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

亭台樓閣，衣袍冠佩，風聲颯踏，茶香瀰漫，琴音錚然里歲月靜好，劍影紛飛間寒光肆意，華夏的古代元素在這個場景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像是誤闖了時空隧道的旅者，或是亂入了電影片場的路人，就是向來傲嬌、自認天下第一的鋼鐵俠，也難得有了點無措的感覺。

反倒是畫面中的兩位主角，對他的到來似乎並不感到任何意外，兀自品茶的青年朝他微揚了揚手中的青瓷杯，禮貌示意，玄衣男子則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順勢歸劍入鞘。

他們甚至都完全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向著竹林里直白地用中文揚聲喚道：「君上，有客來訪。」

那琴聲微微一轉，頗有應答之意，方才見過的女孩仍沒有立刻出來的意思，只是飄落的竹葉頓了頓，匯成了兩位青衣白裳的侍女，替在場的眾人備好了桌椅，斟上了茶。

鑒於這並不算是什麼重要任務，復仇者們也沒有全員出動的想法，來的只有還有些擔心維特妮斯這個未成年的鋼鐵俠、負責探查記錄必要信息的黑寡婦，以及不太放心神盾局的美隊。

另外兩人當然不會像托尼那樣，直接高調降落在人家的院子里，他們規規矩矩地從店鋪的正門走。

引人進來的同樣是竹葉幻化成的侍女，古琴在手，興起時分的維特妮斯完全不必擔心人手不夠的問題。

竹葉幻化成侍女，丹桂幻化成廚娘，餘杭甚至用能力生生從環繞的流水中薅了倆有些模糊的人形出來，幻作了聚會時在桌邊煮茶打水、端送茶點的小童。

幻物成人，即使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神秘側相關的事務，也還是被這樣的大手筆嚇了一跳。

作為戰鬥在危險前沿的英雄，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日常生活的便利，而是若將這樣的能力應用於戰場——竹葉丹桂皆可幻為人形，連水流都能擁有生命……這樣的士兵，取值不斷用之不竭，若是真要與對方為敵，便是有再多的手段，怕都會敗在絕對的數量壓制下。

等他們坐了片刻，喝過了茶水，也漸漸斂下了心神，從竹林里傳來的悠遠琴聲才慢慢停歇了下來。

維特妮斯維持著初見時的模樣，兜帽遮掩了她的表情，小小的女孩微低著頭，抱著幾乎比人還高的琴囊，踏著漫天滿地的竹葉，無聲無息地從竹林深處走來。

最先注意到她的當然是明甬，作為行商、常年奔波在外的寧波，又怎麼可能不會些隨身的武藝？

聽音辨位，聽著腳步聲識人，那都是最基礎的功底，玄衣青年站起身來，安靜地替女孩拉開了座位，接過她手中的琴斜倚在廊柱邊，又將親手斟好的茶遞到了她手中。

維特妮斯最初的理解，也對也錯，她是將魂魄分散開來，融入這些軀殼中，並藉此喚醒了沉睡著的意志，但這些意志，也依舊不是她本人。

只要她願意，她能夠讀取這些城市意志的過往記憶甚至當前心聲，可他們思考的方式、本身的性格、運用天賦的手段乃至作戰時潛意識的動作，卻還是和原先處於他們的世界時那般，天差地別、毫無相似可言。

就像明甬看似沉默實則精明，所有事務精打細算，在戰場上幾乎不會出現能力問題；就像餘杭看似病弱實則腹黑，狹長的狐狸眼微微一眯，就已經想好了之後的計策；也就像她本人看似稚嫩實則老練，總是習慣護短，在考慮事務時，想到的也總是先配合，而不是放任他人單打獨鬥，他們一直都是純然不同的個體，她的靈魂，大概也只是起了個引渡的作用。

場內寂靜無話，復仇者們驚嘆於方才的手段，而維特妮斯則沉溺於自身的思緒，她從沒有打算在這樣早期的階段，將自身暴露在政府面前。

哪怕她知道眼前的人類可信，也依舊阻止不了她對這些人背後的組織，乃至操縱組織的上級政客天然的敵意和濃郁的不信任感。

但避是避不過的，她想要帶著這些城市意志在對方眼皮底下活動，一點信息也不透露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阻撓和麻煩。

這裡不是她的故土，也不是屬於她的民眾，即便是被請來當做救世者，維特妮斯也從沒有想過要插手人類之間的事務。

充其量，也不過是在合作時提供些可能的改變，在面對這群暗世界難得的良心時，稍微顯得和顏悅色些而已。

身份的揭露還不到時間，不過讓這些人警惕的能力倒還是能夠順帶解釋一下的，畢竟就算是穿梭兩界的古一，也還沒能將神秘學徹底吃透，更不用說是在座的科學側的人類了。

並且，以暗世界這些意志的誕生時間來看，他們也應當還沒能接觸到本土的妖鬼神祇，更不用說是將神秘學這樣信手拈來，大材小用地耗費在這樣不足道的日常生活里了。

維特妮斯輕輕放下手中的瓷杯，直入主題：「關於列位現在的問題，我也大概知曉，不過想要知道我們的身份，現在還不到時候。」

「哪怕是你們的頂頭上司親自來詢問，我也依舊是這句話。而你們，在那些政客眼中，只是他們的刀，你們的聲名，你們的貢獻，甚至你們的犧牲全都不為人知，在輿論的操作下，幾乎所有人都在質疑你們現在所做的一切。」

