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相對於小公主的怒火衝天，言冰雲很平靜，帶著一貫的冰冷，道：「是。」

小公主氣結，叉著腰指著言冰雲罵道：「你還好意思承認！言冰雲！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就不怕我發現了找你算賬！」

「監察院直屬於陛下，監察天下乃是監察院職責所在，皇族子弟也在監察院的監察範圍之內，公主殿下您自然也不例外，此次任務乃是院長吩咐，我聽命行事。」言冰雲平靜道。

自小公主踹門進來，侯季常便悄然地往屋子裡不起眼的角落「挪」去。

他自是知道，別看言冰雲年紀小，卻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他虛長了一把年紀，確實真真實實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眼下明顯是他作為潛伏的暗樁線人身份暴露了，「苦主」找上門了。

這要是真打起來，他在旁邊就是累贅，而且他怕被殃及了不是。

不過在他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時，他的耳朵還在正常運作，所以言冰雲的那聲「公主殿下」還是被他非常敏銳地捕捉到了。

皇室的公主只有兩位，一是當今聖上的胞妹長公主殿下，但明顯年紀不符，二……就是當今聖上千嬌萬寵，這一輩李家唯一的女孩兒，安樂公主。

眼前這個女孩就安樂公主！？

侯季常心中一驚，隨即又想言冰雲是監察院四處主辦言若海的兒子，作為一個正牌的權貴子弟，與公主相識也不算奇怪。

但想到這裡，侯季常又是一驚。

因為他想起當初言冰雲給他布置任務時說那些東西。

言冰雲讓他監視探查的是泰源樓背後的老闆。

所以泰源樓背後的老闆是安樂公主，而言冰雲正在嘗試監察公主殿下？

侯季常背後的冷汗都下來了。

但他的這番心理變化，正在「對峙」兩個孩子——小公主與言冰雲是不會注意到的。

他們都似乎都忘了旁邊還有侯季常這個人了。

「所以你這是一切都是陳萍萍的責任，你很無辜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感覺，小公主吐出這一句話，隨意心念一轉，立刻想明白了，怒道，「陳萍萍還算計！咬准了我即使發現了拿你沒轍，專門讓你來干這活兒！」

一直人如其名、平靜如冰的言冰雲，此時終於抬眼看了看小公主，然後默然斂目，還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只是似乎突然對自己身前的桌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一出被小公主一瞟眼看見了，噗嗤一聲又樂了——幾年相處，他當然知道這是言冰雲心中有愧理屈示弱的表現。

但周圍一堆人卻看得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懂為何小公主從方才分明怒極，這麼快就變高興了。

侯季常不懂。

門外靜靜守候的研秀和燕小乙也不懂。

尤其是燕小乙，臉色頓時就是一黑，道了一聲：「公主殿下對這個言冰雲也容忍得太過了！手都伸到身邊了，竟然還在給他找借口。」

一旁的帶了半面面具的研秀默默無語。

這幾年跟著小公主，服侍日久，有很多話她也敢說上一些了。

比如她就曾經問過小公主為何對言冰雲格外縱容。

這既是她好奇的，其實也慶帝有意著她探問的。

小公主的回答非常直接，就兩個字：「看臉！」

屋外研秀與燕小乙兩人一個憤憤不平，一個低頭沉默。

屋內，小公主腳步輕踩，躥到言冰雲身前，離得近得呼吸可聞，笑道：「即便是陳萍萍的吩咐，可我還是很生氣，你說怎麼辦呢？」

對面小公主這麼近距離的「調戲」，言冰雲一動不動。

他沒後退，臉色也未嘗稍變，依舊平靜如冰。

看得一旁的侯季常好生佩服，心中暗自讚歎：不愧是監察院主辦的兒子，從小培養的後起之秀，小小年紀就有這份定力，當真了得！

然而侯季常不知道的是，他所佩服的這份定力，卻是言冰雲怎樣鍛鍊出來的。

從當初小公主一靠近就臉紅到現在，他都經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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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今年的雨水正常，河道……」

