?」

拂袖紅綢衣衫已然被那玄清道人撕壞,眼淚不禁簌簌而下,杏眼圓瞪,心中暗自將玄清道人連同這天下所有的道士罵了個遍,對他已然是恨之入骨。然她清白雖是被彭依刀急中生智保得了住,但女兒家遭此番驚嚇,自是心有餘悸,惶恐不止。此刻除了心中羞憤嘴上又能說出個甚麼來?只盼著在趁清白之身保得住之際,葛天鈞能早日殺進谷中,宰了玄清道人,將她解救出去,一面尋思,她心中又頗為驚疑:「老惡道士幾次三番想要折辱於我,小惡道士他卻幾次三番的袒護我;那老惡道士曾要殺我,他卻不惜要救我,這孤鶴道人作惡多端,絕非是甚麼好人,甚至比那老道士還要壞,然他這般出手相救又是為何呢?這也真是奇怪,當真奇怪。」

「哪有追兵?他***,這個時侯送上門來,壞我美事!」玄清道人撇開拂袖紅綢,躍出洞外,瞧著彭依刀問道。彭依刀聽著這雪谷中呼呼的風聲,又瞧那玄清道人儼然沒瞧出甚麼破綻來,不禁用手一指,又硬著頭皮道:「在......在東南......方。」緊握了握手中的彎刀,心道:「你這老惡道士,今日我就是拼了命,也決計不能讓你恁容易就討到了甚麼便宜。葛天鈞啊葛天鈞,你這廝怎麼還不來?你這小師妹如今儼然已是刀俎之肉,任人宰割,你若再不來她可也不好說真就成了這惡道士的口中美物了。」

玄清道人心中驚疑,雙眼一閉,側耳傾聽,雪谷中此刻風聲之中,東南方山道上隱約夾雜著得得得的馬蹄之聲,但相距甚遠,若有若無,絕難分辨多寡,這玄清道人一聽,不禁嘿嘿冷笑道:「你這小徒孫當真厲害,才幾日功夫,這聽力好生了得,居然跟你師祖爺爺我不相上下了,很好,很好,當真妙極!」

玄清道人轉頭大笑,對彭依刀道:「徒孫兒,你呆在這裡別動,來人功夫的確很強,我一人先前去會會他們,你在這裡好好看著這小妞兒,葛天鈞那廝這會多半也已經進了谷中,你看著她,別讓她逃了,到時候咱們還有周旋的餘地。」他彎刀在手,蹲低身子,約莫片刻功夫,突然間如箭離弦,悄沒聲息地竄了出去,人影在山坡旁一轉,便已不見。

彭依刀胡亂答應一聲,再瞧玄清道人那樣子想必是真有追兵進入雪谷中,心中哭笑不得,又不禁大駭:「我這明明就是胡說八道騙他罷手,別再打那小丫頭的主意,如今怎就真有追兵殺進了谷?這也太巧。」

靜夜之中,忽聽得噹噹兩下兵刃相交之聲。兩聲響過,便即寂然。過得好半晌,又是噹噹兩聲。彭依刀料得玄清道人偷襲未成,跟敵人交上了手。聽那兵刃相交的聲音,敵人武功似也不在他之下。

接著噹噹噹噹四響,拂袖紅綢也一躍起身從洞中出來。山谷中放眼儘是白雪,月光如銀,在白雪上反映出來,雖在深夜,卻亦如黎明。拂袖紅綢向彭依刀瞧了一眼,口唇一動,想要探問,但心中對他憎恨厭惡,又想他未必肯講,一句問話將到口邊,也又縮了回去。

忽聽得噹噹聲越來越響。彭依刀和拂袖紅綢同時抬頭,向著響聲來處望去,月光下只見兩條人影盤旋來去,刀劍碰撞之聲直響向東北角的高處。那是一座地勢險峻的峭壁,堆滿了積雪,眼看絕難上去,但兩人手上拆招,腳下毫不停留,刀劍光芒閃光爍下,兩人竟鬥上了峭壁。

彭依刀凝目上望,瞧出與玄清道人相鬥的那人身穿袈裟,徒手而斗,正是少林高僧「鐵手鋒寒」深知大師,以其一雙鐵手,可做到眨眼之間將兵刃截截寸斷。不知他如何在雪崩封山之後,又會闖進谷來?拂袖紅綢隨即也瞧見了那和尚,天下武功皆出少林,那少林一直以來是武林門派之首,在武林中也向來德高望重。這一尋思,大喜之下脫口而呼:「你這『歃血惡道』,你死定了!連少林寺都出面,江湖上的高手現在肯定都在往雪谷趕來,要你的命。」

