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風捲殘雲

第十二章:風捲殘雲

這日深夜,開封城內,岳舒雲聽見暗巷之中傳來女子的呼救聲,當下循聲疾步奔去,瞧見幾個官差正欲對一名女子行非禮之舉,當下心頭大怒,大喝一聲:「住手!」

暗巷之中,全然瞧不清對方的模樣,那幾個官差轉過身來,狂妄道:「你***,你這小兔崽子敢跟官爺面前撒野?哥幾個兒,咱們收拾收拾他,讓他知道咱們官府的厲害!」

「你們這幾個狗官,當真找死!」岳舒雲手起劍落,將幾個官差接連殺死。

第二日一早,官府便挨家挨戶的搜查殺了官差的人......

茶館之中,綠鶯神色擔憂,悄聲道:「舒雲哥哥,你殺了官差,當真闖禍了,官府不會放過咱們的!」岳舒雲不以為然,低聲道:「綠鶯妹妹別怕,他們就是找上門來也未必認得。」他正與綠鶯低聲說著,餘光一掃,瞧見旁邊一張桌子上來了一個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二十一二歲,雖然穿著甚是普通,但手中那一桿金槍,很是顯眼。

「活膩了不是?他娘的大爺我拿你東西是看得起你。」茶館外面,一陣叫罵夾雜著一聲聲的慘叫聲傳進了岳舒雲的耳朵。岳舒雲緩緩站起了身來,走到台前,向外望去。外面鬧市之中,四五個官差正圍著一個賣東西的小商販拳打腳踢,岳舒雲心中頓然湧起一股火來,從那台上一躍而出,飛出幾腳,早將那幾個官差踢翻在地。

「身為官差不為百姓謀福,卻成天在這裡好生欺壓百姓,當真不要臉!」岳舒雲大罵道。

「你這小子少管閑事,你可知我家大人是誰?」一個胖官差從地上爬起來,昂頭狂妄道:「我家大人乃堂堂開封知府大人,隨便給你這小子安個罪名便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識相的話勸你少管我們哥幾個的事,滾遠點!」岳舒雲連呸三聲,指劍厲聲道:「開封知府大人?凡欺壓百姓者,我決不輕饒。回去告訴你家大人,當心他的狗命!」

這時,頭上有聲音響起,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桿金槍倏忽而來,咔嚓一聲釘在岳舒雲與官差中間的石地上,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被這一槍嚇的退後了丈余遠。這槍才落地,只見一女子飛身探過,將那金槍提了在手,穩穩站在地面,望著那幾個官差,笑了幾聲,雙手同出,啪啪啪啪四聲連響,只見那幾個官差兩腮上便腫起了紅印,女子冷冷厲道:「盡丟人現眼,還不快滾!」

隨著那幾個官差也一溜煙的逃了去。岳舒雲不禁連忙拱手上前道:「姐姐好功夫!」那女子卻不作理會,轉身便走。岳舒雲一瞧這女子很是孤傲清高,心中頓覺不快,叫道:「喂!就這麼走了?」

女子回過頭來,將岳舒雲打量一番,再提了金槍,走出老遠。岳舒雲追出幾步叫道:「還不知姐姐姓甚名誰?」

聽岳舒雲這一句叫出,女子不禁腳步頓了頓,也不轉頭,只揮一揮手,低聲道:「我姓聶,名霜翎,跟你一樣,是個江湖浪客。」岳舒雲再要說話,卻見那聶霜翎疾步走出老遠。

岳舒雲與綠鶯兩人為躲避龍門劍庄的追殺,出行數日,身上的銀兩此刻也早已所剩無幾,如今連填飽肚子已然快成了問題。岳舒雲這幾日雖面上強裝笑顏,私下裡卻也是極度苦悶,不禁連連暗自嘆息:「我除了練武其他卻也不會甚麼,單若憑我這一身也算得上出類拔萃的武藝,在這開封府衙中謀得一份差事,想來也絕非甚麼難事。」

但頃刻間心念一轉,又覺有些后怕:「畢竟那日我殺了幾名官差,雖是行俠仗義之舉,卻也得罪了府衙。若因此連累了綠鶯妹妹,那可甚為不妙。那幾個欺壓百姓的官差被我殺了,但卻說不準暗處有人瞧見了我的模樣。本來相安無事,我這一露面,他暗地裡通報府衙,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若說是做個江湖賣藝的小生,也未嘗不可。但若是讓那龍門劍庄碰巧瞧見,怕是又要再起事端,也甚是不妥。那日在雪谷之中,本就是玄清道人使詐,使得我與龍門劍庄鬧出誤會,若再動起手來,誤會便更深了,再也解釋不清。這可如何是好呢?當初是為了救綠鶯妹妹不被那傅遠奸廝害死,如今卻連累她跟我一同流落江湖,眼下雖沒到飢腸轆轆的境地,卻也當真好不到哪裡去。在雪月樓見綠鶯妹妹一面就要好幾百兩銀子,如今她卻落魄至此,嘴上不說,心中卻未必不怪怨。」

