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校長兒子

因為小寧是結巴，所以校長的兒子最喜歡欺負她。這個因果關係很直接，因為小寧被命名為結巴，就決定了她的弱勢地位。這涉及到另一個因果關係，結巴意味著話語恐懼，她失去了話語能力，絕大多數時候她都無法辯解，所以校長兒子欺負她就很安全，沒有後果。

校長兒子有各種理由。她上課不敢說話，他就以不好好回答問題為由罰她抄課文。她找同學借橡皮，他就說她交頭接耳干擾其他同學學習，罰她站在黑板下。看她下位去揀鉛筆，就是隨便下位為由關她「禁閉」，命令她一堂課都不準動，只准坐座位上。她坐得很累，委屈地哭了。校長兒子說，不準哭！她不敢哭了，但還是忍不住抽泣出來。校長兒子拿過一隻臟手帕，勒在她嘴上，像嚼子勒住騾馬的嘴一樣。看你還哭！校長兒子叫道。她默默地哭，淚水很快浸透了手帕。校長兒子對成果很滿意，說，反正你也和啞巴差不多，就那樣也不孬！

三羔說，你欺負她好嗎？

校長兒子說，我就欺負她，關你什麼事？她不守紀律，你也想陪著不守嗎？

三羔叫道：你娘P紀律，明明是你欺負人！

校長兒子：我看你想挨揍了！

三羔：看吧，你的紀律就是隨便揍人。

校長兒子：我看你是不想在這兒呆了！衝上去扭三羔的胳膊。

三羔突然一擺手：等等！

校長兒子一臉狐疑地停下：你娘在幹嘛！

三羔突然伸手到□□里，猛抓一通，閉了眼一副很陶醉的樣子，一會拿出手來，似乎捏著一個東西，遠遠地往校長兒子頭上砸去，嘴裡叫道：仙人炮！

似乎有一物黑黝黝地直奔校長兒子的臉面而去。

小寧看到了，本來看他那動作很不好意思，再看到他後來的動作，她知道那一定是一隻肥大的虱子。

校長兒子嚇得頭一低，睜大眼四處看是什麼。小寧忍不住掛著淚笑了。校長兒子看著小寧說，你還敢笑我，你個結巴子，又違反紀律，隨便發出笑聲，我會在紀律記錄本上記下來！班主任來了我報告給他！

小寧一聽，眼淚又流了下來。

三羔說：少欺負人家小閨女，我的絕招還沒使呢！說著先捏了一把鼻涕，又脫下鞋在鞋裡蘸蘸，衝上嗖地抹了校長兒子一臉一嘴。嘴裡說，霸王扇！然後退了兩步站在黑板前，笑嘻嘻地問，是鹹的吧，好喝不？

校長兒子俯下身哇哇亂吐。過好一會，一臉眼淚和鼻涕地抬起頭，對三羔叫道，你等著！班主任來有你的好果子吃！

校長兒子果然報告了班主任。三羔反告狀，說校長兒子欺負人。班主任相信校長兒子，對三羔說，他是班長，你是啥東西？三羔反而被罰站。

小寧看著教室外面的三羔，她覺得很對不起他，是她連累了他。

後來三羔有幾天和校長兒子關係很好。起因應該是三羔不知從哪兒搞來一本「天書」，有很多好看的故事。沒封面沒封皮的。拿到學校來，大家搶著看。校長兒子怕三羔，不好意思來看。晌午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校長兒子突然一臉訕笑地去找三羔。三羔昂首挺胸地斜眼看著校長兒子。

小寧覺得有點緊張，她預感三羔要像個漢奸一樣變節了。

果不其然。一放學，三羔開心地和校長兒子一塊走。小寧很失落。雖然三羔很少和她一塊回家，他總是要搞很多事情，和狐朋狗友們胡作非為，打狗攆雞，但這次他和校長兒子一起，實在讓她失望。她也慢慢往外走。聽三羔這貨興高采烈地對敬芹說要去校長兒子家玩。小寧心裡又沉了沉。

他們出了校門，轉過學校的圍牆，一邊開心地說笑一邊走。小寧要走向另一條路了，超過了他們，她奇怪男生們的關係會變那麼快。

三羔看到了，笑嘻嘻地看著她說，小結巴，別走，玩一會。

小寧不說話，繞著走。

三羔踢起路上的沙土故意往她身上揚。

小寧躲開了。三羔又踢起沙土，灑在了小寧背上一點。校長兒子上來了，一下把她推到路邊的小溝里，兩手抓起沙土快速地往她頭上臉上灑。

煙塵瀰漫，她像籠罩在了一大團濃霧裡。她眼睛被迷住了，揉著眼睛大哭起來。她聽到三羔也在開心地大叫。似乎三羔和校長兒子一起使勁往她臉上揚沙土。

她更大聲地哭。

她一身是土地回到家，姥姥把她臭罵一通。舅舅也氣得哼哼的，要去學校找校長兒子算賬。姥姥說，是她笨，怪誰！去學校找他們幹嗎？校長同意她一個外庄的在這兒上學就不錯了。

小寧邊洗臉上頭上的土，邊默默地流淚。淚流在盆里，沒人看見她流淚。洗了一會，水都變成了鹹的。

姥姥看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嘆口氣，走回鍋屋。在案板上邦邦邦地切黃瓜，震天響。邊切邊嘟噥著：就這樣受吧，看啥時候是個頭！想想不知去向的大女兒，又嘟噥，可憐的閨女。可憐的小閨女。一滴淚落在切好的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