彭依刀吃了一驚,心想:「深知大師和那惡道士相鬥,看來一時難分勝敗。葛天鈞倘若這時聞聲趕來救她,豈不立時便將我殺了?我這條命可是要殺盡天下惡人的,怎就可這般輕易死了?」忙道:「你這小丫頭,你別大嚷大叫的,叫得再起雪崩來,大家一起都沒了命。」拂袖紅綢怒道:「師兄一定會來救我的,即便雪崩先來,我也是要跟你這兩個惡道士一起送命。先宰了你這小惡道士。」張口又大聲叫喊:「師兄,師兄,你在哪裡,快來救我,殺了這小惡道士!」

彭依刀急中生智,喝道:「大雪崩下來,連葛天鈞那廝也一起埋了。你想害死你師兄不是?」

拂袖紅綢心想不錯,立時便住了口,但轉念又想:「師兄恁在乎我,卻為何如今還不來救我?師兄何等本事?若真殺進谷來,這大雪崩又豈會難住了他?哎呀,難不成追殺這惡道士的時候,谷口那場大雪崩將他......將他......」拂袖紅綢決計不敢再想下去,想想如今這已過了十幾日,葛天鈞本領了得,如今竟還未見他出現,這若不是給雪崩埋了,還能怎樣?想到此處,拂袖紅綢不禁神色急轉,語調急變,嚶嚶抽泣,眼淚簌簌傾下,黯然道:「師兄,是我害了你,我現在便來陪你。」便往石洞中的牆壁上一頭撞去。

彭依刀發覺拂袖紅綢意欲尋死,連忙制止住她,抬頭再向玄清道人瞧去,只見他和那老和尚深知大師斗得正緊,寒刀幻成一道銀白色光華,看似與那皚皚白雪融在一起,然細細瞧去,在白雪之間卻盤旋飛舞。深知大師出手並不迅捷,然而守得似乎甚為嚴密。兩大高手搏擊,到底誰佔上風,彭依刀自然看不出來。他心中只知,這少林深知大師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少林俠僧」,平好行俠仗義,從不傷人性命,只將歹人好生教訓一頓。而那「歃血觀」玄清道人卻是截然相反,雖然近來幾年消停不少,但在兩年以前,他每日就洗好殺人放火,任颳風下雨從不間斷,又淫邪無比,手段兇殘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如今這雪谷之中,深知大師與玄清道人對壘,倒真是俠僧惡道,正邪兩頂尖高手對決。想到此處,彭依刀不由一凜:「這深知大師向來面善心慈,菩薩心腸,若與這大惡人對決,怕是也要手下留情幾分,這當真不妙。」

彭依刀尋思到此,便欲朝深知大叫:「大師萬萬不得手下留情,這惡道士作惡多端,心思兇殘,若不宰了他怕必是後患。」然身子方才探出幾步,不禁又止住了口,轉念尋思:「我若這一喊,勢必露出破綻,絕難再與這惡道士周旋下去,他雖然與深知大師斗得正酣,但若說抽出身來也尚且是遊刃有餘。這若提身奔進,抬手之間也便取了我的性命。

拂袖紅綢連連掙扎,心如死灰只欲求死。彭依刀緊緊拽住她,她便就是掙脫不開。拂袖紅綢吼道:「我師兄想是死了,你這小惡道士也讓我死個痛快算了,我不要再活了。我就是死,也要留得清白之身,你放開我。」

「你怎就知道葛天鈞死了?」彭依刀雙眼一瞪道:「萬一他活著你又瞎折騰甚麼?」彭依刀一面擔心葛天鈞殺進谷中,自己性命不保,一面又盼著葛天鈞殺進谷中,將拂袖紅綢救出,畢竟他實在不忍心看這這樣一個少女在自己面前慘死。這一時之間心裡極是矛盾。