這夜,岳舒雲燈下獨坐,想著種種維持生計的法子,卻全都暗暗搖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焦慮之際,聽得旁屋之中有人念得詩文,語調悠揚,意韻十足,想必是等待趕考的秀才。他不禁雙眉一凝,不自覺便想起了那日在小童身上看見的題詩。他聰穎異常,這種七言律詩自小即是過目不忘,此刻心中暗暗尋思:「這詩又終究有何玄機呢?為何人人都在爭搶?怕是當今亂世除了姐姐與我沒人再見過這逝鴻圖。姐姐很喜歡那小娃娃,待他可比待我好得多了,自是要寸步不離的時刻提防奸人擄掠那小娃娃,也便沒心思琢磨逝鴻圖。如此一來,亂世江湖中卻暫時只有我一人曉得這逝鴻圖的事情,這便甚好,眼下落魄至此,當真是天賜逝鴻圖與我岳舒雲,找出這寶藏,也便可以榮華富貴,再也不用回到那天都峰上過著那無趣的日子,也再不會有今日這般田地,這便多好!」

第二日一早,岳舒雲心中依然對那首詩仍是猶記在心。綠鶯看岳舒雲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禁開始擔憂,推了推他輕聲問道:「舒雲哥哥,你好似有恁多心事?」岳舒雲忙哦了一聲,回過神來,笑道:「沒有..沒有..只是昨夜做了惡夢,此刻有些不舒服罷了,妹妹便別為我擔心了。」他敷衍著,心中卻還在惦記那詩句,本打定了主意要尋那逝鴻圖,此刻聽綠鶯這樣關心他,卻也極為矛盾。但如今亂世之中怕是只有他一人手中攥著這逝鴻圖的玄機,罷手自是容易,但想到這樣那些奸人便有機可乘,他卻又心有不甘,便轉過頭望著綠鶯問道:「綠鶯妹妹,若有一天舒雲哥哥我身無分文,你還會這般不離不棄的隨我浪跡天涯么?」

綠鶯全然沒有察覺出岳舒雲有些不對,聽他這樣問,心中雖疑惑,卻也沒大在意,只是歪頭一笑道:「舒雲哥哥這說的是哪裡話,即使你我餓死那也要死在一起,舒雲哥哥到哪,綠鶯此生就跟到哪,無怨無悔!」聽綠鶯這樣說,岳舒雲舒了一口氣,心中升起莫大感動。他心中此刻暗暗說道:「看來,真的是我太多心了,綠鶯妹妹若真是那種貪戀財富的女子,早便可以撇下我獨自離去,離我而去只會生活的更快活自在,何故這樣不離不棄的隨我淪落到如此境地受盡委屈?但如今綠鶯妹妹卻依然這般委身跟隨於我,這當真多麼難得。我若再一意孤行打逝鴻圖的主意,最後怕是不但什麼都得不到,反會失去綠鶯妹妹,若真如此,我卻生還不如死。」想到此處,他對那逝鴻圖的念想轉瞬之間也便消散殆盡,面色上露出了三分舒心的笑意。

兩人行了許久,綠鶯說有些累了,也餓了。一聽「餓」字,岳舒雲不禁也覺肚子咕咕叫個不停,在這鬧市街頭行了已有半天余,若是餓了累了也是自然。他瞧著不遠處小商販攤上那冒著熱氣的白饅頭,又聞見一股面香,笑了笑,手向懷中掏去。這一掏,岳舒雲不禁心中一激靈,手停在胸口,卻不敢拿出來,臉上的笑意也頃刻間凝住了,隨即逝去。

「舒雲哥哥,怎麼了?」綠鶯察覺到岳舒雲神色不對,忍不住問道。

岳舒雲苦笑一聲,嗖地將手收了回來,手心一攤,露出了七枚銅錢。綠鶯望了望岳舒雲的神情,恍然明白了一切。她不禁餘光向旁一掃,笑道:「舒雲哥哥,我要吃冰糖葫蘆兒,你去買給我吧!」

岳舒雲哦了一聲,便大步走了過去。等他回來的時候,綠鶯笑呵呵的等在哪裡,只是,身上的飾物卻一樣也都沒有了。

岳舒雲心中驚疑,正欲開口詢問究竟,卻見綠鶯舒心一笑,道:「舒雲哥哥,你看。」她喜形於色,將一錠銀子在岳舒雲面前晃了晃。岳舒雲勉強笑了笑,卻全然沒之前那般舒心。這刻他也已然明白幾分了,綠鶯定是將飾物拿去典當,換成了銀子。頓時心中如似刀割,變了語調道:「綠鶯妹妹,你這又何苦呢?」

綠鶯聽出了岳舒雲心中黯然與自責,將銀子塞在岳舒雲手裡,盈盈一笑道:「舒雲哥哥這說的是哪裡話,那些東西要它有甚麼用?縱使將這全天下的金銀珠飾都埋在我的面前,與那草芥之物又有何分別?卻也都比不上這支玉簪來的珍貴!」綠鶯一邊說著,一邊將頭上的那隻發簪取下,緊緊攥在手中又道:「綠鶯今生只要戴著這支玉簪與舒雲哥哥在一起,即便是死也無憾了!」

