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錯

誰錯

溫濃被刀光晃得氣短心慌,沒及時自辯,從池裡撈醒被帶過來的蘇情開始哭哭啼啼:「回稟主子,適才奴聽從吩咐侍候阿濃姑娘沐浴更衣,誰知她中途將奴打暈,還穿上奴的外裳矇混外逃,竟與該賊人暗中伙合、意圖不軌……奴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奴對主子忠心耿耿絕無異心……」

在池外把風的所謂賊人早已在受伏之時咬舌自盡死透了,此時被蘇情指鹿為馬反咬一口的溫濃簡直驚呆,百口莫辯嘆為觀止:「我何至於此?」

她得是天機子下凡,才能算準今日楊家會來搶親,然後被郭常溪攔路的陸漣青撿回去,在人家四面埋伏戒備森嚴的王府里與賊人伙合,她能圖啥??

溫濃氣得肺疼,這麼淺顯的道理她不信陸漣青想不透。

那廂剛削了一盞燭台,下人匆匆搬來新的補上。陸漣青淺倚降香黃檀木扶靠,慢條斯理抹完刀鋒,徐徐抬眸,凌厲的眼刀更比刀光尤甚。甫一抬步,再是輕盈的步子,溫濃都覺山崩地裂,格外瘮人。

並非心理作怪,溫濃餘光瞥見蘇情抖得比她還要厲害,立刻平衡了。

聞風喪膽的信王殿下,誰人不怕?

才這麼想,一雙錦靴已經停在蘇情眼前。

蘇情弓身跪地不敢抬頭,溫濃卻看見陸漣青手執刀柄,刀尖向下,五指一松便是刀光掠影,垂直落地的一瞬削斷蘇情耳頰的垂髮,同時也在她耳頰一側筆直劃出深長的一道血痕。

咚一聲,刀尖撞地,插穿鋪置地面的薄毯,平躺地上。

剎那靜謐,溫濃傻眼,隨著而來的是蘇情粗重的呼吸,她下意識捂住血口,瑟縮顫抖得更加厲害:「主子饒命、饒命……」

寶刀再好,染血就廢了。

陸漣青一改對這把短刀的憐惜之情,看也不再看一眼:「人是本王帶回來的。」

他噙著淺笑,彌散出無比危險的氣息:「依你之意,她若真是刺客,難道還是本王錯了?」

「奴不敢、奴絕非此意嗚嗚……」蘇情將頭死死壓低,生怕與他對視。滲血的傷口從指縫一滴又一滴擠出,可見鋒芒極致,削肉見骨。

被敲暈的蘇情本就是被強制弄醒拖到這裡盤審的,她的衣服被溫濃穿了,只能素布裹身,渾身滴水的模樣慘無狀,纖纖美人滴起血更是柔憐無依。

若非親身經驗,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溫濃肯定同情她。

不知是否巧合,陸漣青抬眸,恰恰與她對上眼:「你可憐她?」

溫濃立刻否認:「沒有。」

也不知信是不信,也不知是否丟了兇器,陸漣青沒像划蘇情那樣給她來一刀,容色淡淡地重新倒回扶靠上,幾縷輕咳不經意從唇間溢出,他慢慢地緩:「那就說說,你『何至於此』?」

溫濃半天才反應過來陸漣青是在呼應她前面脫口而出的四個字,乾巴巴地咽口水:「民女認為,蘇情姑娘說的不對。」

不去看情狀凄苦的蘇情,溫濃深吸口氣:「其一,殿下吩咐蘇情姑娘領民女到玉池凈身,並未要求貼身侍候。可蘇情姑娘不顧婉拒糾纏不舍,隨後她將民女拖入水中,民女一時急亂,這才狠心將她敲暈……」

說到『敲暈』二字,心虛的溫濃含糊帶過,立刻表示:「其二,殿下只說燒了霞帔,蘇情姑娘卻將民女身上所著衣物一併收走,事後還不帶任何替換的衣裳回來,導致事後民女見她昏迷不醒,生怕出事,著急出去尋人幫忙,這才借她衣裳跑出去。」

「民女離開玉池之後,發現門口有人,那人不知出來的是民女,開口一句就問『人死透沒有』。民女一聽就怕了,當然反抗。事發之時大聲呼救的還是民女呢,不信殿下可以求證王府侍衛,看他們當時聽見的是誰的聲音。」

「不是的、不是的!」蘇情凄聲哭泣:「阿濃姑娘是府上貴客,主子有吩咐,奴不敢怠慢,換了誰都會悉心相待認真侍候。是阿濃姑娘不領情,還無故將奴打暈——」

「奴隨主子多年,主子應該很清楚奴的為人!自阜陽至京師,奴從不敢有一絲一毫行差踏錯,奴從未做過任何背叛主子的事情。求主子明察,奴是冤枉的——」

溫濃心下咯噔,這蘇情怎麼還是陸漣青從老巢帶到京師的忠實老僕?論情懷打感情牌她一介半路殺出的小僂僂怎麼比?