彭依刀極目望去,十數丈之外,兩條人影倏忽來去,一雙鐵手,一柄彎刀,看似各舞各的,其實無不是批亢搗虛的殺招。那玄清道人運勁力和深知大師比拚,勁力一層又一層地加強,便如海中波濤,一個浪頭打過,又是一個浪頭撲上。玄清道人刀招頗為凌厲,常人若手中提兵刃與他對壘,怕是也絕難截住他這快如閃電,迅疾無化的刀招,更不用說閃躲。然深知大師在玄清道人的疾攻之中身子輕盈無比,左躲右閃,自是遊刃有餘,他雖不出手還攻,但左手竟似不怕刀鋒,與那兵刃交鋒之時,竟也聽得清晰的噹噹當的響聲,或彈或壓,或挑或按,竟將他刀招勁力化解了大半。玄清道人心道:「這深知老和尚當真不愧為中原武林的頂尖高手,功夫堪稱登峰造極,這也甚好!咱們便鬥鬥,看看是你那號稱鐵手的雙手厲害,還是我的歃血刀法厲害!」便一味加強快攻,幾十招下來,那玄清道人雖然刀招凌厲,卻無不讓深知大師將他源源不絕的攻勢消解了去。玄清道人勁力雖遠比深知大師強出幾籌,迅疾快攻的方位又是變幻莫測,但僵持良久,始也終奈何不得敵手。

峭壁上鬥了約莫半柱香,二人竟從那峭壁上飛身騰起,橫身向西。那峭壁西面是一處峽淵,深約三十餘丈,寬約十餘丈,二人身在半空,憑虛臨風,遙見冰雪飛濺,不覺間竟從懸崖這邊飄落到那邊,那二人的身子頓時也小了許多。兩人衣袖飄舞,如兩位神仙在雲霧中騰飛般。然此刻只要誰腳下一滑,失足摔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定然是粉身碎骨,絕難活命。

拂袖紅綢轉眼一瞧,彭依刀此刻瞧這二人激斗良久早已是舍神忘己,十分痴迷。若這時取他性命也簡直易如反掌,怕是彭依刀連察覺都未有半分。然拂袖紅綢這時心中卻極是猶豫,那玄清道人幾次三番的折辱於她,彭依刀卻幾次三番的在危險關頭助她化險為夷,心中雖認定這彭依刀是歃血惡道,對他十分憎惡,但想起這些時日若不是他,怕是自己早便讓這老惡道士玷污的清白,再折辱個死去活來了。本打算趁著惡道與深知大師激斗時,宰了彭依刀,再隻身逃走,但此刻她實在是絕難下手。

這時,忽聽東南角又有馬蹄聲傳來,隱約聽見有人叫道:「惡道士在那。」隨後便見東南角數里之外,奔進五匹快馬,穿著各異,儼然不是同一門派的人。那懸崖峭壁將這雪谷一分為二,一時之間恐是難找到繞到對面的路,五匹快馬在原地轉了幾圈,停進不前,立時,只聽那五人湊在一起似低聲商討,片刻之後,便分三路,兩騎往北,兩騎往東而下,餘下一騎勒馬停在原地。

拂袖紅綢先聞得聲音,又瞧見有人,雖不見葛天鈞,但此時也難免心中大喜,知是谷外救兵趕到,這便將方才對彭依刀那半分憐憫一股腦拋在腦後,不禁大聲高呼:「小惡道士在這裡,快來宰了這小惡道士。」見救兵已到,她心中也再無半分顧慮,七尺紅菱又倏地揚起,直奔彭依刀後頸而去。然從昨日正午,她與惡道士還有彭依刀便再沒進食,馬肉早已吃得不剩半分,此刻身子也全然使不出氣力,心中不禁幸道:「虧得適才我沒貿然動手,不然的話,這惡道士定是要有所察覺,只怕是十個我也難敵過他一招半式。」

那一騎聞得動靜,倏忽之間,即刻調轉了馬頭,往山洞這邊奔來。那人奔到拂袖紅綢跟前,翻身下馬,神色擔憂道:「姑娘,你還安好么?」拂袖紅綢手指一指,道:「你們來的可也太及時,這谷中絕難久存,我已兩日沒有進食身,子使不出半分氣力,快殺了這小惡道士。」

靈雀堂雖然讓人聞風喪膽,但每次殺人,必是,蒙面暗殺,這自是從來沒有人見過靈雀堂殺手的真實面目。這人不認得拂袖紅綢卻也理所應當。拂袖紅綢心中不禁虛驚嘆道:「他若知道我便是靈雀堂的拂袖紅綢,此刻怕是不但不會出手相救,反而定連著我與那惡道士一同宰了。」想到此處,又不由得心涼了半截兒,尋思道:「看來師兄八成是真的死了,不然為何如今這麼多高手都殺進了谷中,他竟還遲遲沒有動靜?」

彭依刀回過神來,見身邊多出了一人,彭依刀認出了此人,此人名叫邢正魂,在中原群俠中聲望頗高,在江湖上也算是個足矣號令一方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凜,這會他怕定是不會放過自己,但一時之間,我又怎來得及解釋?即便解釋他也未必會信,也罷,反正早晚都是死,死在這江湖俠士的手裡,總不死在那惡道士的手中要強上千百倍。