綠鶯說的愈發開心,或許,她覺得無論怎樣,只要與岳舒雲在一起那便夠了。岳舒雲瞧那玉簪正是當初在雪月樓的時候,自己送給綠鶯的,想這亂世江湖中那玉簪再尋常不過,她卻視如珍物。心中便愈發痛如刀絞。不禁覺眉宇間有些酸楚,心念一轉,便又暗自忖道:「即便明日餓死街頭,綠鶯妹妹依然無怨無悔的跟著我浪跡天涯,可我若給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衣食無憂的生活,何以對得住這副男兒之軀?綠鶯妹妹為了我已然這般犧牲,我已然欠綠鶯妹妹的太多了。今日她雖典當了飾物,解了一時之急,但終有一日我倆依然還是會像如今這般境地,這也絕不是甚麼長久之計,我卻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她這樣受委屈了。如今逝鴻圖在我心裡,我若破解了玄機,將來也定然富甲一方,到時候綠鶯妹妹也便不用再跟著我這般受委屈,我帶著綠鶯妹妹離開中原,往那江南秀色之地而去,豈不快哉?若我不尋得這寶物,難不成要眼睜睜的拱手讓給別人?為了綠鶯妹妹,我定要早日尋得那逝鴻寶藏。」

「舒雲哥哥,你今日怎怪怪的?」

岳舒雲呵呵一笑道:「沒..沒有啊..你這傻丫頭多心了。」

岳舒雲懷中揣著綠鶯剛交給他的那錠銀子,面上卻恁般無精打采,綠鶯眉頭一皺,望著岳舒雲神色堅定道:「舒雲哥哥,你定是有事情瞞著綠鶯,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憋在心中該多難受。」岳舒雲卻使勁兒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昨夜做了惡夢,現在卻還沒緩過勁。」

「舒雲哥哥你休要騙我,你心中想什麼我早便猜到了。」綠鶯嫣然一笑道。

岳舒雲一咧嘴笑道:「你這丫頭,你倒是說說看,我在想些甚麼?」

綠鶯將頭昂起,高聲道:「舒雲哥哥是在想,如今我們落得這步田地,你怕有朝一日你身無分文了我會撒手棄你而去,你在想如何生計下去,是也不是?」

岳舒雲臉上那笑靨僵住,綠鶯將他的心思猜了個透,他不黯然嘆道:「綠鶯妹妹果然厲害,竟將我心思猜了個透。」綠鶯這時卻雙眉一鎖,神色急轉,凄涼無比,憂形於色道:「舒雲哥哥,你真覺綠鶯是那般貪戀財富的女子么?」

岳舒雲猛然一頓,腦中嗡的一聲,這一驚好生迅烈,他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也極是矛盾:若說綠鶯妹妹真是貪戀財富的女子,早便可以棄我而去快活自在。可若說不是,卻也不好說,畢竟,這天下哪個凡間女子不愛慕衣食無憂的生活?管她是也不是,即便真能隨我飢腸轆轆的浪跡天涯,我又怎能忍心?

綠鶯神情這般黯然,岳舒雲心中愈發慌亂,一時間不知所措。兩人面對而立,許久也沒再說一句話。岳舒雲心中連連苦嘆,亦無計可施。竟也不知怎樣去安撫綠鶯。霎時間,嗖的一聲破風而生,從那暗地裡襲出一隻羽箭,這羽箭來的如此突兀迅烈,奔著綠鶯而去。岳舒雲不禁神色惶恐,飛身抱住綠鶯身子微微一旋,往旁一帶,那羽箭雖從他的膀臂擦身而過,卻也將那膀臂上劃了一條長長的傷口,登時一陣灼熱。

「岳舒雲!可算尋著你了。我龍門劍庄當真是尋得你好苦啊。」岳舒雲一回頭,眼見從遠處躥過一群人來,為首一人大笑幾聲道:「我看你今日還往哪裡逃,當日亂戰你殺了我情同手足的弟兄,今日我定要為他們報仇!」

「龍威,當日明明是玄清道人使詐,你們眼拙看不出也便罷了,怎竟這般苦苦相逼置我於死地?當真以為我岳舒雲好欺負么?那明明就是一場誤會,你竟如此不依不饒?」岳舒雲將綠鶯攔在身後,指著龍威大聲叫罵道。龍威瞧了瞧岳舒雲,又瞧了瞧他身後的綠鶯,長釁道:「鬼才信你的話,你當真以為我龍門劍庄奈何不得你了?」

「你......」岳舒雲見百般解釋竟終是廢然,登時氣的滿面通紅,喝道:「你這廝休要得寸進尺,當真以為我岳舒雲怕了你不成么?」

「岳舒雲!「龍威瞪圓了雙眼大喝道:「如今你身受箭傷,又隻身一人,當真以為能奈何得過我龍門劍庄數十?」

岳舒雲對龍威先前覺得有所虧欠,心中自責,如今見他這般不依不饒,將自己逼到如此飢腸轆轆的地步,對他便恨之入骨了。頭幾日岳舒雲給龍門劍庄的人尋到,一路如狼似虎日夜兼程不停的追殺。被逼無奈,岳舒雲帶這綠鶯一路往東,到了開封,本以為能平靜幾日,然開封城貪官橫行,官吏為虎作倀,不斷欺壓百姓,正巧被岳舒雲瞧見,心中憤怒,便再開了殺戒,如此,境地更加艱難了。

