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五年後。
若論每年春日裡，京都城中最熱鬧的地方，卻不是流晶河畔上，也不是一石居等等備受歡迎的酒樓食肆，而是考院朱牆之外。
每年春闈放榜時，那裡都會聚集一堆看榜的士子。
當高中的名單揭曉時，聚在這裡焦急等待的士子們，高中的亢奮，落榜的頹廢。
有人慘嚎哭泣，有人驚喜發狂，有的仰天長呼，有的以頭搶地，種種癲狂情狀，不一而足。
但是這兩年，這等情形卻有了明顯改變。
怎麼說呢，就是高中的依舊高興，落榜的士子，就算情緒低落，也很快就收拾起來，發瘋的人明顯見少了。
這種改變起源於幾年前那一輛不起眼的停在此處的馬車。
馬車旁擺了一個攤子，攤子上挑了一個杆子，上邊寫了幾個大字：「招文書，月例三兩，包食宿，另附潤筆。」
有些寒門子弟，為赴科考舉家供舉，此時落榜，囊中金盡，京都食宿又貴，此時或是垂頭喪氣或是瘋癲發狂，但不管哪種表現，一旦情緒過後，一個現實的問題必然擺在眼前，他們必須儘快滾蛋了，不然就要面臨餓死京中的結局了。
更有一些孤注一擲的寒門子弟，只預備了來的路費，此時想要滾蛋都沒錢，想要回家都回不得。
此時這些人看到了杆子上的文字，包食宿又月錢，乾的又是文書之類的體面活計，便動了心思，試上一試。
當然，也有些則覺得招文書竟然把攤子擺到了科舉放榜的地方，而不是去找牙行，一看就是不靠譜的，根本不考慮去試試。
所以這個攤子第一次到榜下招人，招到了七個士子，三個四十幾歲的老先生，四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
過了一年，七個人中的六個，攢夠了銀子，要麼辭行回家，要辭了文書，另外租了房子苦心備考。
只有一個人留了下來。
隔著一層簾幕，清幽的女聲傳來道：「主人問你，為何留下？」
楊萬里道：「我既然應了這份差事，自然應當做好，不該隨意離去。」
帘子后安靜片刻后，清幽的女聲再次隔著帘子傳來，道：「主人說，你自由孤苦，母親早喪，父親辛苦勞作供供你讀書，在族學中苦挨白眼才過了鄉試，你是有志於科舉的人，不會滿足於一個文書的差事，到底為何願意留下，不妨名言。」
楊萬里聽得簾幕後的人對自己的出身如此了解，有些意外，但又是很意外，咬咬牙，開口道：「有兩個原因，一則我對雇傭我的主家是身份頗為好奇，二則不才對我整理的那些文稿的作者們的才華十分傾慕、佩服，想與之結交。」
簾幕後又安靜了一會兒后，清幽的女聲再次響起，道：「主人說，若你能在書局內呆滿兩年，你這個所求，皆可滿足。」
兩年……
這意味著他兩年都沒法科考了。
楊萬里顯然猶豫了，糾結半響，神色變得十分決絕，咬咬牙，開口道：「好，兩年，望主家信守承諾。」
從此，京城裡新開的那家無名書局裡多了一位叫做楊萬里的年輕主編。
楊萬里離開后，簾幕後帶著銀制半邊面具的研秀對小公主道：「殿下，我覺得這個楊萬里沒說實話。」
小公主正在擺弄著一柄團扇，神態隨意地道：「楊萬里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是覺得能在京都中不計成本這麼大規模地刊印周刊的人，不僅僅是富貴人家出身，應該頗有權勢，他在京都日久，已經摸清楚了科考里的些許黑幕，加之自身文風不討喜之故，覺得科舉之路艱難，不如使使勁兒來結交這已經搭上線、堅持堅持就能更深入了解的主家權貴……他說想傾慕文稿作者的才華，應該也是真的……再者，就算都結交不成，我們出的錢多，又包食宿，他年輕又家窮，豁出去兩年時間，多賺些銀錢寄回家中贍養老父，也沒什麼不好……他的底子已經被監察院摸得一清二楚了，此人可用。」
研秀聽到此處，便不再出聲反對了。
沒錯。
楊萬里就職的這家令京都文人風氣為之一變、讓落榜的士子有了新的出路的無名書局，背後的老闆就是小公主。
五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比如無名書局開創了一種新的書籍類型——周刊。
周刊的內容很豐富，氛圍不同的專欄，有時評，有案件解析，有天氣分析預報，當然，這裡面還有最受歡迎的欄目——長篇故事會。
其實就是小說連載區。
就是靠著異常受歡迎的連載小說的支撐，這本由無名書局出版的名為《天下》的周刊，從開始的免費四處發送別人都不見得收，到火爆異常，出刊時不少人家排隊都搶不到，據說還有官宦富貴人家派僕人去守夜排隊等最新的周刊出爐的。
《天下》花了一年的時間火爆京都，三年的時間通過驛站傳遍整個慶國，到了第五年，據說北齊和東夷都有書販子盜賣傳播。
無名書局成了京都最賺錢的書局，模仿無名書局出周刊的書局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為更多的落榜士子提供了「就業崗位」，但他們都不如無名書局火爆，因為他們缺了關鍵的拳頭產品——小說。
打響《天下》名頭的兩篇同時連載的長篇小說，一篇為《三國》，另一篇就是《紅樓》。
無名書局還別出心裁地出了一個打榜制度。
購買《天下》周刊的讀者，只要把周刊附贈的條碼減下來，填了想看的小說寄回無名書局，填《三國》的多就多更《三國》，填《紅樓》的多就多更《紅樓》。
男愛三國，女愛紅樓。
書迷們瘋狂了，后宅的小姐、夫人們一個個地托下人成批成批地買了周刊打榜投《紅樓》，更有甚者，北面的書販子訂購了巨額數量的周刊打榜，指名道姓要更《紅樓》，然而……這場瘋狂地打榜活動最後卻沒得好好收場。
別小看了女人花錢的能力，眼看著打榜要以《紅樓》勝出為結果。
無名書局的掌柜出來道歉，並且退了不少訂閱者的銀子，並且言明短時間內都會以更新《三國》為主。
掌柜的險些被憤怒地大姑娘小媳婦給撕了，不少書迷追著罵著討要說法。
不過最後，這些波折都平息了，因為無名書局失信的說法給了出來，讓所有人都沒膽子再言語什麼——慶帝下旨要《三國》先更新。
皇帝是《三國》的書迷，你們服不服？
不敢不服。
皇宮裡，慶帝拿著最新一期周刊的書稿，翻著曹操殺陳宮，陳宮站赴死之前站在山崗上，輕嘆一句：「大好河山，大好河山啊！」
鳳目中一絲冷芒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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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要過去了，祝福2021年，否極泰來！
庚子年不是一般的兇殘，怎麼著新的一年也不可能更兇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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