邢正魂正要去殺彭依刀,忽聽得錚錚錚錚四聲,斜眼望去,懸崖上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抬頭一望,但見深知大師與玄清道人兵刃相交,從懸崖那邊又殺回到這邊。兩人動也不動,便如突然被冰雪凍僵了一般,他知道兩人斗到酣處,已迫得以內力相拚,尋思:「這玄清道人當真如此兇猛,深知大師雖內力深厚,卻也未必能佔上風,那四人本是在東南谷口偶遇同行,並不是我派之人,這等懲奸除惡之事如今又豈能讓他人搶了風頭?我此刻不上前夾擊,更待何時?雖然以我在武林中的聲望名位,實不願落個聯手敗敵之名,但江湖群豪大舉追殺這『歃血觀』惡道,早已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聞,若今日得能親手誅殺了玄清道人,聲名大震,也定可掩過『以二敵一』之不利。」當即轉身,逕向懸崖邊飛奔而去。

拂袖紅綢心中驚奇,叫道:「刑大俠,你幹甚麼?快殺了這小惡道士。」一句話剛問出口,便已知答案。只見邢正魂右手握著一把長劍,身子躍起丈余,奔著崖邊挺去。

彭依刀見他縱身而去,心中尋思:「怕是這個時侯那玄清道人只有在邢正魂過去懸崖之前先將深知大師殺了,然後轉身和邢正魂相鬥才有幾成勝算,否則以一敵二,必敗無疑。」但轉即又想:「這深知大師和邢大俠的都是俠義英雄,玄清道人卻明明是窮凶極惡的江湖第一大惡人,我怎能暗咒惡人殺了好人,唉,如今我也真他娘的腿兒。可是玄清道人若敗,我怕是也決計沒法活命,如今我學了這『歃血刀法』,歃血刀法向來只傳『歃血觀』的高階弟子,即便到時我脫下這道袍,那有怎麼解釋得清楚?」不禁又是自責,又是擔憂,心中混亂之極。

邢正魂卻沒猜錯得半分,高手過招到酣處,難免以內力相拼,二人激斗到這時,頭頂白氣蒸騰,內力交鋒儼然已發揮到淋漓之境,難免全神貫注,於身外事物早已是盡數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奔到懸崖邊上,二人竟絲毫沒有察覺半點。不禁心中暗暗一喜,悄走到玄清道人身後,舉起長劍,力貫雙臂,劍尖寒光閃動,向他背心疾刺。

劍尖的寒光被山壁間鏡子般的冰雪一映,發出一片閃光。玄清道人陡然醒覺,只覺一股凌厲之極的勁風正向自己后心撲來,這時他手中彎刀正和深知大師的鐵手相交,要向前推進一寸都是艱難之極,更不用說向後招架。他心念轉動奇快:「左右今日八成是個死,寧可自己摔死,也絕不能讓敵人撿了便宜。」雙膝一曲,斜身向外撲出,便向崖下跳落。

邢正魂這一劍決意致玄清道人於死地,勁力威猛至極,哪想得到玄清道人竟會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墮崖。只聽得噗的一聲響,長劍刺入了深知大師胸口,從前胸透入,後背穿出。他收勢不及,深知大師也渾然沒料到竟會有此一著。

玄清道人從半空中摔下,地面飛快的迎向眼前,他大喝一聲,舉刀直向谷壁斬上去,正好斬在一塊大岩石上。當的一聲響,彎刀微微一彈,卻沒斷折。他借著這一砍之勢,身子向上急提,左手揮掌擊向峽穀穀壁,蓬的一聲響,冰雪崩裂,跟著在空中滾了十幾轉,卻仍舊難當那下墜之勢。這時,那深知大師的屍首僵直從崖邊墜下,半空之中,玄清道人雙足一點,踏著他的屍首,借力一蹬,哈哈大笑聲中,已穩穩地站在地上。

「哈哈,這『鐵手鋒寒』當真功夫了得又俠義無雙,居然到臨了,還不忘救我一命,妙極妙極!」玄清道人狂笑道。

彭依刀心中一涼:暗暗罵道:「想這深知大師一生行俠仗義,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況且常言道自古以來,邪不勝正,如今這俠義高僧深知大師怎就在此殞了性命?賊老天啊,你睜眼看看,看看你都幹了些甚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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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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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俠僧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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