他再四周觀望時,儼然已被那龍門劍庄數十圍在中間,進退不得,若要活命,今日只得殺出去。他心中也極為猶豫,說來,他恨透了的只是龍威,卻並不連累其他人,對這些人岳舒雲也根本不想殺了他們,況且,真動起手來,刀劍無情,若傷了綠鶯,也著實不妙。岳舒雲手中的長劍猶豫不出,怎料,那先動手的居然是龍門劍庄,幾人揮劍大喝著便殺來。

這一劍不是奔著岳舒雲而去,卻意在他身後的綠鶯。岳舒雲怒氣騰起,眼光頓然起了怒色,揮劍斬了那人臂膀,只道:「我說過與龍門劍庄只是誤會,爾等莫要逼我開殺戒!」

「戒」字未落,復有幾條細劍刺來,愈發凌厲。岳舒雲受傷在身,那傷口雖然不深,卻也疼痛難耐,剛那一動,傷口又不禁滲出血跡。他此刻一咧嘴,見那幾人齊齊逼來,不禁大叫揮劍迎敵。幾人意欲再取他身後綠鶯,岳舒雲隔劍一擋,怒意更深,但劍鋒立即收了回來,飛身幾腳,將那幾人踢翻在地,吼道:「爾等也欺人忒甚,我岳舒雲若說宰了你們那也是手起劍落般容易,莫要再逼我!」

這句未了,從旁殺出一柄細劍,划向岳舒雲要害,岳舒雲翻身一閃,卻被那細劍劃在小腿,不禁身子一顫,單膝伏地。綠鶯此刻眉頭簇動,想也不想,從地上抓起一柄細劍,便擎上自己的玉頸,忽要用力抹去。岳舒雲有所察覺,右手一出,將她死死攔住,不禁嘆道:「綠鶯妹妹何故如此?這群廝既然如此苦苦相逼,我今日便再開殺戒先宰了他們,再帶妹妹你離開這裡。」

「舒雲哥哥,綠鶯不想連累你,殺了我,我不想落在他們手上。」綠鶯淚水簌簌而落,嚶嚶泣道:「算綠鶯求你了,殺了我,今日若不殺了我,舒雲哥哥必定為我連累,殺不出去的。」

岳舒雲死死攥著綠鶯的手,絲毫不松半分,綠鶯身後數把細劍再划來,岳舒雲一手倚劍拄地,一手去攥著綠鶯的手,對這幾劍瞧在眼中。他知若再不去擋,綠鶯今日定是性命難保,想著,岳舒雲不禁長笑一聲,拽著綠鶯身子一旋,將綠鶯整個人擋了個嚴實,這四五把細劍無一漏空的刺在岳舒雲的身上。岳舒雲悶喝聲響,嘴角淌出血跡,卻微微一笑道:「我岳舒雲即便是死,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妹妹快走!」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將綠鶯拋了出去。

周身數十細劍幾乎同時而至,岳舒雲長笑一聲,便淹沒在人群之中。綠鶯撕心裂肺吼著:「舒雲哥哥!綠鶯來陪你!」這一吼,便縱身躍到人群之中。然與綠鶯同時而來的卻還有一條不知從何處橫來的金槍,這金槍雖后發而至,卻比綠鶯先到,嗖的一聲,橫在岳舒雲身子上。攔下了恁多細劍,只聽噹噹噹噹的聲音連連響起。

綠鶯摔在地上的時候,同時從旁飛出一人,在瞧那人,是個女子,年紀約莫二十一二,正是之前茶館之中遇見的那女子。女子此刻足尖點地一挑,將那金槍震起,穩穩落在她手中。龍威一見有高手相助,不禁釁道:「我勸你莫要管我龍門劍庄的事,不然今日你定與那岳舒雲同樣的下場!」女子卻哼了一聲道:「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欺人太甚,這閑事我聶霜翎今日是管定了!」

聶霜翎長槍一掃,將離她最近的七八個人掃出老遠,胸前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傷口,雖不至有性命危險,但再想站起身來已然困難。身後又有數把利劍刺來,聶霜翎冷笑一聲道:「還真有不怕死的!好,成全你們!」這一邊說著,一邊長槍再出,橫掃斜揮間,便取了那數人性命。

龍威瞧著女子好生厲害,不禁擊掌稱讚,拔了細劍,飛身上前。兩人相互拆了二三十招,龍威覺討不到甚麼便宜,閃身抽出身來,縱身上了屋頂,帶了眾人遠走。

「多謝聶姐姐出手相救..」綠鶯拭了淚眼,言謝道。聶霜翎呵呵一笑,一揮手道:「客套的話便不必說,他傷的不輕,流了恁多血,若再耽擱怕是性命不保。事不宜遲,你們先到我舍上歇息,找個郎中趕緊給他瞧瞧。在這開封城中,那奸惡之徒決然不敢到我的住處撒野。」

