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

雖然凌修讓同事們將亞特星通過蘭蒼星的出口給封住了，但秦野像是猜中了這些人的心理似的，反其道而行之，根本就沒有往蘭蒼的方向飛去。

蘇林的反應速度也很快，在凌修被挾持為人質之後，沒多久便指揮著一大批人追趕了上來。

這導致秦野本來駕駛得好好的，這下子不得不調整飛行路線以躲避這些人的追趕。

光艇可以在設置好目的地之後實現自動駕駛，並且在此過程中可以完美地閃避任何侵襲。但秦野看起來也並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只好手動駕駛。

凌修感受到了聯絡器在微震，直接將聯絡器給徹底關閉。

「司長，你帶出來的人可真夠厲害的啊，駕駛技術夠可以的。」秦野雙手虛握在操縱盤上，非常靈巧地進行躲避。

甚至引著這些追擊隊玩起了捉迷藏——因為凌修發現秦野一直在兩棟大廈間來回往複地繞了幾圈之後，在前後夾擊的情況之下加速飛行，直到快要撞上對面飛來的光艇時，立馬向右邊側飛，結果就是後面一直跟著他們的光艇差點跟對面的相撞。

「但我也差不多算是你帶出來的。」秦野笑了笑。

「你打算去哪？」凌修看他跟無頭蒼蠅到處亂飛，忍不住問道。

「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么？」秦野偏過頭，望向凌修。

凌修側眼看過去，發現秦野穿著襯衫，胸前解開了三兩顆紐扣，袖子被挽至小臂處，隱約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清了清嗓子，隨口答道：「我都已經變成你的人質了。」

難道還能不跟著你？

秦野一下加速駕駛，凌修往後貼在了副駕駛席的椅背上。

秦野說：「司長你這句話可就是在說笑了。你知道的，我自始至終就沒有怎麼要挾過你。」

凌修心跳加快。

秦野繼續道：「你明明知道藍刀這種玩意兒傷不到你。」

凌修：「……」

「凌司長，你可真有意思，居然那麼順從我這個逃犯。」

而後他又猛地一加速，從下而上衝上雲霄，恍若即將衝破束縛的飛鳥。

凌修趁機轉移話題提醒道：「我想你應該記得亞特的建築構造。」

亞特星所有的高樓大廈直聳雲天以滿足近年來增速較快的人口居住，而樓層在高於一百層之後便開始實行空間對疊——住在一百層及以上的居民乘坐光梯到達第一百層之後，空間會通過自動識別居民信息而劃分出相應的樓層，就好像是一塊被壓扁了的千層酥餅。

越高的樓層房價越便宜，居住的舒適感沒有那麼強。

如果這些居民在感受到家附近突然出現一股強氣流，罩在居住大樓外的氧氣罩估計會被衝破，曬在陽台上的衣服就會被吹走。

於是他們便開始罵罵咧咧。

秦野驟然放緩駕駛速度，「當然記得，我也不想讓他們的內褲掉在光艇的擋風玻璃上。」

顯示屏上出現四面八方都冒出來了十幾個小紅點。

「有人來了。」凌修冷靜地提示道。

「多謝提醒啊，人質。」

凌修這架光艇只是民用的，跟朝他們襲來的軍用光艇相比，只能說大概贏在……他的這輛光艇很少使用了，所以剩餘能量比較充足。

不過這剩餘能量也夠他們飛出亞特星了——而且看樣子，可以圍繞亞特星飛行五百圈。

而秦野看了一眼正追趕他們的軍用光艇，全都是突突突發射武器之後能量便會立馬耗盡的型號。

看來蘇林真的是個暴脾氣，想著乾脆擊落他們了事。

那就慢慢繞吧。

秦野加速，並且上下圍繞著光輪——亞特星的公共交通——的軌道飛轉。

追擊隊的光艇很明顯無法如此靈巧，稍有不慎甚至會撞上正快速運行著的光輪，這樣可能就會釀成重大的社會事故。

「你還好吧？」秦野在整架光艇不斷做著三百六十度的旋沖時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凌修渾身上下除了他的左手不太好以外，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他回道：「挺好的。」

「懶得跟他們玩了。」

秦野話音剛落，直接把速度加到最大值，他們正急速地穿過整片亞特國，帶起的氣流使得底下罩在大廈外的氧氣罩全都抖動了起來。

所有的景象全都變成條絲狀的色塊，他們就這樣暫時地遠離了煙火喧囂。

「司長，能為我指條出口嗎？」

凌修看見顯示屏上的小紅點離他們越來越遠之後，回道：「你不知道去哪？」

「不知道。」

「那你還……」

「在監獄里呆膩了，想到我前男友就生氣，所以特地越獄來報復他。」秦野語氣輕快地說道。

凌修無奈地答道：「……只要不去蘭蒼就行。」

「蘇林真夠自大，派笨重的戰機來追，只封鎖一條出路。」

秦野說著，光艇依舊極速地朝向亞通往其他星球的通道飛去，漸漸地，整顆亞特星都開始越變越小，越來越遠——他們已經離開了亞特。

秦野放緩了飛行速度，雙手也離開操縱盤。

「乾脆就這樣吧，哪兒也不去，就這麼漂著，直到剩餘能量也被耗盡。」他伸了個懶腰。

就這樣漂泊到宇宙的邊界，時空的盡頭嗎？

凌修順著他的話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但沒超過三秒，他在儀錶台上調出星際地圖，選中一顆星球作為目的地，並且開啟隱身模式。