她抬手，打斷了想要開口辯解什麼的美隊：「不要和我說什麼只要世界和平，也不要和我說什麼你們不在乎。」

「明明可以兩全，為什麼不讓民眾知道你們的付出，明明可以避免，為什麼要讓輿論左右你們的選擇？和我談之前，我覺得你們、以及讓你們過來的人，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那些輿論場上的牆頭草，那些被資本和權力操控的、殺人無形的武器。」

她屈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那聲清響，似乎也落在了眾人的心裡：「在你們什麼都沒有解決、本身處於質疑中，又沒到正確時機的情況下，我是半個字都不會透露的。」

「倒也不是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不相信你們背後的骯髒政治，不相信這個吃人的世界，我們從來，就沒打算摻和進這些事務中。我需要保護同伴，雖然我也能夠理解你們的立場，但也請你們體諒下我。」

看到娜塔莎沒有出言為難的意思，而托尼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些端茶送水的侍女和僮僕身上，維特妮斯到底是微微勾起了唇角：「關於這個，我只能說，這是源自古老東方神秘側的事物，畢竟『萬物皆有靈』可不是句假話，如果你們不放心，我也可以承諾，這些幻化成人形的術式永遠不會出現在戰場上——你們該知道承諾對神秘側法師的重量的。」

維特妮斯說的不全是真話，比如，她便是打破眼下的誓言，也不會有任何負累，又比如，這並不屬於「萬物有靈」的基礎點靈術，而是更為高級的「碧落」。

碧落，在生命即將凋零或是物品狀態發生變化之前，固定它們的形態並喚醒神智，給它們一個稍顯完滿的結局。

可她的承諾也不是純然的謊言。

且不說城市意志們的戰鬥力，光是維特妮斯本人在最終狀態時能夠強行激發的力量，也已遠比這個術式本身強大了。

若是等到她都沒了辦法，需要用這樣的人類法術強行維持局面、苦苦支撐的時候，這個世界大概，也已成為荒涼的廢墟了。

最終，還是復聯的統帥者美隊在兩個隊友的目光示意下拿了主意。

他收起了對維特妮斯的輕視，努力用平等而溫和的語調，試圖與她達成協議：「女士，如果你和你的同伴能夠遵守承諾，不能動用你們的能力威脅他人，或是擾亂這個社會的秩序，我保證，我和我的同伴們也不會來打擾你的生活。這是我們的意思，也將會是神盾局特工們的意思，這樣可行嗎？」

維特妮斯看著眼前高大健壯的金髮大胸甜心，他的眼睛是溫和而深邃的藍色，語調誠懇得沒有半分敷衍，甚至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只努力與旁人溝通的大金毛。

她覺得有些好笑，也確實輕聲地笑了出來，黑髮的女孩微微仰起頭，落日的餘暉灑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唯美至極。

對於這樣溫和而堅定的英雄，還是這個城市秩序的守護者，維特妮斯顯然不會有任何刁難的情緒，她輕輕吐了口氣：「當然，不過，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附贈一個小小的建議給你們局長，希望神盾局的眾位能夠好好排查下內部人員的忠誠度，史蒂夫先生。」

說罷，她也沒給面面相覷的三人任何反應時間，直截了當地站起身來，對著茶肆的門口輕巧地舉杯示意，連話語都改成了中文：「各位慢走，恕維特妮斯無禮了，葉娘，送客！」

在場的幾人雖只有黑寡婦勉強理解了她的話語，但行禮應是的侍女和她們的動作，已經很好地表現了她的意思。

首次拜訪、暫時還不想被掃地出門的眾人帶著滿心的疑惑，跟著竹葉幻化的侍女規規矩矩地離開了小院，腦中齊齊出現了還會再來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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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講背景和情節之前，要先說下，這篇文里的設定有點借鑒了克系元素的感覺，那條蒙在女主眼睛上的白綾就是這樣的，畢竟見證了幾千年文化變遷、統籌全局的見證者本身，也總是會有些特殊能力的。

背景：華夏文明本身，就充滿了矛盾，不管是道教的無為而治與儒家勵精圖治的衝突，還是文人隱居時歲月靜好的感覺與達則兼濟天下理想的衝突，都能完美地代表華夏文明中天生帶有的矛盾感，不過，恰恰也就是這種矛盾感與相互包容讓整個文明都別具魅力，畢竟華夏是唯一一個接納並保護少數族裔的文明。而在上章中，不管是園林的移步換景、景緻中的各色物件，還是茶館的布置，都有著華夏古文化的元素，有興趣的可以自己去看看吖，這裡限於篇幅，就不詳細地說明了。只是在這裡面唯一可以稱得上是典故的也就只有竹林中彈琴了，致敬竹林七賢其一，「彈琴復長嘯」的意思其二，明甬手中的劍是君子之兵，同樣和琴聲相配。

情節：依舊沒有什麼伏筆，只有小動物有點隱藏的彩蛋，就是很溫暖的一章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