綠鶯與聶霜翎在一處府邸前停了下來,她不禁抬頭一望,眉頭便頃刻間緊皺了起來,問道:「聶姐姐,你卻是朝廷的人?」聶霜翎一面叫來了兵士安頓了岳舒雲,然後去請最好的郎中,一面笑道:「那是自然,我是朝廷的征西將軍,所以我說那奸惡之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決然不敢到我的府上撒野。」綠鶯不禁面色一凝,臉色甚是難看。

郎中給岳舒雲瞧了瞧傷勢,不禁感慨:「這少俠命卻真大,這幾條劍傷深已入骨,好在是每一條傷口均與要害相差了約莫半毫,不然即便華佗再世恐怕也回天乏力。不過他失血太多,還需要安心調養,我已開了方子,每日三服藥,每四個時辰服下一次,不出半月便可痊癒了。」

綠鶯這些時日寸步不離的悉心照料岳舒雲,七日後,岳舒雲已然可以下床走動,半月余,便果真痊癒了。然這半月來,官兵卻仍然無時無刻的在滿城搜查殺了官差的人,這夜,他們卻尋到了聶霜翎的府上。

「你們居然查到我聶霜翎的頭上?這是知府大人的意思?」聶霜翎攔在門口,金槍一橫,冷冷道。「聶將軍這般阻攔,莫不是與那惡徒暗中勾結想造反不成?」其中一兵吏冷冷道。「呸!我堂堂征西將軍,豈會與那惡徒勾結?爾等可不要隨便血口噴人!當心我踏平了你們府衙!」聶霜翎不禁一股氣直衝頭頂,金槍一指道。「聶大將軍,我勸你還是省省吧,在這開封城內,就是我們知府大人說了算,你這征西將軍也得聽命於我家大人,將軍若再不讓開,我等可要硬闖了,到時候出了什麼麻煩,將軍還得自己收拾才是!」

「你們威脅我?」聶霜翎這時認出了其中一人便是當日在茶館門前對那小販拳打腳踢的官差,提槍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家大人區區一知府,竟敢打出如此狂語,這便是不將當今皇上放在眼裡,好大的膽子!那日在茶館門前爾等欺壓百姓,我若稟了你家大人,這後果可就...」

那兵吏一聽,語氣頓時軟了下來,連忙道:「聶將軍莫要動氣,我等驚擾了將軍,還望高抬貴手,放我等一馬。」聶霜翎不禁哼了一聲,金槍一劃,收了回來,厲聲道:「知道便好,還不快滾!」那幾個兵吏不敢片刻遲疑,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街邊。

「哼!如今這亂世,連知府手下的官吏都如此猖狂,簡直沒了王法。」聶霜翎坐在客廳之中,不禁一掌拍在桌上,氣惱道。岳舒雲見綠鶯已安然睡下,輕聲出了房門。這幾日他心中悱惻,輾轉難眠,又瞧見方才那一幕,心中久久無法平靜,一個人踱著步子,不覺竟轉到了客廳之中。正與滿心怒氣的聶霜翎撞了個正著。聶霜翎見了岳舒雲忙平靜下來,轉過頭來沖岳舒雲淡淡問道:「這麼晚了,你竟還不睡?」

「聶姐姐為這狗官的爪牙動氣卻太不值當,如今這亂世,狗官當道,姐姐何必與他等一般見識。」岳舒雲在旁邊的座上坐下,笑道。聶霜翎一驚,望了望岳舒雲笑道:「你說的確是不錯,但那殺了官差的惡徒我也一直在尋找,想這方圓幾百里沒人是我的對手,然對這惡徒我卻至今也無半點音訊。如今這瞎了眼的開封知府憑什麼懷疑我與那惡徒沆瀣一氣,暗中勾結,意圖謀反。著實可惡。」聶霜翎冷冷道。

岳舒雲不禁心中大駭,聶霜翎如今竟成了他岳舒雲的救命恩人!上天也真是會捉弄人。這可如何是好?岳舒雲心中不禁連連尋思。

「我一直便想問你,那些西域的人為何如此追殺你,竟非要置你於死地?」聶霜翎不禁問道。岳舒雲神色一黯,這數月來,他心中憋了太多委屈,又不忍說與綠鶯,恐她擔憂,胡思亂想。如今聽聶霜翎這樣問,他可算覺著尋到傾訴之人,便將這數月來的遭遇與委屈一股腦的朝聶霜翎吐了出來。

聶霜翎不禁連連搖頭,從懷中掏出三錠紋銀啪啪啪的擺在桌上,推與岳舒雲面前,一攤手道:「這些銀子拿著吧。」岳舒雲渾然大驚,他將銀子推回去,笑道:「姐姐好意小弟心領,救命之恩我已然無以回報,又怎能平白無故收了姐姐這三錠紋銀?萬萬不可。」

