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謀

籌謀

「你還跟我裝!」李媒婆差點沒跳起來:「昨日見你藏藏掖掖,我就知道准有貓膩!從你家離開之後我回楊家再三打探,幾輪問話下來果然被我聽出不對勁!」

「不可能!」陳氏比她更激動:「難道楊家真正屬意的根本不是我的宜兒,而是溫濃?!」

見陳氏反應比她還大,李媒婆也是愣了一下,眼裡含著暗光:「聽說楊家少爺曾在上元燈會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據聞女子容貌昳麗行止纖纖,是難得一遇的姝色美人,幾經追探方知原是溫家的姑娘。上門提親之前我曾問他可有其他容貌特徵,他說溫家姑娘彎腰拾物之時露出耳骨后的一粒紅痣,昨日你家大姑娘側身從我眼前經過之時,她的耳骨後方恰恰就有這顆痣!」

溫濃身上有痣有斑不知道,但溫宜的身子她這作娘親的卻是了如指掌,剎時陳氏如遭雷劈,轟然醒悟。

難怪楊家如此門第看得上溫家,難怪這門親事應承得如此爽快,她滿以為楊家公子燈會一面心繫溫宜,卻原來她們通通會錯了情!

陳氏咬牙切齒,險些磨碎了滿盤銀牙:「李媽媽,你得幫幫我,幫我瞞住楊家那邊!」

「這種事瞞不住,一成親就全都敗露了!」李媒婆說什麼都不答應:「我已經知道相錯了人,我就得補救呀。不然以後楊家找我算賬怎麼辦,這事傳出去還有誰敢找我說媒?我若真幫了你,那就是敗壞自個的名聲!」

「我有法子,絕不會害你的!」陳氏死死摁住李媒婆的肩:「他們楊家根本就不知道當日燈會的溫家女兒是哪一個,既然如今他們下聘要娶的是我家宜兒,那這個新娘就必須是我的宜兒!」

陳氏寒眸眯起:「只要宜兒成功過門,她為正房,溫濃便是送給大公子作妾又有何妨!」

李媒婆瞠目結舌:「你瘋了不成?」

一份聘禮娶兩個老婆,買小送大,買妻還送妾,這麼一本萬利的買賣誰不要?就算不瞞著,楊家肯定也答應。李媒婆被這荒唐的主意給驚呆了,心想陳氏莫不是急瘋了?

陳氏怎會瘋?她現在無比清醒。

倘若被楊家知道弄錯對象,他們可以重新選擇迎娶的新娘,可溫家卻絕不能讓溫濃出嫁,否則損毀的可不只是溫宜的名聲,她只剩下入宮一條路可行了!

揚言姐妹雙雙嫁入楊家為妻為妾,不過是她的權宜之計!只要溫宜嫁過門,木已成舟,鐵板釘釘,屆時她再拿出朝廷的採選文牒,得知溫濃必須入宮採選,無論是楊家還是李媒婆必定不敢再對她動歪腦筋。

待採選之日一到,立刻送走溫濃,便再后無顧之憂!

「李媽媽,我家宜兒是真心喜歡楊少爺的,好不容易我這為娘的替她爭取這門婚事,如今卻要她拱手相讓,滿心歡喜全落空,你要她今後如何自處?」陳氏凄聲哭訴:「我倆母女命途坎坷,當年若非溫濃之母病重不治,夫君心中憐愛扶我為正,指不定我現在也就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妾,連帶著宜兒也要隨我吃苦!」

「如今好不容易女兒長大了,我滿心希望她能嫁對如意郎君,哪知中途卻出了這等亂岔子……李媽媽,我實在不願見她連婚姻大事都不得善好,連鍾情之人都被她的姐姐搶奪而去!」

陳氏說得萬般凄苦,李媒婆卻是何等精明心思活絡之人,哪會聽不明白她那一肚子彎彎繞繞是什麼心思。

倘若這時候不瞞楊家,得知實情的楊家必定是要悔婚換娶溫濃的,到時就算願收溫宜為妾,陳氏還不答應。歸根結底是陳氏心氣不平,非要自個的親生女兒嫁作正妻,繼女只能是附帶品。

親生與非親生的女兒,孰輕孰重明眼人都能瞧得分明。

心念電轉之間,李媒婆的態度有所轉變,故作為難:「這事不好辦,我得再想想……」

陳氏一聽便知有轉機,骨碌湊過來把事先準備好的銀票珠簪一股腦往她兜里塞,生怕她改變主意:「李媽媽,咱倆也算相識多年,我家宜兒便算作你的侄甥女。瞧那孩子多天真單純的人,倒了八百輩子血霉才會攤上這種事,真是天可憐見的。你就行行好,再幫她一把,事成我絕虧不了你。」

「再說……這種好事於他們楊家百利無害,他們不僅不會怪你,他們還得多謝你……」

李媒婆架不住財利誘惑,不一會兒就被陳氏說動了。

正當二人密謀籌劃偷龍轉鳳的時候,輕鬆把門撬開的溫濃成功離開被關禁閉的閨房。她在灶里撈起一碗雞蛋面,正慢騰騰地夾起一筷子麵條邊想邊吹,過去似乎不曾聽說採選宮女還得逐家逐戶上門畫人像的。

雖說這是新帝登基兩年以來頭一回採選,此時把持朝政的那一位也確實里裡外外改過不少老祖宗留下的種種規矩,可溫濃實在記不得上輩子曾有禮部的人登門到家給她畫過像了?

是她忘了,還是事發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陳氏刻意隱瞞,生怕她會惹事,就像現在這樣?

