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這些是我該受的。

第475章 這些是我該受的。

銅確素來知他伶牙俐齒,生性孤僻,不肯與他多做口舌之爭,只提起那盞明燈對著木架上的年輕公子一照,瞳孔微縮,似乎有些震驚,微抿唇瓣,神情複雜,遲疑許久,他才艱難開口喚道:「唐宗明……好久不見。」

刺眼的燭光瞬間讓久居黑暗中的唐宗明條件反射,無力的偏了偏頭,那張冷淡又儒雅的容顏籠罩於一半的黑暗中,晦暗不明,額前青絲飄散,眼睫毛輕輕地顫抖開來,粘膩著一大片連成線的紅血絲,順著臉頰往下滑落,衣衫襤褸,沾染著大量觸目驚心的血跡,他的兩條腿上鞭痕累累,亦是爬滿了吸血的蛆蟲,指甲斷裂,塗著女人們常用的那種蔻丹。

時隔多年,他們再次相見,但銅確做夢都沒有想到,唐宗明會是以這樣一個凄慘姿態出現在他面前,他知道,唐宗明生來骨子裡就倔強又驕傲,最是要強,又極愛面子,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可以連命都不要,如今,被迫成為羽族階下囚,受盡屈辱,塗著女人們所用的蔻丹。

即使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但是,銅確也覺得對於他來說這種懲罰和折磨,已然能摧毀唐宗明身為男兒的所有尊嚴,過於痛苦。

他抿了抿唇,心中五穀雜糧,頓感複雜,又艱難地喚了他一聲:「唐宗明。」

風動,寒風刺骨,吹得年輕公子的單薄衣袍四散開來,唐宗明手指微動,半晌,後知後覺的抬起頭,嘴角血絲成一條線,緩慢地往下滑,卻怎麼也睜不開眼,那雙極為好看的眼已被乾涸過後的鮮血給糊住了,睫毛很長,粘膩於鮮血結成痂皮,看起來極為可怖又可悲。

他張了張嘴,似是迷茫無措,聲音低緩,垂下的頭顱投射到牆面,長發散開,猶如遲暮老人,只余嘆息,問:「你……是誰?」

半晌,他怔了怔,虛弱的半睜開一隻眼,被鮮血覆蓋,很快地垂下,只依稀看見一身銀甲披風的俊美將軍,回想了一下,與腦海里某個故人的影子重疊,突然間表情變得凝固,旋即抬起頭,露齒一笑,小心翼翼地、帶著試探性,道:「你,是銅確嗎……」

「……我記得你,也記得你的聲音。」

在這片土地,他們曾是最好的朋友。

唐宗明嘴唇起了一層死皮,像是經歷了何種滄桑巨變,倍感世事凄涼,每一句話都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說得艱難,卻吐字清晰,似乎是聲帶受損,猶如斷了喉嚨的枯藤烏鴉,絕望的扑打翅膀在這黑暗中掙扎,貼著別人耳朵從平滑的鏡面用指甲劃過,嘶啞又粗糲得難聽。

銅確偏過頭,見唐宗明嘴唇乾得發白,起了一層死皮,便從胯間取下水壺,欲要喂他喝上一口,又怕他許久未飲水會嗆著,又抿唇,將水壺裡的水倒入手掌心,瑩瑩一捧如月,遞向他的唇邊,沒好氣似的應了一聲:「是我。」

唐宗明奄奄一息,碰到他指尖的濕潤,卻是遲緩地偏開頭,執意不肯飲水,倔強又痛苦道:「……說到底,這些的確是我該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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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滿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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