聶霜翎站起身來,踱著步子道:「綠鶯姑娘肯為你這般犧牲,著實不易,當今亂世怕是再尋不得這樣難得的紅顏知己,你還當好生珍惜才是。想起當年我落難之時卻比你現在的境地更加艱難,那時一位江湖俠士贈與我三錠紋銀,正是這三錠紋銀才有了今日的征西將軍聶霜翎。如今我已然做到將軍的位子,雖身為朝廷的人,但見江湖人士落了難,便儼然想起了當年落魄的我。」聶霜翎轉過頭道:「這三錠紋銀對我來說是無足輕重,但是對落了難的人來說,卻決然不同。你便拿著吧,就算是為了當年的我。」

岳舒雲聽聶霜翎這一番話,不禁升起莫大感動,他又陷入矛盾之中,暗暗道:「聶霜翎即為朝廷將軍,他本決心不將殺了官差的事情說與聶霜翎透露半字,若是透露了他儼然曉得是甚麼下場。但此刻岳舒雲心念急轉,暗暗尋思:我殺了官差觸怒了府衙,甚至朝廷,與聶姐姐怕是今世也不可能成為友人,然聶姐姐又是救得我的性命,又是贈與紋銀,對我這般情深意重,我自是無以為報。這亂世之中卻沒有不透風的牆,終有一日有人會識得是我殺了官差。我若這一走了之,日後事發定然連累姐姐受了牢獄之災,這卻與恩將仇報有甚麼分別?倘若如此,我留著這條命還有甚麼用?」

他這樣一尋思,不禁連連搖頭嘆息:「姐姐,你當真不該這般救我。」岳舒雲此刻面色透著九分堅決,已打定注意將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於聶霜翎,雖結局如何他早便料到,卻也不至於日後悔恨愧疚,這倒也安然自在,無愧於心。

聶霜翎並沒有猜踱岳舒雲此刻的心思,也並未察覺到岳舒雲神情透出的恁多不對勁。只一擺手,呵呵一笑,疑惑道:「你這卻是什麼話,我瞧不見便也罷了,可如今真被我碰上,我豈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姐姐,你卻不知道,其實...其實那殺了官差的人,便正是小弟岳舒雲。」岳舒雲聲音極低,又道:「我本不打算說與姐姐,就這樣一走了之,然姐姐又是救我性命,又是贈與紋銀,對我這般情深意重,日後若事發,小弟實在不忍為這件事連累姐姐受了牢獄之災。」

聶霜翎後退幾步,心中暗想那岳舒雲也是聰明人,不會愚蠢到替別人背黑鍋的境地,況且竟是這種掉腦袋的事。她這樣一尋思,便不禁眉頭深皺,面色登時通紅,一時之間竟忘了去提手邊的金槍,急指著岳舒雲怒惱道:「你這惡徒好大的膽子!竟連官差也敢殺!」

「天底下的官吏卻沒一個好東西,平日里欺壓百姓,被我撞見,殺了他們,替天下百姓出口惡氣,有甚麼不對?」岳舒雲辯駁道。「呸!你這惡徒休要再強詞狡辯,這般公然不將府衙與朝廷放在眼裡,如今竟還花言巧語搬弄是非,我今日非擒了你,將你逮進大牢。」聶霜翎神情急轉,登時雙目冷厲,笑色全無。

岳舒雲眉目一凝,低頭道:「我殺了官差這確實不假,姐姐說我強詞狡辯也好,花言巧語也罷,只要姐姐覺得解氣只管罵便是。但唯獨姐姐不能說小弟為惡徒,你這便冤枉死小弟岳舒雲了,卻讓小弟我好生心寒。」

聶霜翎手神情凜然,冷笑兩聲,嘴唇不禁一咧道:「你這惡徒殺了官兵五六人,此刻居然還狡辯說自己不是惡徒?若我偏偏說你就是那十惡不赦之徒,你卻又能怎樣?」

岳舒雲雙眉一攏,眼中神色頗為倔強,雙拳不禁攥得咯咯直響,辯駁道:「我岳舒雲在江湖上卻也行俠仗義有些年頭,為何到了姐姐口中就強扭做了惡徒?各處官兵沆瀣一氣,肆意為非作歹,欺壓百姓,姐姐若眼濁全然不見也便罷了。然我等這些心懷坦蕩除暴安良的人如今居然卻成了惡徒,這卻是甚麼世道?」