還是說,這是個誤會?

若非蘇情先咬她一口,溫濃未必會反咬她。說到底蘇情除了泡池的時候『熱情』了些,其他時候並無過份出格的舉動,饒是拖她下水那一下,貌似也不能斷定蘇情意圖謀害她……

再者當時把風的人也沒喊誰的名字,萬一同夥另有其人,只是在動手之前就被攪黃了呢?

萬一真只是個誤會呢?

溫濃有點不敢想,猶豫再三,這時侍女進屋奉茶,香霧裊裊。陸漣青撥動茶芯,細細品茗:「有其一、有其二,沒有其三?」

蘇情面無血色,弱柳之姿搖搖欲墜,十指摻在地上死死扣住薄氈的線蘇。

「有……」溫濃心中一嘆,閉眼收心:「其三,民女出身平常、微不出眾。沒有太多見識,亦無過人能耐,論不該有謀如斯,更不及殿下才智無雙。倘若民女真是什麼刺客,究竟應該如何做到計無一失,方可取信於殿下?」

從楊家搶親到途遇陸漣青,中間牽涉太多人,這意味著有太多變數,饒是再如何神機妙算的人也絕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殿下洞若觀火、明察秋毫,定不可能誤判刺客。」溫濃深深吸氣:「因此不是殿下錯了,是蘇情姑娘說的不對。」

陸漣青盯著盞蓋的青荷,沿著杯盞刮圈的指腹停頓,淺淺勾唇,化作一抹意猶不明的笑:「你聽?枉你自詡追隨多年,卻不如一個外人懂事。」

「不是的、不是……」蘇情神色恐慌:「主子請聽奴解釋……」

「既是追隨多年,就該懂得本王不喜只會找借口的人。」陸漣青擱下茶盞,語氣平伏,不帶一絲波動:「本王還留你何用?」

蘇情雙目無光,彷彿被抽空了全部力氣,彎躬的背漸漸下駝,垂下掩面的手臂,鮮血染紅她的指心,一點一滴。

溫濃被她垂手落下的動作所吸引,沒由來的,注意力集中在原本靜靜躺在蘇情腿邊的短刀上。

血染薄氈,蔥指輕彈,溫濃眉心一跳,胸口難以自抑地劇烈怦動,潛伏的危機強烈地佔據她的大腦,就在此時蘇情竟抓刀暴起,如狼似虎向陸漣青襲去!

距離太近,無武無防陸漣青根本沒有反應,再厲害的王府侍衛也救駕不及。溫濃這樣想著,身體比腦子更快地動起來,可她又一次忘了崴傷的腳,躬身撲前磕絆在地,抓不住人、來不及了!

腦中靈光一閃,溫濃沒有猶豫,將那枚收在懷裡的腰佩奮力擲了出去,正中蘇情後腦心——!

蘇情後邊沒長眼,根本無法閃避!她被溫濃這一擲,後腦重擊,半身重重向前墜倒,手中利器筆直扎在正前方的地板磚,離陸漣青的靴面僅在毫釐偏差。

倒地的蘇情錯愕萬分,就連正首上方的陸漣青亦露出凝滯之色。一切發生得太快,形勢扭轉得更加突然,眨眼功夫蘇情已經失去至關重要的刺殺良機!

黑影疊現,彈指瞬間收走蘇情手裡的刀,紛擁而至的王府侍衛持劍來護,將她重重包圍。

事成定局,受制的蘇情長發散亂,狼狽不堪地伏倒在地,只能發出不甘的忿鳴。

反觀陸漣青,他面色平靜,偶有咳嗽自薄唇溢出,一聲兩聲,漸漸化作笑,張狂放肆,笑不自抑:「你看……」

「本王給你機會,你還殺不了。」

獃獃縮在一角的溫濃驀地抬首,看見陸漣青支起身體居高臨下,面露譏諷,無比愜意:「——簡直廢物。」

蘇情身子顫動,從最開始的細不可察,到起伏巨大:「你不得好死!姓陸的,你會不得好死的!!」

溫濃恍然回神,注意到蘇情癲狂的狀態與模樣,然後發現在那亂髮與凝結的血塊所附黏的臉頰傷口處,小小地裂開一層褶皺,古怪而突兀,不似正常皮膚。

溫濃皺眉,只見一名侍衛上來直接動手,蘇情立刻發出嘶心裂肺的慘叫。在臉皮撕開的剎那,兩頰的接縫也被野蠻的手段強行撕拉下來,血肉模糊得令人難以適應。

溫濃不淡定了,閉眼捂嘴,生怕酸水一併吐出來。

「回稟主子,果然是假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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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葬重生后我被攝政王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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