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說了半天，原來是讓我們去干說書先生的活兒啊。

無名書局養的那些讀書人沒說什麼。

畢竟小公主是「老闆」，又加上這麼尊貴的身份，哪敢有半點兒異議。

可這群太學生可就不一樣了。

連侯季常那種屢試不第、囊中金盡的落榜舉子，都要監察院給了官身後才肯去說書。

太學生都是官宦子弟，所謂的說書先生，平時在他們眼裡都是倡優之流，哪裡算得上是讀書人？

現在讓他們去干類似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願意。

「這是無名書局的事情，我知道你們肯定不願意干。」小公主似乎猜到了他們心裡的想法，直接戳破道。

這些太學生有些尷尬。

「你們都是官宦子弟，朝廷對你們有些優待之策，太學生里學識優秀的可以不經科考而授官入仕，入仕了，就不僅僅是讀書人，而是一個官！武官為國守邊，開疆拓土，文官除了忠君愛國以外，最大的職責是什麼？唯活民而已！」小公主道。

老二的雙手又插在袖子里了，太子忍不住咳嗦了起來，但兩人依舊沒說話。

「能活民者，是為大善！一個販夫走卒，能助人救人，尊貴過在其位不謀其政、貪污受賄的官兒！在能活民之善前面，身份、地位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小公主說到後面時，聲音很冷，眼神也很冷。

此時太學生中站出一人，正是剛才那個以「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為作答的徐清，朗盛對道：「公主所言極是，學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今日才是醍醐灌頂，往日那麼多的聖人之學，都是白讀了！公主殿下有所吩咐，只要於京都百姓有所幫助，學生願肝腦塗地、無有不從。」

隨著徐清的表態，陸陸續續有十幾個太學生站出來，說的話大同小異，都表示願意為了京都百姓竭盡所能，聽憑小公主調遣。

這一瞬間，小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之意，目光滑過站出來的這些太學生，落在其中一個一直默默不語，即便站出來也沒像其他人那樣宣告什麼的一位太學生身上。

這人小公主也認識。

也算接手太學生有段時間了，小公主也算把裡面人的身份都摸得查不多了。

此人叫馮昭蘊，父親是外放地方官，平時在太學里就沉默寡言，寫的文章小公主也看過，頗為質樸，算不得十分有文采，但勝在做事踏實仔細，幫忙記錄整理無名書局的書稿時，屬他的疏漏最少。

目光也只是落在馮昭蘊一瞬而已，隨即不著痕迹地轉開。

「我剛剛說，讀書人的用處在記錄是非對錯，告訴世人是非對錯，這個錯，不是僅僅指錯誤，還有錯漏，把這次大疫我們不可能一直做對的，總會有做錯的地方。你們要看著，我們做錯了哪些，做對了哪些，要記下來，以後你們入仕為官，要記得這些錯誤不要再犯，記得做對了什麼要跟著做。要寫下來，告訴後人，要他們做我們做對的事情，不犯我們犯過的錯。這是為官的價值，是你們手裡那根筆的用處。刀重三斤，是用來殺人的，筆輕不過三分，是用來活人的。」小公主的囑咐殷殷切切。

最後，那些站出來的太學生，小公主留下來，布置這些人跟著無名書局的人行動，沒站出來的那些太學生讓他們離開了。

直到殿內只剩下小公主與老二、太子，一直很安靜的老二才開口，道：「徐清此人不可信。「

小公主道：「他父親是林若甫的人，他也是，此人虛有其表，那慷慨激昂的表態，他自己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但怎麼說呢，林若甫挑心腹還是有眼光的，人品如何不說，這抓機會的眼色和敢於犯險的膽量，就值得用他一用。」

為什麼說徐清有膽量？

太學生里未見得看不出來這是一個表現的好機會，明顯小公主讓他們來是要挑人倆用的。

但那是疫症啊！

若是公主殿下讓他們和那些說書先生一起下到最窮的街巷裡去宣講什麼……想想就腿抖，哪裡有留在家中安全！

「你不該讓那些太學生離開，把他們扣住就是役使他們家族的籌碼，讓他們走了，京都有疫症的消息立時就會傳出去，別指望你那番說教能感化他們，都是官場上打滾的千年狐狸，可沒那麼心善。」太子開口，提醒小公主的是另一個面向。

「我知道，我就是要他們把消息傳回家裡去。」小公主道，深吸一口氣，「疫症的消息是不可能瞞住的，總有得到消息的會想要跑，我希望先跑的人就是這些老狐狸們，因為我需要殺雞儆猴，而這隻雞我不希望是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老二不語，太子閉目。

「兩位哥哥，我要開始，殺人了哦。」小公主笑得甜甜的，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