「即便你不是惡徒,殺了官差作甚?若非向朝廷示威,你卻又為何如此?說來說去,你卻還是不將朝廷放在眼中,我即便逮你進了大牢,也天經地義,你卻說這是與不是?」

「姐姐這話說的卻是沒錯,但是我岳舒雲也不會就這麼束手就擒!」岳舒雲本瞧那桌上的茶碗別樣精緻,頗具靈韻,便一直將那茶碗在手中把瞧,愛不釋手。此刻一見聶霜翎如此固執,認定了他是十惡不赦之徒,知再辯駁下去也辯不出個所以然來。面上雖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極是不悅,惱怒無比,憤意直衝腦頂,腦中嗡嗡作響。一時之間竟也忘了身邊的劍,手倏忽一甩,便已將茶碗擲出,奔聶霜翎便襲去。聶霜翎哼了一聲,這不足兩尺的距離,茶碗突兀擲出,她竟不慌不忙,微微一側身,泰然自若的閃了過去。不禁右手疾出,空中一劃,手掌微轉,隨著茶碗的力道慢慢向外劃去,茶碗在她手心旋轉數圈,這茶碗原本承載這岳舒雲千斤的力道,被她這一繞一截,那力道竟頓然消散殆盡,茶碗也被她穩穩攥在手中。聶霜翎眼光忽閃,將茶碗挑離手心,手背一彈,微微一震,茶碗被這一震,一面飛旋,一面再奔著岳舒雲打回去。

「聶姐姐確實好功夫,但若這樣就想擒了我未免也想得太美。」岳舒雲一面說著,見茶碗已至,面色凝重下來,不敢絲毫怠慢,眼見這茶碗飛旋的極快,他不敢貿然伸手去截,先是閃身讓開,那茶碗從他胸前擦身而過。岳舒雲斜目再瞧,那茶碗勢頭已然如強弩之末般失了力道,身子趕忙向旁一探,右手一伸,截住了那茶碗,劃了半圈,將那茶碗擲向聶霜翎的面門上。

「你的功夫也真是出類拔萃呢。」聶霜翎微微笑道,再瞧著一擲來的如此迅猛,其速極快,她也不敢貿然去截,只左手倏忽抬起,眼光一聚,瞅准了兩指一彈,便彈在了那茶碗底部,茶碗本是奔著聶霜翎襲去,被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彈,茶碗卻胡亂的轉了片刻,竟奔著房頂而去。聶霜翎不禁起身,右手復出,唰的帶起了一絲風來,將那茶碗扣下,穩攥在手心,正欲擲向岳舒雲的面上,卻不料岳舒雲一手已至,截住了聶霜翎的手。聶霜翎手用力一墜,岳舒雲眼光一閃,急忙將手抽回,頃刻間,只聽啪的一聲,茶碗拍在桌上,聶霜翎手掌抬起的時候,那茶碗整個卻嵌入桌子足足半個指頭深。

這二人一言一語之間,不過眨眼功夫,便不動聲色的各自拆了對方兩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藏殺機的殺招。方才那一招聶霜翎若貿然去截擲來的茶碗,此刻手筋早便斷掉,若非岳舒雲最後及時抽出手來,那也早便是手骨盡碎。岳舒雲此刻心中暗暗稱讚聶霜翎功夫卓絕,一面緩緩站起身來,心中氣惱竟一時間不知為何全然消散殆盡。不禁雙手一拱笑道:「聶姐姐好功夫,若說親手將我逮進大牢卻也不為過。」聶霜翎直接站起身來,一揮手道:「你這卻言重了,百招之內我也未必勝得了你,哪恁容易逮了你?」

聶霜翎妙目一轉,瞧了瞧岳舒雲,不禁喜笑道:「今日與你這一過招,方才知看來這擒你也絕非易事,倒是我有些不自量力了,慚愧慚愧。」岳舒雲喜不自勝,上前兩步,眉眼飛笑道:「聶姐姐這便太過謙虛,姐姐雖身為朝廷中人,卻與那些狗官衙差相去甚遠。他們仗勢欺人,欺壓百姓,姐姐卻這般行俠於江湖,小弟著實欽佩。只是...」岳舒雲神色急轉,轉瞬一黯,再道:「若非我那日我殺了官差,怕是此刻與姐姐也算得上友人了。」

「我本鐵了心打算擒你,但你方才一番話卻說得不無道理。」聶霜翎揮手打斷岳舒雲的話道:「如今朝中的確是狗官當道,從大臣到官吏衙差,全都沆瀣一氣,同流合污,上欺君,下禍民,著實可惡。你殺了幾個狗官也好,全當這次你替我給了他們一個教訓,但若下次再讓我逮到你公然與府衙或朝廷作對,我便不會再手軟,天涯海角也定然擒你下了牢獄。」

「姐姐心中既然明知朝廷已然這般昏暗,卻為何還這般死命效忠,脫身而去不是甚好么?也免得日後覆滅留下罵名。」岳舒雲勸道。

聶霜翎怔了怔,擺手嘆息一聲,道:「那麼我來問你,你明明知道江湖之中小人這般難防,為何還處處行俠仗義,事不關己豈不是甚好么?也免得日後遭小人暗算。」

岳舒雲聽了聶霜翎這一反問,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不禁黯然一笑,又問道:「姐姐當真放我走?可我若這真一走,日後若是讓他人覺察了,姐姐定要受了牢獄之災,姐姐你就不後悔么?」

「你哪恁啰嗦?你這便是執意不肯走了?你我雖萍水相逢,但你若再這般固執,便休怪我改變了主意,真逮你進去了大牢!」聶霜翎從旁提過金槍一橫,厲聲喝道。岳舒雲此刻極為矛盾,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聶霜翎見他這般猶豫,不禁將金槍往旁邊一仍,冷冷道:「天亮之前給我答覆,若決定離開,我絕不阻攔,若執意不走,明日一早我便親手逮了你進大牢,絕不手軟。是去是留,你自己斟酌。」