溫濃一筷子戳在燙熟的蛋黃上,清湯寡水映出噙在唇邊的諷笑,被她雙手端碗小口小口喂進肚子里。吃飽喝足,溫濃把碗筷收拾乾淨,不留半點曾經來過的痕迹,趁著家裡其他人還沒回來,跑去打量後院的那道矮牆。

逃是肯定要逃的,只是她沒打算現在逃。在擬定逃跑計劃之前,她得足夠熟悉逃跑路線。溫家前門人來人往,街坊鄰里與陳氏熟,出入委實不便。矮牆後頭則是窄巷,人煙罕少,出去之後經過瓦肆,蛇龍混雜,算是相對隱蔽而又能夠隱匿蹤跡的最佳路線。

溫濃嘗試□□,可惜效果並不如意,幾次差點摔斷腿,這一回直接掛在牆上下不來。進退兩難之際,溫濃舉目四望,只見窄巷入口不知何時進來一名黑衣男子。

背光的臉龐漸漸顯露,現出男子掛在臉上的山狼面,黑布朴衣、長身鶴立,渾身散發出一種闐寂的蕭索。

對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趴在牆上的人吸引,因為掛著面具,看不見表情,溫濃只能以己度人,內心有多尷尬,看他停滯的動作就有多驚異。

溫濃悄悄把身子往裡挪,試圖降低掛在牆上的突兀感。然而對方挺不識趣,偏要往這裡走,直到他站在牆下抬頭看,緩緩向她伸出手。

「你下來。」

對方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怪異,還有莫名的諱和感:「我能接住你。」

溫濃獃滯兩秒,面對陌生男子突如其來的邀請,退避三舍如臨大敵:「不勞煩。」

幾乎不給對方下一句話的功夫,溫濃果斷往裡跳,勉強蹬住踩腳的木樁,萬幸沒有崴傷,只是跌了一身圃泥。

所以不是她不行,凡事只缺一口勇氣。

溫濃抹掉膝上的泥,意氣風發溜回屋裡。

一牆之隔另一方,男子立在牆下,身體僵直,盯著緩慢收回的五指,蜷縮收緊。

沒有人知道溫濃趁人不在撬開房門四處蹦噠,日近黃昏之時,散值的溫爹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帶著滿腹躊躇來到一處奢華府邸。

溫爹遠遠盯著金漆匾額上的忠國公府四個大字,神情莫測。

而在另一邊,邁著沉重步伐的陳氏走在洋灑落日餘暉的歸家路途,正巧碰見今日約了小姐妹出門逛胭脂鋪的溫宜。溫宜喜興而去敗興而歸,一見母親哇聲就哭:「娘,有人輕薄我!」

陳氏心裡正煩著,一聽眉頭皺得更緊:「誰輕薄你?」

「也不知是哪來的登徒浪子,毫無章法禮節,一上來就動手動腳。這要不是當街大巷人來人往,女兒可就要吃大虧了!」溫宜哭鼻抹淚,先是一通委屈,隨即挺起腰板:「好在女兒聰明報出楊家的名聲,他一聽說楊大公子是我未來夫婿,果然不敢造次,沒一會就跑了。」

陳氏如今就是聽說未來親家也不再喜上眉梢,反而隱生憂患,怕溫宜四處聲張壞了大事,乾脆把她斥責一通,罰她禁足不得出門。

莫名其妙被禁足,溫宜無辜乾瞪眼,陳氏忽而又改口:「明日隨我去點痣。」

「點痣?」溫宜更加莫名,「點什麼痣?」

陳氏不耐煩解釋,可瞧見女兒懵懂稚嫩的臉龐,心頭不由又軟了幾分:「聽娘的話,娘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

一向粗枝大葉的溫宜難得感受到母親的情緒波動,抿著下唇溫馴點頭。

誰也沒有想到,溫宜招惹來的禍事應驗在數天後的一個早晨。這日溫爹不當值,起了個大早,陳氏還覺奇怪:「今日又不當值,你起這麼早是要上哪?」

溫爹埋頭稀里呼嚕地喝粥:「約了老張辦事,午飯也不回來吃了。」

陳氏近日心思不在他身上,嘮叨幾句也就過去了,沒多追問。

溫爹吃完早膳,看了眼溫濃的屋子:「濃兒這幾日可還安份?」

溫宜在一旁慢條斯理地撥動熱粥:「不餓她幾天還不知輕重。」

溫家老幺寶弟咯咯直笑,溫爹皺眉,見狀陳氏忙喝:「不吃就去給你姐送飯,別整日盡說些負氣話。」

就算有心餓溫濃幾頓也不能當著她爹的面明說,溫宜被陳氏狠瞪兩眼,訕然吐舌頭,閉嘴乖乖吃飯。

昨夜剛下一場雨,今晨天清氣和,少了日光猛照,空氣中散發出雨後的泥土清新,園圃芬香陣陣襲來。溫爹踩著石徑穿過門庭,眺看一眼溫濃房間緊閉的窗,半晌才將雙眼移開,轉去開門。

也不知是哪家今日辦喜事,隔著門老遠已經聽見嗩吶吹響,一路揚長。約莫此時途經溫家,隔著屋院門扇都能聽得響亮,淺眠的溫濃忍不了,不得已只能睜眼起床。

她正打著呵欠,卻聽院子一陣吵雜,溫濃的瞌睡蟲立刻醒了大半,顧不得穿鞋,忙湊到窗邊擠縫偷看。這一看不得了,前門擠滿一片紅,被溫爹帶著陳氏堪堪攔住,針鋒相對一觸即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替葬重生后我被攝政王盯上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替葬重生后我被攝政王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