【隱身模式已開啟。】

【自動駕駛模式已開啟。】

光艇的系統提示音響起。

秦野瞥了一眼凌修挑選的目的地，眉毛一挑，問：「司長，為什麼要去這裡？」

語氣起初是戲謔的，但到了話尾又轉為嚴肅，像是在考驗。

凌修松下一直挺直的肩背，整個人靠進柔軟的椅背中，看著浩瀚的宇宙，說：「不為什麼。」

「真巧，我剛剛也忽然想去這兒了。」秦野說，「司長，你這是在跟一個逃犯有默契嗎？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凌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裡有些堵。

他不是太喜歡秦野叫他自己為「逃犯」。

也不知道是因為凌修真的很在乎稱謂名頭，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反正……就是不喜歡。

*

他們乘著光艇，在浩瀚宇宙中飛馳。

光艇行駛速度非常快，沒過多久，亞特就變成了他們視線中極小的一個點。

「NGC2237。」凌修看見光艇外那團星雲說道。

秦野瞥了一眼，回道：「玫瑰星雲？」

「嗯。」

「這已是存在很久的發射星雲了。司長，你很喜歡觀察星雲？」

凌修合上眼，說：「也沒有，只是想到我家院子里的玫瑰花沒人定時去呵護了。」

光艇飛速地經過那朵瑰麗的玫瑰。

秦野說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司長。挾持你之前忘記把你的玫瑰花一併帶過來了。」

凌修：「……你知道就好。」

數顆星球從他們旁邊掠過，秦野看見了一顆星球正散發著亮眼的光，但它周圍卻飄浮著一堆廢銅爛鐵。

秦野說：「這顆好像就是地球了，據說很久以前這顆星球上面還有大氣層，跟亞特一樣美麗。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大氣層逐漸變得稀薄，海水上漲，地球文明也就不復存在了。」

凌修聽見秦野的話后，順著他的目光發現那顆星球周圍果真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垃圾，以至於他的光艇都開始調整飛行路線，避免它們撞擊。

他回道:「你好像很喜歡地球文明。」

凌修想起他們還在一起時，秦野經常會淘點兒地球上的小東西來玩，也會帶著他去參加一些復古娛樂。

後來秦野不在了，凌修自己再也沒涉獵過。

過了會兒，秦野說：「可能我就是喜歡過去式吧，不管是文明……還是人。」

凌修的心臟又開始瘋狂敲起了鼓。

「但我現在已經開始努力不喜歡了。」

秦野轉過腦袋，深藍色的雙眼望著他，凌修覺得自己好像是陷進幽深的海水之中。

他立馬別開臉，但反而無意間瞥見另外一顆非常小非常小的、同樣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星球，問：「那是什麼？」

光艇離那顆星球非常近，飛過的時候甚至擾動了漂在上空的大氣層。

但它非常小，只在幾剎那之間，光艇便與它擦肩而過。

秦野：「司長該不會不食人間煙火吧？不知道現在星際聯盟已經開放了星球私人購買權？體積相對較小的星球可供聯盟內任何星球里的居民購買。我看，那顆小小的星球，大概就是被別人買下來種東西了，所以才有藍色的光芒。」

凌修：「噢，原來如此……」

【距離抵達撒旦星還有大約十分鐘的路程。】

光艇提示道。

「好端端地非得給自己的星球起名為撒旦，這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秦野吐槽道，邊把他那雙修長的腿搭在了操縱盤兩旁。

凌修看到了，但他沒說什麼，反而接著他的吐槽應道：「撒旦國里的人都是外遷居民，文化長期內難以融合，內部鬥爭頻發。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名字，後來其它星球的人得知那裡戰火連連，所以叫它為『撒旦』，而那裡的人乾脆就以『撒旦』為名。」

秦野說：「司長不愧是司長，果然學識就是淵博。」

凌修乾澀地回：「……謝謝誇獎。」

*

撒旦星有厚厚的大氣層，光艇飛入時，擋風玻璃前一時間都只能看到灰白色的雲層。

等玻璃前隱隱地露出城市的形狀時，秦野說道：「我們快到了。」

「嗯。」凌修說。

「如果我跟你還在一起，這樣算不算私奔？」秦野忽然問。

凌修一愣。

這樣算是私奔嗎？

「我忘了，忘記你愛面子，怎麼可能會捨得在萬人之上的地位跟我私奔？」秦野笑著說道。

凌修：「秦野……」

「怎麼了？」

「沒什麼。」

秦野接著說：「反正不管你愛不愛面子，有多愛面子，亞特現在的爆炸新聞應該就是你被我挾為人質逃跑了。然後大眾會開始質疑你這個守衛司司長的能力，無論怎麼說……你現在也只能跟我一起了。」

說完，他打開了廣播——

「以下是撒旦國內的在逃犯名單……魯……」

秦野又立馬把它關上了，「你聽，在逃犯名單。」

凌修：「……」

光艇即將落地，停在撒旦剛建成不久的星際機場。

凌修看著秦野有條不紊地將光艇的飛行模式從自動改為手動，他心裡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根本就是個錯誤。

因為無論他們分手與否，那張始終籠罩在兩人頭上的網似乎都會落下來。

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司長，我們到了。」

凌修回過神，發現這裡的天氣出奇的好，陽光明媚。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來度假的。

「光艇的隱身模式不要關。」凌修提示道。

「知道。」秦野應著。

凌修整理了一下衣領，起身準備走出光艇。

但還沒走出去，秦野的聲音就落在他身後：「先去找個醫生吧。」

凌修一愣：「為什麼？」

「我挾持你的時候，葉晗不是正好說拿葯給你嗎？」秦野邊說著，便率先走了出去。

最後他又嘟囔了一句：「怕人質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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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伯努利原理，衣物掉到光艇上應該也是有可能的吧……吧……

還有就是本章里提到的「空間對疊」，是我瞎扯的。物理里只有「空間摺疊」這種說法，而且含義跟概念也不相同。

秦野能夠開掛，得助於牛逼的量子力學。【鞠躬】