岳舒雲渾然一怔,見聶霜翎已大步離開客廳,頓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想這件事情只有我與綠鶯妹妹還有聶姐姐三個人知道,我若明日一早帶綠鶯妹妹離開,想來那也便是相安無事。然姐姐之前得罪了那開封知府的爪牙,這些狗官卻不管你姓甚名誰,怕是定然要千方百計尋得借口找姐姐的麻煩。我若再執意不肯走一直留在姐姐這裡,怕是到時那開封知府便會給姐姐安上一個勾結江湖亂黨,意欲篡位謀反的罪名。這罪名一旦安上,任憑有千萬張嘴也難辯清白,到時候怕才是真的害苦了姐姐。

第二日一早,岳舒雲決定帶著綠鶯離開,聶霜翎不禁連連點頭,將那三錠紋銀塞在岳舒雲手中,並贈與兩人一匹快馬。岳舒雲將綠鶯抱上馬背,身子一旋,翻身上馬,雙手一拱道:「姐姐救命之恩,日後若得了機會定當報答。事到如今不知可否算姐姐為小弟友人呢?」

聶霜翎微微一笑,靈目一動,笑道:「友人便是萬萬不可能,你乘早斷了這個念頭!不過,你記著,你我卻也做不成敵人。」岳舒雲雙手一拱不禁有些惋惜道:「好一個卻也做不成敵人。聶姐姐保重,願我們後會有期。」他說著,雙足用力一蹬,揮鞭一揚,道了一聲:「駕!」那馬頓時四蹄翻騰,昂首長嘶,轉瞬功夫便奔出老遠。一邊疾奔,岳舒雲一邊卻不忘頻頻回頭觀望,心中不禁連連尋思:這時一別,便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聶姐姐了。

兩人往洛陽方向奔走數十里,那馬雖然健壯有力,但此刻綠鶯與岳舒雲畢竟共乘一騎,加上這一路疾奔,便是氣力再好的馬也有些疲了,此刻四蹄慢了下來。岳舒雲見不遠處有一家驛站,不禁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又抱下了綠鶯,將馬拴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與綠鶯徑自踏入驛站,在一張桌前坐下,叫道:「小二,來兩碗面,再來壺茶。」

小二高聲重複一句道:「兩碗面,一壺茶!二位客官稍等。」便一甩手中的抹布,搭上肩膀,掀開沾了恁多油漬已經泛黃的白簾,轉身進了後面。岳舒雲四周一望,這驛站之中擺著十幾張桌,桌椅擺放的很整齊,打掃的十分乾淨。此刻店內出綠鶯與岳舒雲外再無一人,岳舒雲將這小店足足打量了三四遍,忽聽身邊一聲音傳來:「面和茶來了!您二位客官慢用。」

「喂,你聽說了么,這俯仰樓跟千羽門堂昨日在洛陽郊外為了爭奪幾孩童打的是兩敗俱傷,簡直慘不忍睹啊。」「是啊是啊,還有一些小門派也來湊熱鬧了,據說連龍嘯風都攪進來了,如今天下真是大亂了。」「哎,還不都是那逝鴻圖鬧的,他們整日逝鴻圖逝鴻圖的,可倒是弄的我們這等獵戶現在都不得安寧,最近這一上山打不著獵物不說,每天少說遇見個十具八具屍首的,我現在是天天夜裡做噩夢。」「你這膽子也真是夠小的,幾具屍首就給你嚇成這樣?」「你這廝說甚麼?等哪天你見到了看你怕是不怕。」

驛站之中此刻踏進四人,這四人手持弓箭,背背二十支箭矢,一身皮襖很是破爛,儼然一副獵戶模樣。四人進了驛站,在後面的桌子坐下,不禁竊竊私語。岳舒雲聽得他們的談話,眉頭不禁一皺心中暗道:「難不成有人已然破解了逝鴻圖的玄機?我岳舒雲是第一個得到這逝鴻圖機要的人,卻還是讓這幫廝搶了先。不過眼下他們定沒心思去奪了這逝鴻圖的寶藏,便讓他們再廝殺一陣子,這樣我就有了可乘之機。若有人與我岳舒雲爭,我便先宰了他,尤其是那龍門劍庄!」

岳舒雲卻不知道,他此刻臉上的神情三分狠毒,綠鶯心中擔憂,拽了拽岳舒雲衣襟,嘴唇吐出一口氣:「舒雲哥哥,你與這些人有仇怨?」岳舒雲一驚,筷子險些從手中跌落下去,連忙一笑,悄聲道:「沒...沒有...他們說今各門派為了逝鴻圖廝殺的不可開交,我想那龍威定然也在其中,正好一雪前恥。」

綠鶯感到一陣寒意。她不禁眉目一凝,心中忐忑,她只覺著,近來,岳舒雲確似有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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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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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風捲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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