「砰！」

正在向慶帝彙報工作的工部尚書被一聲響動打斷了說話，停了一下，接著旁若無人地繼續彙報。

「河道情況上好，部里預測今年應該不大可能會有水……」

「當！」

又一聲打斷了他的說話。

工部尚書面色如常，接著道：「不大可能會有水患，但有備無患，臣建議今年的預備的修河款依舊維持去年的額度。」

涉及到錢的問題，就輪到戶部的人說話了。

戶部尚書身體不好，只是掛了個名字，戶部的事務多是由范建負責，而范建對於這時不時冒出的干擾聲音，似乎更加習慣，絲毫不受影響、遊刃有餘地把戶部最近的賬目彙報了一遍。

然後慶帝與朝臣的這個工作早會就在這「砰砰乓乓、叮叮噹噹」中度過了。

等臣子們走乾淨了，慶帝漫步繞到「雜訊」的源頭，想看看他家崽崽最近又作了什麼花樣出來，卻被他家崽崽一個尖利的聲音阻止了。

「爹爹別踩！」

抬眼看到慶帝邁步進來的小公主跳起來衝過來，一把從慶帝的腳前搶出一個裝著灰褐色液體的玻璃瓶，大叫道：「這東西很危險的，要是弄破了，呵呵，爹爹，您就得搬家了，把御書房空出幾年來清毒了。」

「新研製出來的毒藥？」慶帝也是見怪不怪了，問道。

「準確地講不是毒藥，是蠱蟲，非常細小養在營養液里的蠱蟲。」小公主一臉得意地道，「我不是和爹爹你說過嘛，我最近對苗疆蠱術很感興趣，而且我發現運用蠱術，也許可以攻克一個我一直沒能搞定的課題。」

「什麼課題？」慶帝有一搭沒一搭回道。他也早就習慣小公主嘴裡冒出的這些新鮮辭彙了。

「改造人的記憶。」手指點了點腦子，小公主得意地回道。

這話讓慶帝認真了些。

小公主跟著費介學毒，沒事兒喜歡搞各種稀奇古怪的研究，慶帝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原本只是出於哄孩子的慣性在搭話，但是能改造記憶的藥物，慶帝也是第一次聽說。

小公主揚著小臉道：「本來是不可以的，爹爹您看四處這麼多人精研毒藥這麼多年，搞出能精確修改人記憶的藥物了嗎？頂多就是能直接把人毒傻了。本來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監察院最近來了個苗疆蠱師，肚子里真有點兒東西……爹爹你知道人的記憶儲存在哪裡嗎？」

這話讓慶帝覺得挺新奇的，道：「記憶能儲存？」

小公主道：「當然！不然人昨天乾的事情、前天乾的事情，很多很多年以前乾的事情，為什麼都記得？為什麼有的人記性好有的人記性差？」又用手指指了指腦袋，道，「因為人的記憶就儲存在腦袋裡，只是不能很確定在哪個區域。」

慶帝恍惚記起很多年前，葉輕眉似乎也和他說過類似的內容，什麼大腦是指揮身體的中樞，當時舉的例子似乎是有人手腳完好，但磕碰到了腦袋卻癱瘓了之類的。

「蠱術妙就妙在能引導蠱蟲到達特定的位置，我琢磨著做一種毒藥，讓蠱蟲到達大腦儲存記憶的區域釋放這種毒藥，再讓蠱蟲自動死去，就能達到修改記憶的目的了。」小公主的話把慶帝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成功了？」看著女兒酷似葉輕眉的那張臉，慶帝問道。

「還在實驗之中。」小公主笑著道。

「你還沒回答朕剛剛的問題，怎麼不在你的院子里反而跑道朕這裡拉搞了。」慶帝道。

「我那裡經常來小孩兒啊，玩兒、若若身體都不好，萬一漏出點兒蠱蟲我又沒注意到，豈不是糟糕了。」小公主嘟著嘴道。

「所以，他們這些外人比朕還重要，你擔心他們的身體不擔心朕的？」慶帝道。

「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引得慶帝「吃醋」了的小公主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又轉，道，「當然爹爹最重要！但是……他們是小孩子啊，爹地你是大人啊，大人就是又義務保護小孩子的！」

顯然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慶帝。

慶帝笑了，帶著危險意味的那種。

這麼多年對慶帝越發熟悉了解的小公主，知道這是慶帝要生氣的前兆，立刻反將一軍，道：「爹爹，我聽禮部說你要選新秀女了。」帶著點兒探究的眼神，小公主問道，「爹爹，我聽說男人好久沒有女人會很憋，雖然我不太明白什麼意思……爹爹你是憋得太難受了嗎？」

慶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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